正厅大门豁然洞开,南君意低着头行里面走出来,门外三个人站成一排立于阶下,见屋里有人出来,不禁将目光投在南君意身上。

    云淮同南君意说过几句话,于是笑着上前拱手致礼。唐思多将面前的人仔细打量一番,眯着鹰隼般的眼睛草草行礼。宫白杨非但不行礼,还把身子侧向一旁,全当没看见面前人。

    南君意红着脸朝三人点头。她本该即刻就走的,但宫白杨的行径实在太扎眼。南君意不禁盯着他看了会儿,又问云淮:“云公子,这位大人是?”

    “这位是……”

    “他是宫白杨,临清宫家听说过吗?你们家仇人。”唐思多截下话茬,露着虎牙故意吓唬南君意,“恨不得把你五马分尸,尸首丢到山里喂野狗那种仇人。”

    “别瞎说。”云淮赶紧拦住唐思多,“娘娘,宫大人现为佥都御史,亦是燕王家臣。”

    南君意脸色有些发白,轻声问:“云公子,吃不了栗子的可是宫大人么?”

    “是他。”

    南君意勾出一点笑,像不敢露出来似的忙收回去。朝三人再作礼,快步走远了。

    云淮不明所以,只暂时将此事记在心中。随即对身边两人说:“好了,我们进去吧。”

    唐思多摸着下巴问:“宫铁头哪儿好,惹得燕王妃一会儿红脸一会儿白脸,竟然瞧了他好几眼。”

    云淮淡淡的说:“只是没见过而已。”

    “她也是第一次见我,倒不见她怎么对我青眼。连我姓甚名谁都没有问!”唐思多将宫白杨打量一番,“你除了比我高些,也并不比我更俊朗。”

    宫白杨冷笑:“北都恐找不出比你更矮的男人。”

    唐思多最厌旁人谈论自己的身高,直接撸起袖子恶狠狠道:“别以为我在燕王面前就不敢揍你!”

    宫白杨环胸,做出一副挑衅的姿态。云淮颇为无奈:“别闹了,一会儿燕王看见又要训你们。”

    唐思多眼睛一转,摇着脑袋小声说:“‘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你们有没有觉得燕王妃比上次夏日宴上更漂亮了?似乎比那时……更多些妩媚之态?”

    云淮怔忡一瞬,莫名想起上次向燕王提出要试探南君意身份时,燕王的情态。

    当时他即觉得,燕王回护南君意的姿态,已有些回护喜爱之人的架势。如今唐思多所说的“多添妩媚之态”莫非他们已经……

    云淮根本不信燕王会爱上南君意,但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他不欲被唐思多看出自己所想,便轻拍唐思多肩膀道:“这话以后可别再说,王爷忌讳旁人说这些。”

    唐思多胆大心细:“所以我才小声同你们说的。美人若不能给众人欣赏那不是白长那么美了。要是谁都看不到,那些戏文诗句又怎么流传下她们的美貌供后人瞻仰呢?”

    宫白杨戏谑道:“小唐大人最近竟会看书了么?《洛神赋》可背全了?”

    唐思多一头雾水:“什么、什么赋?”

    宫白杨答:“你那两句词,是曹子建《洛神赋》里的句子。”

    “不可能。”唐思多摆手,“这是大观楼的写手新编的戏词儿,我看写得好还给了不少赏钱呢。这怎可能是曹子建写的,那写手明明姓曾!”

    “……”

    “……”

    正院中,三个男人还在等正厅屋里撤干净桌上二十几样小菜。他们说话时候,南君意已从连着正院的小门走到东院里。

    南棠也刚从外面回来,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吓了一跳。她看见南君意的样子,转而无奈的问:“王爷又迫公主干什么了?”

    南君意接过南棠手里的包袱说:“像小孩子一样耍赖,要这要那的。没个正经。”

    南棠肖想燕王满地打滚要玩具的样子,不禁浑身一抖。她边往小厨房走边说:“我给公主烧些水洗一洗,这也没涂胭脂,嘴上怎的这么红。”

    南君意想起临出正院前,燕王赐给她那个绵长的吻,脸上跟要烧着似的。南棠扇自己侧脸一下,说:“好吧,以后我再也不问了。总归都是燕王的天杀。”

    南棠去烧水,南君意就把包袱提到自己屋里,包袱里是一件书生长褂和一双六合靴。

    南棠打好水走进来,南君意穿着男装在原地转两个圈问:“如何?像么?”

    南棠打量完又帮南君意把袖子挽好,道:“衣服还是太宽太长,晚些我改改。”

    “靴子也大,多找几副鞋垫塞在里面,就当顺便垫高个子。”南君意招来一面铜镜,自己照着自己的脸,“折扇也给我找一把来吧。我这样子就算巾帻遮尽发髻也还是更像女孩儿。”

    “好。”南棠将热毛巾递到南君意手里,“叶先生说这两天忙,三五天后或可同去长乐坊。”

    南君意点点头。南棠又问:“下午还要去正院吗?”

    南君意将脸埋在热毛巾里,又点点头。南棠长叹一口气。

    南君意闷声说:“姐姐,刚才我见到宫白杨了,就是宫家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

    南棠皱眉:“早听说燕王那边有这个人,只是他好像对咱们并没有什么兴趣。”

    “不能说全没兴趣,但估计恨意更多。”南君意一笑,“心玉以前说过,说白杨是他们兄弟姐妹里最木头的一根,当时我还不信呢。”

    南棠也跟着叹气:“要我说,他们兄弟几里最聪明的就是宫家小姐,她若是男儿,活到现在定然能成就一番事业。”

    南君意盯着手里的毛巾发呆,又问南棠:“用冬瓜蓉仿的栗子糕小厨房还有多少?”

    “还剩三四块的样子,都是昨天晚上新做的。”南棠懂得南君意的心思,“加上别的,能凑七八块,够装个小食盒。”

    南君意站起来说:“都装上好了,装好我亲自送到正院去。”

    南棠有些犹豫:“咱们单独做些送到宫府不好吗?若被燕王瞧见您给外男送东西,准又要和您怄气。”

    南君意摇摇头:“不能往宫府送东西。燕王内眷私下送内臣礼物,说小了是私相授受,说大可是行贿朝臣。这事若被人拿住,远比燕王生气严重的多。况且我们私下送,宫白杨肯定不会收。”

    “你快去装好,送去时候我就说请几位大人都尝尝。不管他吃什么,他吃过、爱吃就行。”

    南棠问:“只有这样吗?宫小姐的事情我们不同宫白杨解释清楚吗?”

    “他对我们戒心这么重,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何况我们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他凭什么信咱们的话呢。”南君意想起宫白杨那张写满傲气的脸,叹气道,“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点心是我做的,知道了恐怕不会再吃。”

    南棠皱眉:“那我们现在不就是在骗他么?”

    南君意无奈的说:“心玉说过,想和宫白杨这头牛讲清楚事情需得慢慢来,否则只会越讲越乱。那我们干脆什么都不要讲,能做什么就做一点就好。反正欠心玉的情谊,一万个对不起都还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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