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雪（四）
南君意同南棠在小花园站了片刻，南君意便让南棠出去再尝试寻找燕王相见：“若找不见燕王本人，你就试着找方侍卫抑或他身边的家将也好。只要找到燕王府上的人，话便能说清楚了。”
南棠说：“外面这么热，晒久了不好。要不我先扶公主去东厢隔间休息，等找到王爷再回来通告。”
南君意想到进东厢必要经过胖、痩夫人面前，心里便有些不痛快。
她怕说出来南棠跟着生气，便道：“我闻不惯屋里那檀香味道，花园里舒服些。你不必担心我，前面有个八角亭，我在里面坐着休息就好，晒不着的。”
南棠有些不放心，但找燕王也十分重要，便先去了。
南棠磨蹭了一阵，便往花园中央的亭子走。却不巧被两个从正院侧门出来的男女捷足先登。
走在前面的高挑少女她不认识，但后面跟上的玄衣男人的身影南君意却无比熟悉。
是燕王。
她停下步伐，站在原地。燕王与少女一同坐在亭子里，两个人用背对着南君意，像是并没有看见她。
那少女先开口，声音里透着疲惫：“阿恒，我真的不饿。”
燕王将右手提着的食盒放在八角亭里的桌上，那食盒南君意也认识。那不是南君意早上提来又被下人们抢走的三层点心食盒，而是昨晚她特意赶工、专为燕王一人做的精巧小食盒。
燕王不说话，只是将是盒子里的点心并小菜摆在石头圆桌式上。待都摆好了，才劝道：“令副将说你昨夜哭灵以致胃疼，到今早水米不进，只喝一碗冰茶。这些凉的东西本来伤胃。你吃些点心顶一顶，总比不吃要好。”
少女叹道：“阿恒，我没有母亲了。我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我吃不下去。”
燕王侧身相劝，他只要撇一眼便可瞧见身后站着南君意，但他的眼睛始终牢牢黏在霍灵身上。
燕王劝了许久也不能使霍灵动筷，便将小碟重新放在桌上。转身与她并排坐着，只听燕王轻声道：“那好，你不吃我也不吃。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南君意本来想走，听见这话两条腿就如在地上生了根，挪不动半步。
燕王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同她讲过话。哄骗、威胁、耍赖，原来都不如现在的燕王真实可亲。
霍灵呼出一口气，将头靠在燕王肩上说：“这些年真是累。痛快仗没打几场，净和南人暗地磨牙。今年过年本要回家，却给南周换皇帝的事请给绊住，一直耽误到现在。如今回来，竟是因为我娘她……”
燕王伸出手想抱一抱霍灵，却又像怕抚坏她似的将手撤回，只如石像一般让霍灵靠着，再不做其他动作。
“再难的日子我们都一起闯过来，现下胜利在望你却要泄气吗。”燕王的声音轻柔又柔缓，“霍夫人走的很安详，她最放心你。最放不下的是你小光。”
霍灵鼻音很重，似乎是在哭：“我知道。昨晚我梦到我娘，她也说让我照顾好弟弟和妹妹。霍英十二岁、小光才七岁！他们骤然没有了母亲，真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不怕的。你们回去后，我照顾小光和霍英。”燕王过后又补了一句，“你放心，万事有我。”
霍灵听完破涕为笑，她坐直身子道：“你来照顾我的一双弟妹？二殿下可饶了我吧，先不说我比你大三岁，少时都是我照顾你。单说你那文采性情，我可怕你将我弟弟再教成另一个混世魔王。”
燕王听完不怒不羞，只道：“好吧，霍府除了王爷你最大，凡事你说了算。可是若你想照顾好弟妹，便得先让自己吃饱肚子。这样你才有力气教育他们。”
霍灵有些说不过燕王，便侧身对着燕王，露出一点无奈的笑意：“你总有办法拿捏我。不过现在好了，你有了燕王妃，日后你再威胁我便到她面前告状，看她怎么收拾你。”
燕王显然不愿意提起南君意，只端起小碟说：“既然现在是我拿住你，那你便吃些吧。”
霍灵仍然没有什么胃口，她继而又问：“我听说燕王妃十分貌美，貌美的女孩子都十分娇弱。她们需要人好好保护才行，你有没有认真对待她？”
燕王声音平淡无波：“我对她很好。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霍灵显然不信他的话：“我知道你平日如何对待女孩子，又冷又硬，跟块石头似的。”
燕王皱眉，眼神却仍不肯离开霍灵半寸：“你在我面前总爱提别的人，我不高兴。”
“她怎么算别人？她是你的妻子。”霍灵生气的说，“这话你成亲前我就告诉过你，无论你娶什么人、无论你愿不愿意都要好生对待她。当时你答应我的话，现下全忘了？”
“你的话我永不会忘，可是我……”燕王硬起唇角，后面的话梗在喉头吐不出来。
他的情意在墨色星目中肆意奔荡，霍灵看得见、远处的南君意也瞧的真切。
霍灵叹口气，不对那些情做半句评价。
燕王软下声音，仿佛刚才那些对话从未发生过一样，继续劝道：“这是我府上做的点心，尝过的都说比洪上鸿还好。你尝一尝吧。”
霍灵看样子还是不想吃，但问：“真的？看这模样倒很有新意。从哪里淘换来的新厨子？”
燕王笑了，偏不提远处站着的南君意，只说两字：“不是。”
霍灵拾起一块点心，观察之后道：“这点心如此精巧好看，倒像是南边女孩子的手艺。”
燕王微微一笑：“确实是女孩子的手艺。我本让她今日多送些来，可不止为什么现在还没送到，估计是在偷懒吧。我这一盒是昨晚送来的，你先垫一垫，等更新鲜的点心送来，包你吃个够。”
霍灵轻咬一口，惊喜道：“这比我吃过的南方点心要好吃万倍！”
燕王笑起来，伸手粘走霍灵嘴角上的点心渣，放到自己嘴里，吃掉。
霍灵似乎早习惯燕王这样的举动，她问：“这样好的点心师傅什么时候也借我镇南王府一用？我弟弟爱吃甜的，这你知道。”
燕王沉吟一阵，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微微皱起眉头。最终沙哑着嗓子说：“若能让你高兴，找个时间我同她说。”
南君意不可控制的朝后退一步，踩着个石子，发出些微小的声音。
“谁在那里？”
石子滚动的声音虽小，但燕王与霍灵都是习武之人，这等声音他们是能够听到的。
南君意迅速背过身子，强迫自己朝前走。她走的很慢，并不是不想快，只是忽然觉得非常疲惫。
亭子里的那两人见她走的慢，又穿着白色的衣衫，便只当南君意是来吊丧的客人。
燕王被外人打断十分不悦，他继续劝霍灵道：“恐只是个走错路的人，别管他。你多吃些东西吧，一会儿还要去正院应付诸位大人呢……”
南棠说：“外面这么热，晒久了不好。要不我先扶公主去东厢隔间休息，等找到王爷再回来通告。”
南君意想到进东厢必要经过胖、痩夫人面前，心里便有些不痛快。
她怕说出来南棠跟着生气，便道：“我闻不惯屋里那檀香味道，花园里舒服些。你不必担心我，前面有个八角亭，我在里面坐着休息就好，晒不着的。”
南棠有些不放心，但找燕王也十分重要，便先去了。
南棠磨蹭了一阵，便往花园中央的亭子走。却不巧被两个从正院侧门出来的男女捷足先登。
走在前面的高挑少女她不认识，但后面跟上的玄衣男人的身影南君意却无比熟悉。
是燕王。
她停下步伐，站在原地。燕王与少女一同坐在亭子里，两个人用背对着南君意，像是并没有看见她。
那少女先开口，声音里透着疲惫：“阿恒，我真的不饿。”
燕王将右手提着的食盒放在八角亭里的桌上，那食盒南君意也认识。那不是南君意早上提来又被下人们抢走的三层点心食盒，而是昨晚她特意赶工、专为燕王一人做的精巧小食盒。
燕王不说话，只是将是盒子里的点心并小菜摆在石头圆桌式上。待都摆好了，才劝道：“令副将说你昨夜哭灵以致胃疼，到今早水米不进，只喝一碗冰茶。这些凉的东西本来伤胃。你吃些点心顶一顶，总比不吃要好。”
少女叹道：“阿恒，我没有母亲了。我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我吃不下去。”
燕王侧身相劝，他只要撇一眼便可瞧见身后站着南君意，但他的眼睛始终牢牢黏在霍灵身上。
燕王劝了许久也不能使霍灵动筷，便将小碟重新放在桌上。转身与她并排坐着，只听燕王轻声道：“那好，你不吃我也不吃。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南君意本来想走，听见这话两条腿就如在地上生了根，挪不动半步。
燕王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同她讲过话。哄骗、威胁、耍赖，原来都不如现在的燕王真实可亲。
霍灵呼出一口气，将头靠在燕王肩上说：“这些年真是累。痛快仗没打几场，净和南人暗地磨牙。今年过年本要回家，却给南周换皇帝的事请给绊住，一直耽误到现在。如今回来，竟是因为我娘她……”
燕王伸出手想抱一抱霍灵，却又像怕抚坏她似的将手撤回，只如石像一般让霍灵靠着，再不做其他动作。
“再难的日子我们都一起闯过来，现下胜利在望你却要泄气吗。”燕王的声音轻柔又柔缓，“霍夫人走的很安详，她最放心你。最放不下的是你小光。”
霍灵鼻音很重，似乎是在哭：“我知道。昨晚我梦到我娘，她也说让我照顾好弟弟和妹妹。霍英十二岁、小光才七岁！他们骤然没有了母亲，真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不怕的。你们回去后，我照顾小光和霍英。”燕王过后又补了一句，“你放心，万事有我。”
霍灵听完破涕为笑，她坐直身子道：“你来照顾我的一双弟妹？二殿下可饶了我吧，先不说我比你大三岁，少时都是我照顾你。单说你那文采性情，我可怕你将我弟弟再教成另一个混世魔王。”
燕王听完不怒不羞，只道：“好吧，霍府除了王爷你最大，凡事你说了算。可是若你想照顾好弟妹，便得先让自己吃饱肚子。这样你才有力气教育他们。”
霍灵有些说不过燕王，便侧身对着燕王，露出一点无奈的笑意：“你总有办法拿捏我。不过现在好了，你有了燕王妃，日后你再威胁我便到她面前告状，看她怎么收拾你。”
燕王显然不愿意提起南君意，只端起小碟说：“既然现在是我拿住你，那你便吃些吧。”
霍灵仍然没有什么胃口，她继而又问：“我听说燕王妃十分貌美，貌美的女孩子都十分娇弱。她们需要人好好保护才行，你有没有认真对待她？”
燕王声音平淡无波：“我对她很好。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霍灵显然不信他的话：“我知道你平日如何对待女孩子，又冷又硬，跟块石头似的。”
燕王皱眉，眼神却仍不肯离开霍灵半寸：“你在我面前总爱提别的人，我不高兴。”
“她怎么算别人？她是你的妻子。”霍灵生气的说，“这话你成亲前我就告诉过你，无论你娶什么人、无论你愿不愿意都要好生对待她。当时你答应我的话，现下全忘了？”
“你的话我永不会忘，可是我……”燕王硬起唇角，后面的话梗在喉头吐不出来。
他的情意在墨色星目中肆意奔荡，霍灵看得见、远处的南君意也瞧的真切。
霍灵叹口气，不对那些情做半句评价。
燕王软下声音，仿佛刚才那些对话从未发生过一样，继续劝道：“这是我府上做的点心，尝过的都说比洪上鸿还好。你尝一尝吧。”
霍灵看样子还是不想吃，但问：“真的？看这模样倒很有新意。从哪里淘换来的新厨子？”
燕王笑了，偏不提远处站着的南君意，只说两字：“不是。”
霍灵拾起一块点心，观察之后道：“这点心如此精巧好看，倒像是南边女孩子的手艺。”
燕王微微一笑：“确实是女孩子的手艺。我本让她今日多送些来，可不止为什么现在还没送到，估计是在偷懒吧。我这一盒是昨晚送来的，你先垫一垫，等更新鲜的点心送来，包你吃个够。”
霍灵轻咬一口，惊喜道：“这比我吃过的南方点心要好吃万倍！”
燕王笑起来，伸手粘走霍灵嘴角上的点心渣，放到自己嘴里，吃掉。
霍灵似乎早习惯燕王这样的举动，她问：“这样好的点心师傅什么时候也借我镇南王府一用？我弟弟爱吃甜的，这你知道。”
燕王沉吟一阵，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微微皱起眉头。最终沙哑着嗓子说：“若能让你高兴，找个时间我同她说。”
南君意不可控制的朝后退一步，踩着个石子，发出些微小的声音。
“谁在那里？”
石子滚动的声音虽小，但燕王与霍灵都是习武之人，这等声音他们是能够听到的。
南君意迅速背过身子，强迫自己朝前走。她走的很慢，并不是不想快，只是忽然觉得非常疲惫。
亭子里的那两人见她走的慢，又穿着白色的衣衫，便只当南君意是来吊丧的客人。
燕王被外人打断十分不悦，他继续劝霍灵道：“恐只是个走错路的人，别管他。你多吃些东西吧，一会儿还要去正院应付诸位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