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楚然皱眉道:“你想把南君意永远留在北都?我不知道陛下为何强扣你在京中又把南君意嫁你做正妃,可我觉得陛下不会放任你如此做。”

    卫天凛面无表情的说:“我们手上有数十万雁荡军,总有办法留住她。”

    “你留她在北都做什么?等着下次她再和霍灵大闹一场吗?”慕楚然转念又说,“她去了南边也会妒忌霍灵和你的关系吧?不过我总觉得她不会像在北都这样放肆,毕竟南边是霍家军的地盘,有霍老元帅镇着。”

    卫天凛有些不耐的说:“镇南王府的事并非传言中说的那样,意儿不善妒,也不曾与霍灵起冲突。南方也不是霍家的天下。”

    慕楚然指着卫天凛说,“你何必这样维护那小叛徒。霍灵那么好,我不许你辜负她。”

    “意儿的事和霍灵的事,是两件不同的事情。别把她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

    “卫归恒,我从不认为你是个会被色心迷住的人。你今日怎会如此说话,你心里到底明不明白那小叛徒身体里流的的是前朝的脏血啊。”

    “因为我明白意儿是谁,所以才要娶她。”卫天凛的声音僵硬低沉,“我与她成亲那天早上,我打散父皇派来看守我的神策卫要逃。当我纵马到崇武门时,忽然想起你的伤和惨死的周寻。有些事情我想通了,于是我便打马回府娶了南君意。”

    慕楚然怔住,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卫天凛继续说:“南周小朝廷酸儒当道,他们极看中皇家血脉传承。南君意虽为女子,却是除南周太子外唯一活着的成年皇子。南周那废物太子早晚都要死。若我娶她就能动摇南臣自立之心、逼祖璟吾杀太子自立为王,左右都是我们得胜。”

    卫天凛自嘲一笑:“一场婚姻胜过百场战争。这套算盘打下来,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占尽优势,何乐而不为。”

    慕楚然松开马辔,不知该作何姿态。飞陟似感到此刻两人的低落,凑上来亲昵地蹭着慕楚然的脸。

    慕楚然皱眉问:“南方战局现在究竟是何情况?你既说我们占优,为何霍灵他们还是举步维艰?”

    卫天凛沉吟一阵,方说:“因为南君意与我成亲的缘故,南臣遗民正在分裂成两个阵营。一部分人痛骂南君意不知廉耻、叛国求荣,企图继续偏安抵抗。另一群人认为卫氏与南君氏的结合是天命所归,他们已经开始考虑投雁荡军还是霍家军。先坐不住的是祖璟吾控制下的归南军,随后就是急于吃掉归南军、压住雁荡军势力的霍家军。”

    卫天凛骑在马上,低头看着慕楚然说:“南周小朝廷里的人正在逐步向雁荡军倾斜,这全是因为意儿嫁给了我。”

    慕楚然有些没听懂:“霍家为何要压住雁荡军?我们是一家的兄弟啊!”

    “霍冕和定南王厉松龄是唯二的异姓王,他们两个加起来掌控着南方超过一半的城池和封地。南方的对峙局若一直维持下去,他们就是南方的王。”卫天凛眯起眼睛,“若有一日南周小朝廷覆灭,他们兵与权都会收归朝廷。到那时……”

    “到那时候我们会自家人打自家人?”慕楚然退后几步,“这怎么可能,镇南王不会这么做,从前几场大战中他不仅带头冲锋,还不许我们抛弃残兵撤退。他最重气节和名声,绝不会对自家兄弟举起刀。”

    卫天凛眼中闪过不忍之色:“我也不信霍伯伯会这样做。父皇自然也不愿信。所以为了不让这些事成真,需要防患于未然。”

    “到底要防霍家什么?”

    “防霍家军的势力超过雁荡军。”

    “用什么防?”

    “用计谋计策、用朝廷各部的人事调动、用南君意。”

    “用南君意?”慕楚然头脑发晕,“她能做什么?一个女子还能比百万雄师厉害?”

    “我也曾如此发问,可现在南方的动势你也看到了,南朝太子的死、祖璟吾与南臣的争执等等事端,都与她有关。意儿若到了南方,注定会成为搅乱南方战局的风暴眼。”

    慕楚然骇然问,“这是陛下的计谋还是右丞相乔沧墨的手笔?”

    “不管是谁的计策,我都不想意儿为他人送命。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我必须将她守的密不透风才行。”卫天凛摇摇头,“老王妃出殡那日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件件事端都指向意儿,这是有人刻意为之的。我怕有人想在北都了结意儿的性命。”

    慕楚然眨眨眼睛:“既然相隔千万里她亦能带起风波,为何她不能死在北都?”

    卫天凛复述起成亲前一日长德殿中的对话:“南君意不能死在北都,因为她还未将南方彻底搅乱;雁荡军吃掉归南军后,南君意必须死在南边,她若不死南臣复辟之心永在。”

    慕楚然捂着脑袋道:“这些曲折听得我头疼。是男人就战场相见,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简直无聊透顶。”

    卫天凛瞳仁带光:“兵者,诡道也。战争不是擂台比试,没有谋略打不成仗。”

    “诡道若都转嫁在女子身上,那咱们男人悉数解甲归田便是,还打什么仗。”慕楚然发怔的说,“如此胜之不武,怎可算是天地男儿?”

    卫天凛摇摇头:“困局难解,下策罢了。”

    慕楚然苦笑道:“我在这方面确实不如殿下你和李元将。你们算计别人的时候总一副心安理得的面孔。小心有一天也被人算计进去。”

    “不久前雁荡军曾被人算计过,周寻的命和你的前途皆赔在里面。”

    “什么?”

    卫天凛闭上眼,喉头滚动着说:“睚眦岭上面兄弟的命要朝南周讨,也要向霍家军讨。”

    慕楚然浑身一震:“霍家同南臣勾结?这绝不可能!”

    卫天凛居高临下:“勾结倒不必,那样容易落下口实。见死不救、迟缓派兵即可削弱雁荡军的实力。也许他们只是想削弱周寻的战力,却没想到睚眦岭里的南人反扑如此之狠,险些铸成大错。”

    慕楚然在原地转了个圈,急道:“你是哪得来的消息,可疑过是南人构陷?”

    卫天凛面无表情:“我屠睚眦岭前,南人守备曾献此消息以求活命。我当时不疑有他,直接将人杀了祭旗。如今南方种种动向,令我不得不对霍家军起疑。”

    “你没有证据就胡乱猜测?南臣之言怎可当真!”

    卫天凛的声音冰凉如水:“周寻被俘前确实曾传信至距离最近的扁野城,可是城内的霍家军将领却说从未得到过任何急报。你杀出重围后应也有一些预感,否则不会特意绕开扁野城,选水路向我报讯。”

    “或许只是传讯时出了差池。传讯兵路途上遇到敌人狙击也是常有,扁野城的将领是霍灵麾下的,他们绝不会这么做!我当初走水路是因为、因为……”

    “因为扁野城在睚眦岭战事最紧的那几天突然下令关闭城门,非守城将军令不得开。你进不了城,只能绕路与我取得联络。”卫天凛咬牙,“偏偏是在那几日,只有那几日。我接到你的传信连夜带兵过江,扁野城的城门竟就在那天夜里解封。这样的巧合如何解释?”

    慕楚然脑袋剧痛,他喃喃道:“可是你没有证据,我们和霍家军是携手对抗过南臣的生死兄弟。何况那是霍灵带出来的兵!”

    “所以我没有同陛下讲,只是命人暗中彻查。”卫天凛道,“霍冕奔丧入京的这段时间,北都中的霍家旧部一直蠢蠢欲动。霍冕没有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若只是寻常交往,霍冕何必如此避嫌。这行为实在太不寻常。”

    慕楚然咬牙道:“扁野城的事你可问过霍灵?”

    卫天凛沉默一阵,方说:“她母亲新丧,已是十分伤心伤神。我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当面问她。”

    “你真打算与她对峙?”慕楚然暴躁的说,“当初她看到北都来的信中写‘有前朝公主在,南朝困局可解’的说法后,便将你拱手送给南君意。这样顾全大局的女将军你竟然疑她不忠!”

    “我并非疑霍灵,而是疑她父亲!”卫天凛不欲辩解,只闭上眼睛说“本不该告诉你的,这事情与你无关。”

    “我的兄弟们还在南方前线。我的长辈和好友要在不远的将来兵戎相见。如何与我无关?”慕楚然仰头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卫天凛风轻云淡道:“南方战事瞬息万变,并非把持住意儿就能万无一失。几年之后终归会有一场大战,无论对手是谁,雁荡军必将是最后的赢家。”

    慕楚然露出个惨笑:“如果对手是霍灵,你也能从容应战吗?”

    “若我输了,任她处置。若我赢了,我绝不会伤她分毫。”卫天凛的目光飘向远方的地平线,“我不会放水,若如此,霍灵会瞧不起我。”

    “南君意呢?”慕楚然忧心道,“你心里应该清楚,你根本没办法阻止她去南方。她的命不在你手上而在陛下手中,你总不能忤逆陛下的意思。”

    “那就教她怎样掌握自己的命数。”卫天凛笃定地说,“她会是位合格的王妃,未来也会是合格的雁荡军元帅夫人。”

    “这不可能。”慕楚然脑中嗡嗡直响,“卫归恒,她姓南君。谁人都可以,唯独她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除了你,不会有人希望她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时时被人捏在手中,就是她活着的代价。”

    卫天凛瞟一眼慕楚然,认真的说:“女子过门后随夫姓,她如今姓卫。已是我的人。”

    慕楚然一口气憋在胸中:“你这是强词夺理!”

    慕楚然正想用何言反击时,远处奔来一匹快马。那人身着兵丁装束,分明是燕王府的人。

    快马奔近,来人额上都是汗。卫天凛眉头深锁,来者竟是他安插在南君意身边的家将。

    “王妃娘娘被人劫走,如今不知所踪!”王府家将不知什么缘故,说完此话想下马时,脚下虚浮竟直接滚到地上。

    卫天凛听罢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那人面前:“把话说清楚!”

    慕楚然捉住那人的手腕,探过那人脉后说:“他中了软筋的药散。”

    卫天凛拎着那人的领子把人拽起来:“你们在何处中的招?”

    “跟着娘娘刚出府门,我们就……”那人喘的厉害,“臣中毒最轻,其他兄弟都还未醒……”

    “你们可查到对方的身份?”

    暗卫虚弱的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醒来时候臣身边有这封信,臣不敢拆,这才奔来寻您。”

    卫天凛抢过信笺,见信封上用行楷写着“燕王亲启”四个字。卫天凛拆开信封,只看一眼便撕碎了信。

    慕楚然要拦,但晚了一步:“你干嘛?小叛徒的命你不保了?”

    细碎的纸末如暑日白雪,洋洋洒了一地。卫天凛挣开慕楚然,翻身上马:“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把意儿带进巡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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