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君意瞧贺鸣看自己的眼神,心里无缘故的有些发毛。她只好转移话题,问出长久以来的疑问:“这位小哥为何总用纸条传话?”

    “哦,因为他是哑巴。”贺鸣招呼少年过来,“他天生不能言语,耳朵却比平常人灵敏。我见他既有这种长处,便让他再说身边做我的随从。刚才进来的急,没来得及向娘娘请安。”

    少年面上宠辱不惊,朝南君意抱拳行礼后便退回贺鸣身后。南君意看少年白皙的面庞,有什么忽在脑中闪过,可又抓不住。

    她不禁问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秦哑巴。”贺鸣替少年人言道。

    “原来姓秦,名字是什么?”

    贺鸣咂咂嘴,回答说:“名字就是哑巴。”

    南君意反应过来,藏住眼中的狐疑,她柔声问那从容而立的少年:“你既然会写字,为什么不给自己取个名字?”

    贺鸣“嘿”道:“不瞒娘娘说,当初臣也问过他这问题。这孩子玩命摇头就是不回答。那时他在巡城营做低等杂役,旁人都叫他秦哑巴,慢慢的就变成名字了。”

    南君意望向秦哑巴,少年眨两下眼睛,狡黠一闪而过,露出平和从容的无辜相。

    贺鸣没把这当什么大事,他将绿豆汤往南君意方向推了推,道:“娘娘,您渴不渴?咱们膳房除了绿豆汤,还有各色汤品,要不臣叫后厨给您盛两碗别的来?这三伏天里日头毒,晌午刚下的雨弄得现在蒸得很,可别把您热出个好歹来。”

    南君意吃饭挑食,且一旦心头有什么事情,饭菜便难以下咽。她今日自起床后只吃了块油糕,挨到中午确实有些饿。

    环顾整桌菜色,肥腻的五花肉、被酱油染成棕色的炒包菜、拳头大的玉米面窝头、腥膻扑鼻的羊肉汤——贺鸣费尽心思摆出的菜肴,竟然全是南君意平日碰都不碰的菜色。

    燕王妃不善拒绝旁人的好意,便端起绿豆汤道:“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接着参观?若是的话,待我喝完这绿豆汤就可以去。”

    贺鸣有些不甘心,便问:“娘娘真不尝尝这桌饭菜吗,这可是伙房厨子用尽毕生所学做出的菜。您一口不动,怪浪费的。”

    南君意饮下小半碗绿豆汤,说:“贺大人您的心意我领了,您若怕浪费就将这桌子菜赏给外面的兵丁。我一口未动,赏他们正好。”

    贺鸣有些犹豫,他望向秦哑巴,似在征求少年人的意见。

    南君意看见秦哑巴点点头,她便也补充道:“这绿豆汤很好喝。我既然喝了,就等于我尝过你们厨子的手艺。贺大人可否再给我一碗,我的侍女随我奔波到这里,如今也十分口渴。”

    贺鸣得了燕王妃和少年人两方的许可,哪有不从的道理。他忙又叫人拿海碗盛碗绿豆汤端来,放在南棠面前。

    南棠喝了小半碗后,南君意方又问:“贺大人,接下来去哪里参观?”

    南君意说这话时,将“参观”两字咬的很重。她虽然问的是贺鸣,眼神却瞟向秦哑巴。

    “还差行刑房和跑马场,娘娘想先去哪一个?”

    这两个地方南君意都不是很想去,但既然被人胁迫着到此一游,恐怕此刻已经由不得她做主。

    “……时间紧迫,全凭贺大人做主。”

    贺鸣习惯性的挠挠头,说:“跑马场没遮拦,中午太阳烈恐晒坏了娘娘。刑房离此不远,不如先去刑房一游。”

    南君意忍不住问:“刑房有何可非要观摩之处吗?”

    贺鸣咧嘴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巡城营和总司衙门的功绩其实都在这刑房里。抓了多少人、送京兆尹和大理寺的有多少人、刑罚是否得当,这些刑狱之事都能在刑房中看出门道。咱们这里面关的人虽不如大理寺和昭狱那样满牢满窟的悍匪与名人。但巡城营的刑房是京外各个州府牢营的标杆示范,巡城营不滥用刑罚,其他牢营有样学样,也会明镜高悬。”

    贺鸣看起来大大咧咧,说起自己的职权倒也头头是道。南君意懒得反驳,又十分在意哑巴少年的态度,因而没再询问,顺从地由贺鸣带路往刑房处去。

    巡城营的刑房和传说中的一样,处在不见天日的半地下。在刑房之下还压着牢室,处在地下的牢室皆用坚固的石头垒成,单靠人力绝对无法逃脱。

    贺鸣站在审讯室正中,摘下挂在墙上的大刀,挥舞两下后,将刀呈到南君意面前说,“娘娘细看臣手上的这把刀以及这墙上挂的鞭子。它们个个如同新造,上面没有任何血迹和锈迹,这说明什么?”

    宽刀刀身反射着南君意极度无奈的面庞,一时之间真不知道答什么好。

    “那当然是因为巡城营一般不用酷刑审犯人,要审一般也是以德服人。”贺鸣见南君意不答,开始自问自答,“咱们巡城营一般讲究抓个人赃俱获,两方都节省时间,办案速度可快啦!”

    “……”

    两相无语,南君意过半晌才问:“贺大人的功绩展示完了?”

    “还没有。”贺鸣将宽刀放回原处,指向沉在地下深处的牢房,“这下面面才是我巡城营最大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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