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祀和钟离心照不宣地落后其他人两步。

    祀抬手接下一片被风吹落飘下的竹叶,“关于海月的入梦能力,钟离有什么想法吗?”

    钟离思索片刻,“绝云间所住仙人众多,但周围土地中魔神残渣确实不少。仙力与魔神的力量,无论哪个,都有可能。”

    竹叶青翠,看起来不像是会自然落下的样子,祀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叶脉,闻言在叶根处的断口捏了捏,道:“是魔神残渣吧,都影响到活人的身体健康了。”

    钟离的目光在那片竹叶上一触即离,“确实如此。”

    祀将那片竹叶收起来,“不过影响不大,还未滋生魔物,暂时可以不用管。”

    钟离含笑道:“旅者聪颖。”

    之后,祀回到飞云商会的客房歇下,第二天中午,却迎来了二少爷行秋和驱邪世家的重云。

    祀疑惑地看向他们,重云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呼噜起两根呆毛。

    重云鼓足勇气道:“那个,冒昧打扰,我今日过来是想问一下,那位海月姑娘的事情可解决了?”

    祀颔首,“解决了,她已经去投胎了。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去那屋子看一看。”

    重云摇摇头,生怕祀误会般快速地说道:“我并无此意!往生堂的手段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

    重云最后一句踌躇半天都没讲出来,行秋看不过去,接过他的话茬:“哎呀,他就是想知道,那位海月姑娘似乎并没有伤人之意,为什么会有入梦的能力?”

    这事祀和钟离昨日就讨论过,祀便将原话复述给他们。

    “原来如此……”重云喃喃道。

    见重云陷入思绪之中,祀转头跟行秋说道:“如果没什么事情,我今日需要出门赴约。”

    行秋本想说些什么,闻言一愣:“姑娘与谁有约?”

    祀:“钟离先生,你们昨日见过的。”

    行秋善解人意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

    待祀离开,行秋看着祀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片刻后,他嘟囔了一句:“钟离先生……似乎和祀很熟悉?可是祀明显是第一次来璃月……”

    他嘟囔的很小声,重云没有听清,就问他:“你在说什么?”

    “没事,”行秋如往常一般笑了起来,勾住重云的肩膀,带着他离开,“重云啊重云,我听说归离原最近出了个幽灵……”

    出了飞云商会,祀先是在路口和钟离汇合。钟离在街边负手而立,微微垂首像是在想着什么,微风吹动发尾,似乎是察觉到了来人,他转身看向祀。

    祀走到他面前,道:“出门时遇到了行秋和重云,与他们说了说昨晚的事情,就来的晚了些……让钟离久等了。”

    钟离摇摇头:“并无很久。”

    祀和钟离自然而然地并肩前行,他们的目的地是珠钿坊。

    珠钿坊,一艘停泊在璃月港外的大船,船上所做的生意暂不得知,外人想上珠钿坊,需要一位老主顾的邀请函。

    钟离本是不愿带祀过来的,是祀对这艘船感到好奇,主动提出要钟离邀请她上船。

    走到港口,钟离带着祀找到了一位叫“平海”的船夫,乘坐他的船,来到了珠钿坊。

    见到两人,接待员落霞先是检查了祀的邀请函,意味不明地看了钟离一眼,又邀请他们于一处圆桌边坐下。

    这桌子除了祀和钟离以外,还坐了两男一女,几人推杯换盏,聊天听曲,才知道这一桌三人都是考古学家。

    他们见祀的外貌不似常人,也是好奇了一番。

    祀直言自己不是璃月人,是旅行至此的旅者,桌上那名女子就激动了:“既然如此,你可了解历史上的岩神?”

    嗯?祀疑惑看过去,璃月人鲜少有直言称呼岩神的,大多是“岩王帝君”“岩王爷”之类的敬称。

    祀权衡一下,“我略有了解。”

    左侧年长一些的男子道:“那你可知,历史上第一枚摩拉的下落?”

    确实知道,并且就带在身上做纪念品的祀:“嗯……这……”

    ——当初钟离决定制作摩拉,统一提瓦特的货币,祀就提出将第一枚摩拉留给她做纪念,钟离也就给了她。之后战争结束,祀早已离开提瓦特大陆,那枚摩拉也就随之深埋进祀的储物空间里了。

    钟离接过话茬:“摩拉不过是流通的钱币……历史上的第一枚摩拉,可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岩王帝君疑惑.jpg

    年长男子名叫瀚学,闻言面色有些不虞。

    正在这时,祀的余光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祀朝着她们招了招手:“荧,派蒙,这里!”

    钟离也看到了她们:“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

    苑烟——也最开始的提出话题的那名女子,闻言问道:“这两位是你们的朋友吗?”

    钟离颔首,“嗯,前段时间有幸识得,荧和派蒙,见多识广,博学多才。与之相处,倍感投缘。”

    祀招呼她们找位置坐下,道:“刚刚我们聊到‘历史上的岩王帝君’这个话题,你们有兴趣听一听吗?”

    被打断的话题又续上,瀚学将自己刚才想说的说了出来:“这位先生,好像轻看了岩王爷的神力。作为专业的考古学家,我想纠正他的一些观点。”

    祀神色微妙:“嗯……”

    荧也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也许没人比他更懂……”

    瀚学:“我们正在讨论,历史上第一枚摩拉的下落。”

    接下来,瀚学对岩王帝君的丰功伟绩进行了一番科普,最后总结道:“……众所周知,摩拉是一种触媒。直到今天,也流传着利用摩拉在神秘学中的功效,来强化武器的奇术。

    “世上第一枚摩拉,一定蕴含着最强的力量,所以我的下一本历史著作,就是要大胆论证我十年来潜心研究的最新成果!那就是——岩王爷用这枚摩拉作为触媒,强化了一刀一剑。”

    派蒙惊讶道:“一刀一剑?”

    瀚学露出得意的神情,双手抱胸,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哼哼哼,到时就请购买著作阅读全文了。现在我只揭秘一小部分:得到刀就可以成为璃月至尊,拔出剑就可以加冕璃月之王。”

    祀原本以为这人能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结果是越听越觉得这个设定熟悉,听到最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奇幻小说的经典设定吗。这位考古学家,到底是在考古,还是在写小说啊?

    钟离微微蹙眉:“不敢苟同。”

    钟离道:“且不提这刀剑考据的真实性,所谓摩拉,所谓金钱,诞生的初衷,只是一种方便契约签立的筹码而已。引导人类利用摩拉进行交易,才是帝君本意。想必‘世上第一枚摩拉’,也只是被帝君当作普通的钱币,简简单单地花掉,或者送出去了吧。”

    另一位较为年轻的男子,逸轩,他说道:“我觉得翰学先生的假说很有道理,倒是这位钟离先生,无凭无据的,就这么看轻岩王爷的深远谋划?”

    钟离依旧很平静,“不。我的说法不含褒贬,只是在陈述一种事实。”

    瀚学一脸不屑,“得了吧,是你懂岩王爷还是我懂岩王爷?”

    听了半天乐呵的祀不由得笑出声,手上的杯子都放了下来。

    这一声清脆的放下杯盏的声音,将几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逸轩便问她:“这位旅者小姐,你有什么看法?”

    祀喝了半晌的酒,略有些酒意,但神智思维都很清楚,她指尖轻叩杯盏,道:“历史之事,不是亲身经历的,都只是猜测而已。每个人观念不同,有了分歧,自然就有了这研讨的意义。我作为一个外国的旅者,自然是……没什么看法咯。”

    瀚学哼了一声:“旅者小姐这是站中立了?”

    祀笑道:“差不多,差不多。毕竟我不是璃月人,对璃月历史了解不够,加不加入讨论也没什么区别。”

    浓重的火药味在祀的三言两语间消散,两位考古学家想拉她加入“战争”的目的没有达成,像是一拳打进棉花里,哪里都觉得不对劲。

    于是他俩又将矛头对准了钟离:“那我问你,千百年前,璃月港大兴土木,岩王爷传授人民建筑技艺。他使用的示范模型,全是用摩拉熔铸的,对吧?”

    钟离:“确有此事。”

    瀚学:“好,你说,如果不是因为看重摩拉的神力特质,岩王爷又为何要做出如此奢侈的行为?”

    钟离:“这很容易解释。因为对帝君来说,摩拉是最容易获得的,成本最低的材料。”

    岩王帝君确实可以随手变出一堆摩拉,俩人瞬间哑口无言:“唔,这……”

    一直在一旁听他们讨论的苑烟突然站了起来:“这位先生,还有旅者小姐!那个……我有些考古学方面的问题,想换一个安静的地方向你们请教。不知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钟离一口答应下来:“这倒无妨。”

    祀端起桌上新添的酒,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可以带荧和派蒙一起吗?说不定她们能提供更多帮助。”

    “当然可以。”

    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苑烟说明了来意,她原来是想问:那些被摩拉克斯杀死的魔神,都是恶吗?

    然而还未说几句,从角落里又跑出来一位愚人众,说是已经重金聘请了往生堂的钟离先生做他的顾问,进行考古研究。

    苑烟忙道:“稍等,如果是考古,可以带上我吗?我是考古学家,可以提供帮助。”

    钟离:“那刚刚的话题,路上有机会继续讲吧。祀,你可愿跟我一起去?”

    祀却突然摆了摆手:“不了,我就不去了。钟离,你和荧一起去吧。”

    这是钟离没想到的插曲,他关切道:“可是有什么不适,需要休息吗?”

    祀捏了捏自己有点发疼的指尖,道:“无碍,只是我突然想去一趟望舒客栈,你们看样子要忙很久,我就不跟着去了。”

    祀喝了一口杯盏中的酒,向他晃了晃杯子,眯眼笑道:“钟离先生博古通今,什么都知道,我一个局外人,就不去打扰了。”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一趟恐怕事情很多,不得安生,祀不想掺和。

    钟离有些愧疚,“抱歉,本来今日是想与你一同喝酒游玩的。”

    祀无所谓道:“无妨,毕竟是往生堂的工作嘛,钟离先生可不能光花钱不赚钱啊~”

    祀看起来并没有不乐意,非常的善解人意,钟离也不好坚持,只是说:“之后有机会,我会与你讲述这次的经历。”

    “快去吧。”

    说完,祀又坐回那桌。酒还没喝完呢,她可不想浪费。

    于是,等祀离开珠钿坊的时候,她已经喝了三四盅酒,她也没用灵力蒸发酒气让自己清醒,就这样带着酒意去了望舒客栈。

    刚到望舒客栈的地界,她就在一棵树上捉到了一只跟踪的小金鹏。

    被祀发现了踪迹,魈也不藏了,“咻”地一下出现在她面前,一来就嗅到她身上的酒气,微微蹙眉道:“你喝酒了。”

    祀伸手就要摸摸他的头,魈想闪身躲开,结果祀反应更快,一把捞住魈的肩膀,他瞬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是啊,喝了些酒。嗯……小金鹏,你要尝尝酒吗?”

    带了醉意的祀,声音比平时要软一些,一句稀松平常的询问,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

    魈抿紧了嘴唇,只觉得自己被揽住的地方在不正常的发烫,心里也被祀撒娇似的声音搅动地心慌,连带着拒绝的话也没了底气:“我、我不喜这些凡尘俗物……我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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