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云悠悠,青山苍翠,云中仙君被青云亲送下山。

    待人离开,他回首封闭起来的天地峰,伸手抹在额心处。除去额间的幻术后,云中仙君的额心官禄宫上显露一粒圆润如珠的太阳真火赤金色血滴。

    触手炙热,犹如她在下界时给人的暖心温度。

    【万年来,九重天的冰冷犹如北辰的极寒宫,却让我在下界感受到人心温热和至纯善意。青云啊青云,我在飞升上界后,复燃过往记忆,又怎能不对你产生妄念?

    呵……已开三尸悟道境的你如何与他真正的亲热?】

    一时间,云中仙君的脑海里翻覆两人在太阳真火里拥抱的场面,及现在封闭的天地峰上两人该是如何云翻雨覆的恩爱,因此产生“怨”的思潮。

    嫉妒早已蛰伏在他的心海,像是雨后春草般勃然生长,压下一茬、割去一段,得不到就永远在骚动滋长。

    妒火要将他无情的烧化,但在强大的仙魂理智镇压下,他紧紧地闭目,长长地吐出口浊气。如今这样,自救是他唯一的出路。

    若是再执念下去,必将成为心魔桎梏。他试着转移注意力:从太阳真火出来的百多年间,我早就应该炼化此滴太阳真血,强大元神的力量。但是,若炼化唯一独属于你的血滴,就再无曾如此靠近过你的证明。

    “青云,我舍不得。为何你不曾低首看我?”

    云中仙君抿紧的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凄和苦色。他拂袖转身,一脚踏出星璇,身影消失在天地峰前,重返九重天。

    **

    天地无有尽,山中无岁月。

    渊明尊者和九镯离去前的留言被青云通读,尤其那篇九镯遗留的双修功法。她心中已斩念,唯执不悟。本该无“自我”,却顺过往的记忆痴缠清君,与他一起双魂双体双修之法。

    两人留在洞府如胶似漆地厮混,似蜜里调油,要把以往在冥界变为树身的几千年时光全补回来。

    清君珍她如珠似宝,但凡青云有求,都顺她意。

    这一切恩爱直到那盒被存放数千年的冰封月饼出现在玉桌。

    青云感慨地坐在案前,因果因果……有因结果。

    她探手打开玉盒,里面躺着的月饼已略有些变形,却还是记忆里得那个模样。

    清君在身后拥住她,将下颚搁在她的肩头,耳鬓厮磨,忆起在君州下界的天堑海森林里疯狂寻找她的魂魄经历。

    他咬着她的耳垂,喃喃低语:“你我神魂交融,知道彼此的记忆和心思。青云,但我还是要再说一遍,不要再那样对我。不然……”

    “不然如何?”青云握住胸前捣鼓的手,卸掉力量后任由身体倚进他宽阔的胸膛。

    有些事朦胧是美,一旦清晰就得面临残酷的道途现实。

    清君感受她的心意和香甜的气息,轻喃道:“不然……不然我又能拿你怎么办?你拿自己的命去帮人挡灭身劫难。那时,你可曾考虑过我?”

    青云侧首接住他的吻和怨气,彼此的气息交融,她呵气如兰:“那时,我一直有考虑,自你对我说‘心悦’,我就在考虑我们的结局。我预料到结局,曾一直违背心意去避开。”

    清君眼底露伤,狠狠地吻上润泽的唇瓣。辗转间,在她若即若离时,他又低语说:“我气得是你为他挡,却不曾顾虑我。”

    青云承受他的爱和醋意,感受他双臂箍来的力量,任由身体的感官被他调动。

    她弯起唇角:“那时候与其两人一起死,不若我这个受他照顾颇多得以命还恩。这时候,你还要谈他吗?”

    青云的双手插进他的衣袍,拥抱他迎合他。

    混沌五行的身体完全可以克制水灵体,他自来是她的力量来源之一,升级进阶的最好药材。

    她的情绪和感官一旦被清君调动,接下来就是青云的主场。

    清君想起星域里的经历,压下那番话,任由她的力量袭来。

    青云将清君反手压在桌面,拂去那盒象征诀别的月饼盒子。她感受欢爱的热力、生命的活力,以及仙力充盈的生机魅力,扬起玉颈引渡他的仙力进入身体、丹府、乃至仙识魂海。

    水灵根的清君不全然是水的魅力,还有太阳的炙热火力,以及他的生死之道悟出的生机域。而这些,全是对青云大补促进的力量。

    采撷间,青云舒服地喟叹了声,灵眸流转,顾左右而言:“嗯……你知不知道小恕一直要出来,她们都被我封在锁星珏。”

    言下之意:我也会吃醋。

    清君的胸腔震动,发出低沉磁性的笑声,尤着体内的生机仙力向她涌去,又被她的星辰剑域特性反哺回来星力仙力,促进他的幽冥死域增长。

    彼此的道在欢爱中相容与共,求爱求道赴长生。

    “你的韧性和坚持,一直都让我叹服。”【唯独这份机敏,让人又爱又气。】

    “现下呢?啊……”青云昂首玉颈,猛得吸了他一波奔涌的仙力。

    清君的身躯一僵,露出丝苦笑。

    【每当这时候由你掌握主动权,磨人的性子真是又凶又辣。】

    输人体质可以,却得让她知错悔改。

    “嗯……嗬……我每每回想起当年君州天堑海上得一幕,这里……就痛不欲生。”

    凌乱的衣衫滑落两侧,露出他心口的位置。

    【若非后来从渊明尊者处得到你还活着的消息,我本难以坚持到现在,甚至不可能飞升。为此,我一直在这里坚守誓约,走至如今。

    爱一个人,它这里无隐秘;爱一个人,它这里可无自我;爱一个人,道途上始终应有你的身影。

    吾之剑道:一念花开生,一念叶落死。名:轮回。生有意、死有机。生助死随,伴你长生。因尔悟道,结尔情果,是药如何,是欲如何……唯有心知:青云,你是我的命,我终生奉养的道啊!】

    “嗯……哼……”

    对于清君的心意,青云一直心有所愧。三尸悟道境已开,道途已明,那些悟得的理、感、则,像是已印在道途上的脚印……不能偏不能移不能退,只能进……她只能用紧紧和反哺仙力回应他的情。

    清君体内的仙力再次充盈,比之前更胜。这就是青云,有取有舍,有走有回,有退有进……她从来都是骄傲、自信又自我平衡的“自私女子”。

    他喃喃念叨:“青云,你我的生死契约已烙印神魂,此生无悔啊。”

    青云一把捏在他的肩头,带他空间瞬移,将他完全压在玉榻。

    她覆上他,呢喃道:“别怕,清君。并蒂双生,生死与共。”

    清君抚摸她的玉背,揉在青云的后颈发上,承受她供养的仙力。

    他想起渊明尊者的告诫之语,及两人神魂交融时彼此知悉的道途,尤着心中不安道:“我只怕跟不上你的脚步。”

    青云吻在他的下颚,弯起唇角,轻声哄道:“怕什么。若我真能达成此道,必将你日日困在府邸,坐我身下……”

    她的脚尖在他腿下一勾,带他翻在自己的身上。她勾住清君的脖子,仰首触碰他的唇舌。

    “唯君所愿。”清君俯首,狠狠地吻入她的齿口,与她拥抱彼此,身魂交融,不知餍足。

    **

    锁星珏里,小恕无聊的绕灵夭花树飞舞,怨念丛生道:“这都多少年了。青姐姐太过分了……啊啊啊啊……我要出去,我要生机,我要活力……”

    银星捂住被吼声震地发颤的耳朵,无奈道:“你现在有法身,能感受到‘人被七情桎梏的感觉’,若你觉得那两人腻歪,也去找一个一尝苦楚。”

    小恕乌拉一声,拥住银星,委屈道:“星星,你和我最合适啦,我选你吧。”

    银星见小恕没有悟出话里真意,想来是法身人情桎梏她以往的灵慧。对此,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有所求,必有所舍。规则会在变化间无形地加持其身,挣脱祂,方得寰宇自由。

    月镰梅淑凝出暗黑的身形,扬手捏住银星透明的翅膀,往后轻轻地用力拉扯。

    银星一下子化为高挑的银发美人,后退间,身体贴在梅淑的肩头。她侧眸,望入他黝黑的眼神,似在说:这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刺激她啊?

    果然,小恕嗷呜一声,指向抢走银星的梅淑,哭唧唧道:“呜呜,当年你就欺负我。现在还要抢走我的小星。呜呜呜……”

    金色的液体自她眼里流出来,果如人一样在伤心哭泣。

    负屃阿水赶紧掐诀,将落下的眼泪兜引进玉瓶收好。

    功德金液是好东西,提升人品、好运的必备之物,不可浪费。

    梅淑瞧这番闹剧,面无表情道:“当年你和青云一直拿红莲业火灼烧我,试图逼我服输,我只是反抗你们。”

    不一样的时节,连寡言少语的梅淑都开尊口反驳小恕。

    “你还弑主呢。”小恕口不择言道。

    昊天剑器灵昊小天也来赶场子凑热闹。

    他凝出身形,抱胸冷嗤:“青云这种只顾自己爽的主人,谁不想弑主?”

    阿水闻言,高举手中的玉瓶,赞成道:“没错。两人再怎么几千年不见,用不着在太阳真火里没腻歪够,回天地峰继续腻歪吧?我都……”

    他见众人的目光射来,嘎了声。【这种事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但我一个妖仙管什么规矩?】

    阿水继续说:“我都想小青阿姨了。”

    小青乃是清君在君州界就绑定的灵宠,同几妖和器灵的关系一直不错。

    金阙的上空灵光轻闪,一道碧绿色的身影凝在庭院的白玉地砖上。

    新来的小青一个闪现,掐住要逃跑的阿水耳朵,口气不善:“阿姨?”她笑嘻嘻的美人脸上探出蛇信,往阿水的脸上卷舔,口气带独有的蛇毒:“小兄弟,那你觉得阿姨怎么样啊?”

    阿水的脸色清白变幻,屏住呼吸。

    他想学小恕哭唧唧,奈何耳朵被人提着。

    脖颈里缠上纤细又坚韧的蛇信,听着小青的魅惑之语,他脸露哀求:“小青姐姐,我错了……你……你先把我放开。”

    小青将指尖捏住的耳朵狠狠地旋起,听得阿水嗷呜的叫声里有本体仙兽的哼鸣,才露出得逞松快的笑意。

    不说别得,主人发情也会影响认主的仙兽,比如一直被关在仙兽空间不得自由。

    众灵急忙捂住耳朵。

    负屃身大音洪,声音的穿透力直震耳膜,有点吵。

    小青推开嗷嗷叫唤的阿水脑袋,避开后环顾一圈,缓缓拉开诱人的唇角:“几千年没见了,各位的水平啊……”

    她瞅向阿水,呵笑道,“人仙境啊?啧啧啧……”

    阿水缓过痛劲,不服气道:“我们是人仙境怎么了,难道你能是天仙境?”

    “哈哈哈,你给本大仙睁大眼好好看着。”小青说完旋身而起,一条巨大的三爪顶角青龙冲天而上,于半空盘旋舞动。

    她俯视一众妖、灵,清脆的语音带有龙息的威力:“如何?本大仙已一朝化龙,玄仙境修为。”

    【清君这主人碰上青云就是盘菜,但是我不啊,小旮旯负屃,血脉高不努力就是不行嘛。】

    昊小天摸把鼻子,从器灵空间里取出一块星域矿晶砸进嘴里磕巴磕巴地嚼着。他是靠仙晶材料提升实力,不用像妖仙那样得突破血脉限制。

    梅淑瞅两眼在上空自由飞翔的盘龙,无动于衷:身为至尊神魔法器,斩龙,易如反掌。

    银星怜悯地看向目瞪口呆的阿水。

    这种比法,只存在仙宠妖仙间,与咱们器灵不是一路。

    小恕落在阿水的发顶,拉拔他的呆毛,羡慕地看向在空间天地间遨游的青龙。

    “青姑好厉害,我要出去见清君先生……呜呜呜,我也要蹭几口他的生机仙力,让自己长快点。”

    小青游览过庞大的锁星珏天地后,回到金阙庭院。

    她化为妖娆的人形,昂首朝气势已弱的阿水道:“瞧瞧,大家都是仙宠。你这不长进呀……啧!说起来,云中那厮的傲娇小冰凰……都比你厉害嘞。我记得某妖仙以前巴巴地跟在人家鸟屁股后面追着……犯花痴呢。”

    阿水气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他以前确实追求过云中仙君的仙宠小冰凰。奈何人家冰凰血统高贵,眼高于顶,一道天赋的五色神光就刷得大家不能动弹。

    “哦,对了……”小青犹是觉得不过瘾,继续揭伤疤,“诸位论起背主……你们这里一个、二个、三个……曾经看好青云什么?

    论起来,你们都不如我主人呢。他可是始终不离不弃,坚持信她。”

    “小恕没有。”小恕急忙大声反驳。然而,她想起在云中仙君的仙阙空间里的事,又摇翅膀落回阿水的脑袋。

    众人都知道阿水与青云的过往。阿水对青云设计在先,而青云对阿水也没多大期许。

    阿水撇开脸,不与这条牙尖嘴利的龙蛇计较。

    银星想起当年对青云的不理不睬,轻咳一声。她也瞧不得大家这样争锋相对,出来道:“青姑是玄仙境修为,血脉又提升至龙族。何来挖苦我们,我们与青姐姐间本就不是外人可以说道。”

    “外人?”青姑一指自己的鼻子,瞧着众妖、灵一众敌视的气势,哼了声。

    她取出一只玉瓶抛向阿水,敛脾气道:“送你的。”

    阿水扬手接住玉瓶,一言不发得紧紧捏着。

    小青瞧他那小样儿,轻嗤了声:“你是我女主人的仙宠,修为低,丢我男主人……也就是我的排面。尤其你那不争气的样儿,打不过那只白毛凤凰……丢人。”说完,她走到灵夭大树下,取出一只金灿灿的窝搁在枝杈,飞身而起,缩为小巧的青龙盘在窝里。

    众灵一时间面面相觑:她也是被丢进来打发时间吧?这才是真相。

    小恕拉阿水的头发才令他从自尊心的困境里回神。

    阿水在众灵期待的目光下打开玉瓶。

    顿时,一股强大的血脉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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