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第一卷关西新客明月西来傍晚时分,数骑飞奔直入河阳南城之中,很快宇文护便知道了贺兰祥出击错了目标的事情,忍不住便扼腕长叹一声。

    他自不知贺兰祥已经遭遇了更大的劫难,此际还有心摇头晃脑的感慨批评贺兰祥不够谨慎,并不觉得此事会直接影响到河阳安危。

    不过有了贺兰祥这个大意出错的前车之鉴,宇文护也是不敢马虎,对于贺兰祥所提出沿洛水拉设防线的建议考虑一番后,却困于手头兵力委实不足,只能派遣游哨斥候沿着洛水昼夜警戒,发现敌踪后尽早上报。

    但今天是注定不平静的一天,入夜之后,宇文护用餐完毕,方待再将两城防务巡察一番,结果派去洛水沿岸的斥候回报对岸已经发现敌人踪迹,而且数量看起来非常多。

    得知这一点后,宇文护心中自是悚然一惊,一边传令两城守卒披甲整装以作备战,一边又派人通知仍然留守洛阳的赵贵,请其速速至此来共同商讨军务。

    一想到若非自己警觉而广遣斥候,只怕就连敌人欺近河阳南城时都未必能够察觉得到,宇文护心中便愤满不已,他对贺兰祥如此的信任,侧翼安全尽皆托付,结果贺兰祥却连基本的示警都无。

    然而他这份抱怨还没有持续多久,便有柏谷坞附近突围的败卒泅渡洛水返回河阳南城,并告诉宇文护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贺兰祥所部人马身陷敌将可朱浑元所设埋伏之中,力战不支、身陷贼中,是战死还是被俘仍未可知。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已是方寸大乱,泪水顿时夺眶而出,他与贺兰祥虽然只是表兄弟,但自幼一起成长,彼此感情较之亲兄宇文导其实还要更加亲厚,却没想到贺兰祥竟然战没贼中,一时间自是悲不可遏,捶胸悲号。

    然而眼下却并不是纵情伤感的时刻,贺兰祥所部几乎全军覆灭,这意味着贼军随时都可渡河北进,兵逼河桥。

    幸在当下乃是盛夏,正是洛水水流最大的时节,而之前宇文护为了筹划继续进攻河阳北城而将洛水沿岸津渡舟船都着人转移到了河桥,使得敌军一时间没有足够的渡具可以过河,可以通行的浮桥暂时仍在斥候守军控制中,并在敌军进夺之前成功烧掉。

    但这也只能阻拦敌军短时间而已,甚至只有当下这个夜晚还算安全。等到明日天光,无论是泅渡还是造筏对敌人而言都不是难事。

    坏消息不只这一桩,很快前往洛阳的使者便返回来,并将赵贵的意思转达给宇文护,希望宇文护能够固守河阳两城勿失,而赵贵则亲自前往豫西去催促引导后路大军尽快抵达河桥。

    宇文护得知这一消息后更是险些被气得吐血,援军主力早已经进入河洛地区,与贺兰祥所率精骑前后所差一两天行程而已,无论赵贵催促还是不催促,也得到明后天才会抵达河桥。这老家伙分明是怯于担责,以此为借口游遁西去,然后就要窝在什么地方观望成败了。

    赵贵撂挑子走人,但宇文护却是不可,无论是他主动揽下镇守河桥的这份责任,还是他心中对功业的渴望,都不容许他临阵脱逃。

    可是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他心内也是乱糟糟的,完全不知该要怎样应对。贺兰祥有负所托,让原本尚算优势明显的局面变得被动至极,也让宇文护的心情悲伤中又充满了沮丧。

    他着员将守军战马尽数收聚在城外马营中,自己亲宿此间进行看守,以确保无论是与敌军进行野战又或是进行其他战术应对时都能保用足够的机动力。() ()

    这一夜洛水南岸并不平静,宇文护也是辗转难眠。到了夜中时分,一再确定敌军并没有大举渡河之后,他便壮着胆子亲临洛水北岸准备察望一番。

    而当他来到渡口处时,却见南面沟谷之间火光冲天、杀声盈野,不免又是一脸的惊疑不定:

    留守于此的卒员们闻言后也都连连摇头,眼下夜黑风高时刻,又没有浮桥可以快速过河,他们自然也是无从探查。但听这传来的声音,可知对岸交战勐烈,无论交战者谁,对他们而言总归是一件好事。

    搞不清楚南岸是个什么情况,宇文护自然是不肯离开,着令卒员用木筏渡河过去查探,自己则蹲在北岸焦急的等待着。

    一直到了黎明时分,出探的斥候才浑身湿漉漉的返回来,登岸之后呼吸都还没来得及喘匀,便一脸喜色的说道:

    宇文护经过半夜的焦虑等待,总算是听到一个让人振奋的好消息,一时间忍不住击掌赞叹。

    天知道过去这几个时辰里他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惶恐懊恼幽怨等等诸种情绪杂陈心头,只觉得每留在这里一刻都是痛苦的煎熬。

    但总算这一份煎熬和等待迎来了一个让人满意的结果,如果让此刻的宇文护选择一个全天下最可爱的人,那自然是非李弼莫属!

    危机总算解除,宇文护心情大好,便又连忙吩咐道,而他已经有点等不及了,着员在左近寻来一条略有破损的舴艋小舟稍作修补,便带着几名亲兵渡河往见李弼。

    经过一夜的厮杀,李弼这会儿正在柏谷坞城中伏桉歇息,听到卒员来告宇文护求见,便打起精神来着员将人请入进来。

    宇文护入堂之后,先是对李弼作拜见礼,旋即便是一阵夸赞吹捧。

    李弼在确认河桥方面仍然在手无失,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旋即便又叹息道:

    宇文护闻言后便拍着胸口保证道,但旋即又一脸沉痛道:

    李弼闻言后便摇摇头并叹息道: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便也长叹一声,等到卒员们将犒军酒食送来后,他便跟李弼一起略作进餐,然后便又告辞返回河桥坐镇。

    因为李弼的及时到来,使得这一次危机有惊无险、得以化解,也让宇文护深刻感受到战争中各种瞬息万变的元素。之前他虽然也有参战,但却鲜少独当一面,如今亲自主持河桥防务,也尤为自己的坚守而感到庆幸和自豪。

    第二天傍晚时分,一万多名援军总算是抵达了河桥,也让宇文护手中所掌握的兵力变得空前充裕,同时侯龙恩等相熟将领的到来也让宇文护得与商讨军机。

    一众人碰面之后,讲起刚刚被敌军擒获的贺兰祥,也都不免唏嘘不已。只是在伤感之余,又有人开口说道: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眸光顿时一亮,但在思忖片刻后,还是缓缓摇头道:

    南岸西魏援军抵达,使得守卫兵力大增。而北岸也并非全无人事的变化,同样有一队轻骑人马抵达河阳北中城,率队者正是斛律金的长子斛律光。

    见到父亲后,斛律光便沉声说道。

    斛律金闻言后面色也是一寒,叹息道:

    相对于父亲的愁眉不展,斛律光却镇定自信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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