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强烈的眩晕感席卷了屋里所有人的大脑。方灵表现尤为明显,勉力支起的上身砰一声摔回床板上,不省人事。

    刘队见状,长大的嘴一反之前的抽吸,开始向外用力吐气,黑色军服下扩张的胸腔也肉眼可见地收缩回原位。

    众人终于能顺畅地大口呼吸,眩晕感开始消散。只有柳期依旧埋首闭眼,压抑着体内涌动的热流。

    好强烈的刺激,如果遗迹确实会被异能吸引,那么这个刘队的异能,明显远远强过李齐。好在她反应快,在窒息感来临之前,就察觉到了遗迹的异常,开始有意压制热流,不然这会儿极有可能再次“长大”了。

    刘队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气息,沉声道:“都给老子闭嘴。你们夫妻俩,一个肥差一个瘫痪,能认出个屁的变异种!”

    纵使心中怀疑,他依然倾向于相信李齐。毕竟李齐已然是个进化者,若真是故意报复小七这个偏瘫加傻子,办法多的是,没必要大费周章捏造一个不着调的谎言。

    “既然你爸妈都说你不是,你自己又不说话,那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刘队再次用审视的目光凝视着柳期,一字一顿地吐出四个字,“检,查,身,体。”

    变异种之所以称为变异种,就是因为他们都是进化失败后,身体某个部位出现肉眼可见的异常变化。当然,同样作为异能拥有者,他们与进化者的核心区别在于理智丧失程度。进化者理智正常,那是国家栋梁,而变异种早晚完全失智,会对社会造成极大危害,是发现一个就要清理一个存在。

    但精神测定是个复杂精密的过程,安置区中条件又简陋,那就只能从身体表征上判断。

    “不……不行啊……”

    陶荣成一下跪了下来,对着刘队连连磕头,竟不顾片刻前才有过的窒息威胁。

    “军爷,小七她是个残废,身体本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身上伤也多疤也多,连有些骨头都是弯的,这种检查,对她不公平呀!”

    一旦有人被冠上变异种名头,除非身体完好无缺,甚至连明显的疤痕都没有,不然被拖到军队里接受精神测定,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这种事情他见的多了。不只是他,几乎全卯泰的老百姓,都十分清楚政府对变异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态度。

    刘队不耐烦地一巴掌扇过去,扇得陶荣成天旋地转,扑在地上咧起嘴。不知是不是不小心伤到了舌头,鲜血顺着空洞的门牙流了出来。

    柳期闭着眼睛,清晰地感受到刘队一步一步逼近到身前。好不容易压制住的热流似乎又要翻涌起来,此时的她都不用脱衣服,但凡有人碰到她的身体,就能感受到她身上非同寻常的高热,恰好吻合了变异种的发烧症状。

    她垂在身侧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再握紧,脑中不断想着怎么办。逃跑?或者突然说话,表明自己也是进化者?

    前者简单,但解决不了问题,后者……她完全没有把握,毕竟从刚才的对话中不难推测,自己身体症状,似乎和他们嘴里的变异种极其吻合。

    总不能干脆杀了所有人吧?

    这个念头一起,就被她压了下去。然而不知为何,这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把她的大脑分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一个在拼命想着万全之策,一个在衡量起屋子里的人数和战力。

    陶荣成和方灵不算,还有四个进化者,不,李齐这个小王八羔子只能算半个,三个半……凭她目前的能力,显然无法快速解决掉他们,但若是任凭遗迹发挥……长大呢?

    她闭着眼,清晰地感知到刘队抬起了手,慢慢靠近自己的领口。她的双拳也紧握到了极致,薄薄的皮肤在手指关节上越绷越紧,褪去了所有血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个男人的嗓音突然响起在屋子里,让刘队的手停在了半空。

    “刘队,人家毕竟是个姑娘,你一个大老爷们,不好吧?”

    是八字胡陈二,柳期记得这个干净的、语调微微上扬的嗓音。

    “安置区现在就我这个小队,还有你这个插队的在,怎么,是你是个女人,还是你觉得我们队里哪个兄弟长得像娘们儿?”

    “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这里离边防所也不算太远,咱们又有浮艇,去接个女兵来,花不了太多时间。”

    “再近往返也得一两个小时吧,就为这么个破事儿,还要等这么长时间?浮艇不用源石?守个破安置区已经够让老子憋屈了,老子可不会为她浪费半颗源石。”

    陈二不自觉皱了下眉头。把一个人的自尊和生命,与源石挂钩,让他心里有些不快。不过毕竟人家是队长,他不好太直接顶撞,于是转而继续道:“安置区也有女人,我们去附近找一个绝对不会袒护他们一家的……”

    刘队哼笑一声,直接打断他:“你说不袒护就不袒护?行,别人我信不过,但你,看在披着同一身皮的份儿上,我还是信得过的。我不查了。”

    他回身盯着陈二,勾起嘴角:“你来。”

    如同柳期一半,陈二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客观来说,相较于刘队,由他来检查肯定更为公正,他有信心不会错认小姑娘身上任何一个变异部位。可对于小姑娘而言,这屋子里,除了她父母外,由谁检查又有什么分别呢?

    哪怕她可能是个傻子,但谁又能确定,这个艰难过着悲惨人生的小姑娘,心里没有留存着最后一丝自尊?

    最起码,从他一眼便看见的那双清澈眸子,陈二就不觉得她真是个彻底痴傻的孩子。

    “让我来。”

    一个柔婉的女声及时挽救了他骑虎难下的局面。嗡嗡的轰鸣声中,一个穿着雪白衬衣的女子姿态优雅地从门口飞进,松松挽起的长发柔顺地飘拂在空中,精致的妆容下,是一抹浅淡得恰到好处的笑意,好似一条在水中游荡的美人鱼。

    “左中副。”

    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渴望后,刘队和敦实士兵齐齐行了个军礼,只有陈二后知后觉似的慢了半拍。

    左岚轻巧地落在地上,在胸前十字交叉的绑带上轻轻一按,关掉了背后的飞行器。她嘴角噙着笑意,仿佛荡漾着水光的眼眸在各人身上逐一扫过,最后落到柳期身上。

    “小七是吧?我来帮你检查身体,不用怕。”她边说边走向前,而后对其他人命令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把他也带出去。”

    她瞥了眼躺在地上,眼睛直愣愣盯着自己,嘴上的血就像哈喇子一样流淌的陶荣成。

    就算身强体健,有这样的父亲,人生也足够不幸了。

    木门吱呀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三个女人。方灵昏迷着,左岚则双臂支在腿上,弯着腰对着柳期。柳期也终于抬起了头,回看左岚的眼眸中,蕴满了泪光。

    大大的眼睛,线条干净又饱满的双眼皮,漆黑的眸子镶嵌在纯白的眼球中央,泪光如湖波粼粼,楚楚可怜得令人心疼。

    “不怕,不要害怕。”

    左岚的语气温柔到了极致,伸手想去抚摸小姑娘的头发,不料小姑娘摇摇晃晃地连退好几步,最后靠着墙滑坐了下来,泪珠子簌簌而下。

    左岚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之前在门外看小姑娘安安静静地站着,还以为安抚、检查一下只是件捎带手的事儿。她没有孩子,也不擅长和孩子打交道,一边心疼着小姑娘的遭遇,一边又有些犯难。

    小姑娘有残疾,身上必然有些不同常人的地方,说实话检查身体又不是她的强项。即便是哄着小姑年检查了身体,她也拿捏不准有异常的地方到底是不是变异。说实话,自打片刻前和小姑娘对视几秒,她就从心底里不觉得她是变异种。

    哪个变异种会拥有如此清澈的眼神?要知道,失智的变异种,最吓人的地方就是狂乱的、不受控制眼神。

    为难间,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她走过去将门打开一道缝,是刘队。

    “左中副,我手底下人来报,安置区外发现一具尸体。”刘队说着瞥了眼屋里的柳期,压低声音,“是安置区里叫阿亮的男孩,死状……异常,很可能是变异种干的。”

    对于他话语中赤裸裸的暗示,本来就不喜欢他的左岚,心中更是反感,脱口道:“别看了,她不是变异种,我检查过了。”

    刘队面上掠过一丝狐疑的神色,还没开口,只听左岚又道:“怎么,不信我?是不信我对卯泰的忠诚,还是不信我的,能力?”

    刘队悚然一惊。

    没见到左岚时,他虽然看不太上小总理,但对这个小总理的心腹还是有几分佩服的,据说不但一手风盾异能十分厉害,而且有本事协助小总理,把三教九流汇聚的空港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才能以二十九岁的年龄,坐火箭般升上中将副官的职衔。

    可真正见到左岚后,或许是她的美貌实在太过突出,以至于他不经意间淡忘了她取得的种种成就,甚至潜意识里开始隐隐觉得,她能以令人咋舌的年纪爬上这个位置,完全是凭借着美貌……

    面对着中级进化者的压力,让他顷刻间冒出了冷汗,讷讷地没敢再说一句话。

    而屋子深处,昏暗的光线中,柳期睁大的眼睛早已没了泪水,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阿亮……死了?

    这个事实让她太过震惊,以至于小七遗留的情绪,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完全迸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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