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路上低矮齐整的村部不同,卯安城里的平房明显密集许多,而且大部分都是二层小楼。越往城中心,拔地而起的建筑就越多,其中一小撮建筑群最为扎眼,在布满红霞的天空中,恍若黑色巍峨的城堡。

    环渠穿城而过,两边行人渐多,陈二拉着柳期回到了船舱之中,掀开卷帘,望着外边流淌而过的景象。

    “那是卯安行政中心,最中间那栋高楼就是总理府,有十一层高,两年前推倒重建,去年刚完工。”陈二指着那座黑色城堡说道。

    柳期瞥了眼满脸骄傲的陈二,应付地“嗯”了一声。看来几百年后的世界,在建筑领域也倒退得十分夸张。想当年,她工作出入的CBD,低于十层的建筑都屈指可数,更别提她就职的公司的办公楼是当地甲级之最,足有百余层高。

    柳期没太掩饰,陈二自然也看出了她的不以为然。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不忿,便也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见柳期时不时仰头望向天空,才重新开口道:“那些都是巡逻舰。卯安一共十三个区,每个区白天都有三艘巡逻舰执勤,夜里翻倍,主城区的数量再翻倍。”

    “既然有速度这么快的交通工具,为什么货运都要用船?我看那些浮艇都不大,是因为动力问题?”柳期问道。

    她的问题虽然粗浅,但是用词以及其中涉及的概念,让陈二不由得心中一惊。原以为她只是晨曦基地珍藏到最后的秘密武器,不过异能神奇和强大一些而已,看来实则并不这么简单。

    陈二没有解释太多。刚才憋着的那股劲再度上来,只是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货船航行速度本就不快,进入城中后更是面临重重卡口,每穿过一个城区,就会被黑衣的士兵盘问一次,审查一次证件。好在船老大常年在卯安城和梁安城之间跑货,各个关卡都很熟。陈二和柳期也十分上道,货船一靠岸,就隐匿在船舱中,没发出一点动静,全程都没出什么幺蛾子。

    停停走走间,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他们路过了把总理府簇拥在中心的黑色城堡,也见过了岸上路边人们下工时成群结队的熙熙攘攘,货船从城郊驶入城中心,又再次进入城郊。隐约中,柳期看到了一个极为巍峨的蓝黑色轮廓,如天堑般横断在环渠前方。

    “那是山?”

    她明明看清楚了,又有些许不确定。因为在雄伟轮廓的外沿,蒙着一圈颜色不明的光圈,仿佛一棵树的横截面挂了一圈闪烁不定的霓虹灯。

    “是帝山。”陈二说道,保持着语气平淡,“卯安城靠山而建,东北边的帝山平高一千五百米,是卯安城的天然屏障。”

    柳期听到了一个不懂的词:“平高?”

    陈二没理解她重复这个做什么,皱眉看着她。

    “说一座山的高度,不都是海拔么?”

    这下轮到陈二迷惑了,若不是近水楼台,他读书算多,否则压根就不知道“海拔”这个词的意思。

    他奇道:“你到底是上过学,还是没上过学?所谓平高,就是距离平地的高度,你说的海拔,那是前纪元的概念,早就不适用了。”

    柳期微微一怔,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自己的真实来历还只对华丽一人说过而已。下意识的,她觉得隐瞒这一点很有必要,便不再追问。

    见她没回答,陈二盯着她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一分审视。这把他费尽心思找来的刀,似乎总是只想说自己想说的,问自己想问的。

    这时,货船终于绕过了帝山弯度极大的山脚,光线豁然敞开,照亮了柳期的侧颜,也冲淡了陈二心中的疑惑。看到柳期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陈二嘴角终于流露出苦苦压抑着的得意之笑。

    但凡是第一次看到空港,就没有一个人能忍住不惊叹,哪怕柳期不是普通女孩,也得因空港的繁华绮丽而动容。

    帝山的北面,半山腰好似被一把巨斧切入,挖去了大半个山头,在空出的巨大平地之上,建起了一座灯火辉煌的立体城市。尖细的高楼鳞次栉比,五颜六色的灯光交相辉映,融合成梦幻一般的绚丽薄纱,笼罩住了整个山头。

    空中有无数漂浮的灯光如星星闪耀,每一盏都代表了一艘浮艇,抑或是一艘体型巨大的飞船,如同深海鲸鱼,无声而缓慢地遨游在黑蓝色的夜空之中。所有晃眼的光芒之中,有一根硕大而笔直的黑影矗立在城市中央,其高度之高,几乎可以用冲天而起来形容。

    “引渡塔……”

    柳期不禁吐出这个名字。浮艇、驮船、黑塔……眼中的景象和记忆中展七的画作一一重合,让她有种不小心闯入画中的错觉。

    陈二对她的反应极为满意,听她喃喃出的名字,笑道:“看来你对空港并非一无所知。”

    柳期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莫名其妙笑个什么劲,问道:“我们怎么上去?”

    刚问完,只觉身体一晃,轮船似乎停了下来。紧接着,沉重的金属齿轮在船头某处开始转动,咔咔咔咔,然后是一声砰然巨响,仿佛巨大的钢门砸在地上一般,震得周围空气都嗡嗡作响。

    一个不远处的光点靠近,越过二人头顶,飞到船头前方。如此近距离,柳期才发现那不是普通光点,而是亮度极强的探灯。她突然想起来装修婚房时买的投影仪,也就是买它的时候,她才知道光线亮度是以流明度为计量单位的。而视线中这个探灯,恐怕足有上万流明,不但射程极远,若是正面直视,完全有可能使人瞬间致盲。

    探灯装在一艘浮艇上,这艘浮艇与之前见到的,两头几乎对称的浮艇有不小差异——它只有半截。只见它飞到轮船前方悬停下来,缓缓下降,在高度几乎与轮船船舷齐平的时候,又一声猝然的金属咔嚓声刺痛耳膜,好似是什么金属零件瞬间咬合到一起。

    下一刻,慢慢倾斜的甲板让柳期下意识扶住船舷。哗啦啦的水声中,吨位不大但也绝对算不上小的轮船,被浮艇轻松平稳的拖拽到空中,向着半山腰灯火繁华的城市飞去。

    柳期终于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驮船。顾名思义,不论是轮船,还是那些集装箱似的长条货箱,都可以由它拽着,飞往任何地方。

    随着驮船渐渐靠近,人声和机械声逐渐清晰起来,交织成了一曲音节繁密、无休无止的华章。掩藏在夜幕中的复杂走廊,走廊上穿梭如流的人影,堆叠成错落小山的货箱……似乎所有建筑都被数条长廊相互连通,好似连通机体的血脉,让整座城市都活了起来。

    到达山腰后,驮船没有继续向上爬升太多,几乎在空中之城的底部就停了下来。到了一个略显黑暗的偏僻角落里,一声沉重的咔擦成响起,连接件解离,轮船竟被稳稳平挂在一栋高楼的外边。

    等到引渡员离开,船老大才悄摸叫二人走出船舱,从船头进光线昏暗的建筑内。

    潮湿、昏暗,胸口憋闷,出乎意料的,空中城堡给予柳期的第一个切身体验,竟然并不太好。

    “不同层级的船停放的高度不同,我们这艘是本地船,又只是给梁安城送一些日常补给,所以只能停在最下面的经济层。有些其他碎土过来的商人,或者运送货物比较贵重的,一般会选择上面的商务层,或者贵宾层。”陈二解释着,指着身后他们进来的门洞,“这叫舱口,左边那个黑灯的小房间,是给船员临时住宿的……”

    他还没说完,走在前面的船老大不大乐意地回头道:“经济层咋了,你没看那么多船连上都上不来?咱卯泰空港就是因为小,搞得大家一泊难求,我这长期泊位,不知道上下打点了多少才要来的。小伙子,就你这偷渡的,口气怎么听着向是住在贵宾层的主呢?”

    陈二哈哈一笑道:“年轻人嘛,指点江山的口气还是要有的。”

    船老大哼笑一声,眼睛瞟了眼柳期,点头道:“也是,既然是冲着崂山祭祖来,指不定你这小妹转头就能做上神仙,到时贵宾层都小意思了,得住到里面国宾馆里去。”

    “呈您吉言,呈您吉言。”陈二拱手抱拳。

    等到船老大离开,柳期才问道:“崂山祭祖?”

    陈二点点头,带着她穿过建筑,踏上一条微微有些倾斜向上的连廊。

    “东青岛的崂山派,每五年的七月末,都会来帝山祖庭祭祖。”

    柳期正望着上空交错重叠的连廊,闻言收回目光:“崂山派……就是你们说的仙门?按照船老大的说法,他们是要在祭祖的时候收徒?”

    “一个偏居一隅的小仙门而已,和仙陆比不了。”陈二笑道,“饿了,快走,崂山派的事,后面慢慢跟你说。”

    “我们去哪儿?你之前不是口气挺大的么,好像能决定李齐生死,不会真去贵宾层吧?”柳期跟上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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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山脚下的环渠中,一艘小型轮船被驮船牵出水面,缓缓飞到陈二和柳期抵达的那栋建筑低矮处,停在了隔壁泊位上。

    引渡员打开站在舱口,只见船上死一般地寂静,迟迟没见船老大出现。疑惑间,他的手指刚触上腰间的对讲机,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带起一丝轻微的蜂鸣,猝不及防间穿透了他的喉咙。

    泛着冷光的刀刃从他后颈穿出,片刻后,鲜血才沿着刀刃缓缓流到刀尖。血珠子在刀尖淅沥坠落,在微微夜风吹拂下,穿过了船头和舱口连接的缝隙处,好似坠入黑暗的无底深渊。

    “无色!你太冲动了!”一个人影从船舱中窜出,中性的嗓音蕴含着一丝愤怒,“到处横生枝节,这会儿不怕暴露了?”

    无色淡淡瞥了眼九清清,面上露出一副桀骜的笑:“这里是空港,哪天不得死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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