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舟船队在山顶上空出现的刹那,似乎整个空港都安静了下来,不但港中人们纷纷翘首仰望,连空中忙碌的驮船浮艇都暂停了片刻,似乎无言地表达着对仙者的敬仰和敬畏。

    仙舟没有在崂山祖庭所在的山尖降落,而是一路飞向空港中心的引渡塔。领头的飘渺身影也恢复成迎风而立的出尘身姿,由五彩霞光托着,缓缓前行,仿佛有意给予凡夫俗子们足够的瞻仰时间。

    有些人的视线已不约而同地转到引渡塔的顶层。

    早起的人们都知道,身处雨带腹地的空港一年到头都没有几天万里无云的天气,今日的天朗气清,其实是卯泰军一大早就派了一大波浮艇,让水系异能的进化者清理掉了空中浓厚的云层,特意将半掩在云层中的非凡之眼完完整整露了出来。

    大家都知道,非凡之眼的顶层是一个半层都可展开的顶棚,专门用作迎接重要来宾。无可争辩,崂山派是要客中的贵客,必然会在第一时间被迎向顶层奢华隆重的迎宾厅。若非老总理近年来身体抱恙,也必然会带领着卯泰高层亲自迎接。

    果然,非凡之眼外面悬停许久的四艘浮艇动了,由技术最好的驾驶员操控着,两前两后,以优美而齐整的队列迎了上去,然后迅速分散到仙舟船队的前后左右,簇拥着船队飞向非凡之眼。

    圆形顶棚如一张大嘴,顶盖缓缓张开,吐出一方面积宽大的,足以同时容纳四艘浮艇的泊位。可这样的面积,依然不足以阁□□型硕大的仙舟。故而随着船队靠近,仙舟中有人陆续被接上卯泰派出的浮艇,只有那个仙气缥缈的领队,毫无挂碍的径直飞过泊位,直接停在了迎宾厅之中。

    “卯泰黄金,恭迎仙驾。”

    迎候的人不少,都随着领头的人一起打了个道家的稽首。卯泰尚黑,一群身着黑色军装的人打稽首,其实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来人是仙者,是当今世界权利链条的顶层存在,没有人会觉得可笑。尤其是在场的卯泰高层,无人不知卯泰的存亡兴灭,和把自家祖庭安置在帝山的崂山派息息相关。

    “哎,小总理不必多礼。”

    刚刚享受完无限风光的孙元盛显然心情极好,嘴上说着不用多礼,身体却站定在黄金面前,坦然受了这一礼。他身高中等,比黄金低了不少,但面容清瘦矍铄,瞳色比初生的婴儿还要纯粹,如同黑曜石般夺人心魄。雪白的道袍垂感浓烈,一看就是用珍贵的丝绸织成,垂落在地,却不染纤尘。

    仔细观察两眼就不难发现,那道袍的下摆看似在地上拖曳,实则两者并不接触,仿佛有稳定的气流从道袍之下吹出,将二者分开分寸距离。

    两人客气又热络地寒暄了一番,等到其他崂山弟子落到迎宾厅,才慢慢向早已准备好的茶室走去。黄金不喝茶,幼时见多了民众连口浊水都喝不上的景象,喝生水已经成了他坚持的习惯。但仙者不同,餐风饮露、择蕊作茶是他们吸收天地灵气最常见的方式。

    “时隔五年再次得见孙仙者,还能亲自招待,是黄金的福气。知道今年是贵派祭祖的年份,我一从父亲手里接手空港,就开始搜罗各地的好茶。据说都是仙山出产的,不知真假,正好请仙者给分辨分辨。”

    “哎,五年前小总理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都堪当大任了。岁月如刀,小总理璞玉雕成,贫道这块朽木,可快要被削没咯。”毕竟是统管崂山派大小事宜的监院,孙元盛虽难免修道者的傲气,可在交际应酬方面,还是一把好手,“听说老总理身体抱恙,不知道现在具体如何了?”

    黄金停在茶室门边,伸手请进,视线下意识掠过身后的左岚,回答道:“还是那样,毕竟我们凡夫俗子年纪一大,什么头疼脑热都有,不稀奇。”

    “既然不是棘手的疑难杂症,不如等祭祖完了,让贫道看上一看。有些个仙家术法,虽然不能起死回生,但治治小病,延年益寿,效用不差。”

    黄金招呼他坐到主位,自己坐到了对面,亲自摆弄着茶具,笑道:“有劳仙者费心了。家父正在静养,如果身体允许,我再陪着他老人家亲自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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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意料,除了出发前碰到的变异飞蛇,上山的一路上都没碰到其他野兽。偌大的山上,只听见了空灵的鸟声和聒噪的蝉鸣。

    蓝峰带着妹妹走在前边,在一个不速之客的指引下,他们上山的路几乎可称为一片坦途,再没碰到过起初时的那些陡坡。他不禁时不时回头看看那道身影,高瘦白皙,长长的白发松松挽在背后,哪怕容貌上深深印刻了岁月的痕迹,但那些线条简练的皱纹却让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气质出尘。

    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老人,穿着灰白色的带领的长袖衬衫,材质普通,却不是普通人家会见到的款式。按他自己所说,不过是一位常在这里偷偷登山的老头子,但不论从谈吐气质,还是走在山坡上的轻松写意的步伐,都能看出他的不同寻常。

    难道是崂山派的仙者?

    这个念头升起,他似乎有些恍然大悟,回头的频率更加多了起来。

    蓝峰都能看出不寻常的人,柳期更是里里外外都写满了警惕和戒备。没办法,这是她碰到的第一个,从初次见面开始,就毫不掩饰刻意接近她的陌生人。

    陈二也好,华丽也罢,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都是在特定场景下自然相识。可这个老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哪怕言语不说,她都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我不但认识你,而且跟你很熟”的信息。

    “这半座帝山,恐怕是整个卯泰里,鱼虫鸟兽唯一的活处。只是这些生灵也不过拥有五年的喘息,为了今天的祭祖仪式,早在几个月前,留守祖庭的崂山弟子就在山上布下了无数个却物阵。若不是阵法正好前两天撤了,你们一头扎进去,恐怕危机重重。”

    “不过他们命好,有你陪着,那些却物阵估摸伤不了性命,就是耽误时间,赶不上收徒而已。”

    “不止如此,□□为了在帝山建造空港,三十年前不惜让出半座崂山派惦念已久的帝山。这半座山头,可谓是独立于卯泰的自治领地,换个角度说,也算是卯泰主权上的污点……”

    柳期忍不住了:“有完没完,你到底是谁?”

    老人被她打断也没有一点气恼的模样,呵呵一笑,目光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早就介绍了,我叫柳望,是你爷爷,为何就是不听?”

    柳期最生气地就是这点。明明实在信口胡诌,但他就是说得一本正经,而且没有让她感受到丝毫恶意。

    要是他说自己是小七的爷爷,倒也罢了,毕竟她对陶荣成的父母一无所知。但他偏偏说自己姓柳,而不是陶小七的陶。要知道,小兄妹一开始叫漏嘴也只是叫她“奶奶”,根本没提及姓氏。这个老头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为一个词:别有用心。

    柳望见她咬着牙没再吭声,便施施然继续说道:“既然是崂山派自治领地,卯泰军也不会派兵巡逻,那崂山自然有自己一套防御机制。你猜猜是什么?”

    柳期蹙着细眉。其实对方说的这些信息,比她之前接触的都要具体和详细,在某种层面来说,多听多记肯定有益无害。可她现在就是心情不佳,十分抵触。

    作为典型的风险规避型人格,她最讨厌的就是脱离掌控。

    柳望没等来答案,用看“不太聪明的傻孙女”的眼神看着她,主动揭开谜底:“是阵法。一般人,或者鸟兽,没有异能的情况下,会在阵法中迷失在山里。运气好的能走回到山下,不好的就成了这些树木花草的肥料。当然,你也可以用异能破开阵法,只是阵法一旦受到攻击,上面祖庭里的阵法沙盘就会出现异常,崂山道士也能轻易地到你。”

    这时,前面听到了只言片语的蓝峰回过头来问道:“柳太爷爷,你是神仙吗?”

    柳望笑着摇头。

    “那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崂山派的事情啊?”

    “一个人只要活得够久,知道的便也越多。再活个数十上百年,你也会记住很多无聊的东西。”

    蓝秀听到他的话,也回过头来,擦了把小脸上的汗水,问道:“太爷爷,你到底活了多久啊?柳奶奶都六十多岁了,你是不是都快一百岁了?”

    听到蓝峰叫“柳太爷爷”时,柳期的脸色就已隐隐发青,这会儿蓝秀干脆把年纪问题提到了台面上来问,更是让她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她只能在心里默念着“童言无忌,孩子无辜”,却不曾想,身边头发胡子都全白了的老头子,居然丝毫都没看出她不善的眼色。

    柳期爽朗地大笑几声,没有回答蓝秀,反而笑眯眯看着柳期问道:“噢?没看出来,你都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了?”

    咔嚓声中,柳期脚下山岩碎成一团粉末,顺着山坡簌簌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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