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殿内无比寂静。

    四扇大屏风在一层中央围出一个小隔间,小隔间内有一张无腿的檀木方桌,桌上是笼罩在透明金刚罩下的沙盘。

    曾经要派四名弟子守护的护山大阵,如今只剩一人坐在桌后。

    蒲团上盘坐着的,是孙道执。

    同为“道”字辈弟子,他年纪比孙道虔大了十余岁,地位却远远不如身为祖庭管事的师弟。若不是冒险跟着师尊来到祖庭,如今的他,也当不上这个“阵主”的职位。

    维系护山大阵是重要事务,各个道修门派为此特意在五主之外设了一个阵主职位。崂山本派有,意图扎根祖庭、设立崂山西派的孙元盛,也早早地定下阵主人选。就是他最早收的几名弟子之一,孙道执。

    这个徒弟修为虽无长进,可头脑应变也算机警,做事也勤勉尽责,除了耳根子软、主意不定的毛病,当个控阵修士还是勉强合格的。

    毕竟护山大阵能发挥几成威力,基本由阵元灵力多寡决定,控阵修士个人修为高低,影响不大。多数时间不过是监视沙盘异动,派人为阵元补充一下灵石而已。真遇到了攻击,阵法自会运转,打杀威胁。况且以八门金刚阵的威力,需要控阵修士以个人修为加强阵法威力的情况,几乎没有。

    所以这个阵主算是肥缺,俸禄又多事情又少,还不用太费心。众多弟子为此抢破了头。还是孙道虔这个得力弟子力荐,这个位置才落到孙道执头上。

    可如今,就算孙道执求着别人顶替自己,也没人敢上。

    现在的太清殿是什么鬼样子,满山弟子中有谁不知?一个逼近地仙修为的老东西在里面天天发疯,逮个女弟子就吸,碰到个男弟子就杀。若不是吕莲王隔三差五送几个女人过来,只怕整个祖庭都剩不下几个人了。

    连轮班值守沙盘的控阵弟子,都躲在太虚殿里,死也不踏入太清殿一步。

    孙道执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听吕莲王的话给孙道虔送礼。那副扇面可是上好的灵器,若是自己留着,这会儿他也能安安全全地躲在太虚殿里,那扇面也不会在极境中被烧得只剩指甲盖大小的碎片。

    那可是他这辈子都没碰过的上好灵器啊!

    孙道执又叹了口气,眼睛蓦然睁大,瞪着桌上沙盘,而后整个人腾地跳起来,又仰头望向楼上。

    地震了?

    难道是错觉?

    可刚才沙盘明明荡漾出一道五彩波纹,从空港方向一路荡过整座帝山。

    他揉了揉眼,沙盘上透明的山川楼阁和气罩一如往日,没有任何异常。又侧耳细听了好一会儿,楼上安安静静,吕莲王下午刚送来几个年轻姑娘,想来够老头子吸一整天的了。

    孙道执扶了扶帽子,又重新坐回蒲团上。

    也许是错觉,也可能是空港方向的阵元灵力不足。罢了罢了,等到明天再跑一趟,给阵元换换灵石。

    他想着,倦意翻涌。修行这么久,即便境界不高,他每日对睡眠的需求也只需一个时辰。可耐不住找不到替班的人,连日不睡,就算是神仙也要犯困。

    他迷迷糊糊地打着盹,恍惚间又梦到了给孙道虔送礼时的情景。

    这位师弟不愧是个修为高的,识货,一眼就看出了扇面的与众不同。从自己手中接过扇面时,自己一时不舍,牢牢捏住了扇面一侧。孙道虔笑了笑,也没松手,而是抬起头来,叫了一声“道执师兄”。

    他的双目通红似血,竟淌下两行血泪。

    孙道执惊醒过来,一抬头,只见一张脸凑得极近,更是吓得他再度腾起,一颗道心几欲破膛而出。

    “道执师兄,这是怎了,做噩梦了?”

    拉开几米距离后,孙道执终于认清眼前人的容貌,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冷汗。最后稽首道:“吕莲王。”

    孙道真仍旧一身燕尾服装扮,哪怕身姿笔挺,在孙道执眼里也是不成体统。不过人家是吕莲王,坐拥整个吕莲,吃什么穿什么,犯不着他多嘴。

    “这段时间,辛苦道执师兄了。”

    孙道执一听就激动起来,急匆匆问道:“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哇?老……师尊就在楼上,万一哪次发疯没控制住,跺跺脚就下来了。到时别说我,连护山大阵都可能被他一脚碾碎!”

    孙道真安抚道:“师兄别急,逢此关键时刻,正因有师兄这样的崂山前辈坐镇,祖庭才能安稳如常,相信其他师兄弟们也都看在眼里的。等到时机恰当,监院他老人家兵解归天,师兄顺理成章登上西派掌门之位,相信没人会有异议。”

    “吕莲王别再开玩笑了,我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得很!这位置就算捧到我面前,我也万万不敢坐的!”孙道执连连摆手道,又说,“再说,就现在这样子,我有没有命等到那天都不知道!”

    “这不本王给师兄缓解压力来了嘛!”

    孙道真笑道,拍拍手,两个便衣的吕莲士兵抬着一个女人进来。那女子几乎一丝.不.挂,手脚被布条绑缚着,趴在地上,看不清面容。

    孙道执瞧了眼士兵,只见他短袖下摆果然短了一截,一望便知,又是吕莲王从空港抓来的人。

    “这,一看就超年纪了,能有什么用?恐怕给师尊当个零嘴都不够!”

    孙道真把士兵打发出去,亲自蹲下身,捏起女人的脸庞面向孙道执。

    “师兄仔细看看。本王虽不能修行,但长久侍奉监院,手里过过的女鼎也不少了。这个女人大是大了点,不过没破身,我看面相是极适合的,不知是否看差了眼。”

    “没差没差!”

    孙道执虽是最低末的凡道境界,可修炼数十年,这点眼光还是有的。此女眉清额润,印堂隐隐有清光流转,一看便知是先天元阳之炁还未散尽。

    他突然转身,四处扫了几眼,没找到朱砂。索性咬破自己的食指,在她额上画了一个通灵阵。食指点在阵中,灵力随之涌入,很快,通灵阵便发出淡淡的莹亮光辉。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孙道执连叫了两声,又仔细打量起女子面容,越看越觉资质出奇,天生便有神女之姿。

    孙道真见状也奇怪起来。作为崂山派的附属国,吕莲是放开任由崂山验资收徒的,他对资质核验极为熟悉。通灵阵发光,说明这人有修行资质,但也只是有而已,怎么就不可思议了?

    他问道:“师兄,怎么个不可思议法?”

    孙道执直起身,问道:“人是你带来的,可知是多少年纪?”

    孙道真思考了一会儿。酒会上李清雅被舞团隆重介绍时,他便联想到了刘进洪所说的卯安总校校花,黄金曾经的未婚妻。事后黄金和吴山、刘进洪两人短暂的对峙,也证实了这个猜想。论年纪,应该和黄金差不多。

    “约莫二十八九吧。”他回答。

    孙道执又赞叹了一声,才解释道:“凡人皆衔先天元阳之炁而生,若不修道法、不知修持,在尘世滞留越久,这口气便越驳杂,绝大多数人都会在十余岁便彻底丧失修行资质。此女以近三十的年纪,不但还能修行,从阵法运转速度看,资质还极佳,你说是不是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间,他言语中已无面对吕莲王时的拘谨客套。

    孙道真闻言讶异良久,又深深望了一眼昏迷中的李清雅,对孙道执拱手道:“修为固然重要,但拥有识人慧眼,才是一派生存之机。道执师兄,崂山西派掌门之位,非师兄不可。”

    孙道执还真没往这处想,心中一动,不由又看向李清雅。

    孙道真猜到他的心思,笑道:“不过当前之际,最重要的是稳住监院。资质不可多得,不是不可不得,偌大个卯泰,又傍着空港,还怕没人?以后机会有的是,师兄还是要分清孰轻孰重啊!”

    孙道执脸色不定,纠结许久才叹了口气。

    “也罢,便按吕莲王的意思,送上去吧。”

    孙道真却摇了摇头:“既是资质极好的炉鼎,师兄不妨亲自送上去,讨得监院欢心,师兄在此守阵便不用战战兢兢了。不过本王要多句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师兄不妨先饿他一饿。”

    孙道执眼睛一亮:“有理,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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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期知道身后跟了个尾巴,她听到了狗叫声。那肯定是条进化的军犬,不知通过什么异能嗅到了自己的气味,又因为大雨冲淡了气味,以至于追追停停,一直没能找到自己。

    可能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所以她带着李清雅跑出一段,便和她分开。李清雅已经冷静下来,虽然担心柳期的伤势,也知道分开跑是当前最好的办法。若军犬真是循着柳期的血腥味追上来的,在一起只会相互拖累。

    柳期循着连廊跑到经济层,在一栋人影稀少的建筑中间,又扒开了电梯外门,挂到上行的电梯上。

    等到了高层,再出来,避开行人跑到另一栋建筑,再如法炮制坐电梯下来。

    如此一来,军犬需要搜索的范围就大了去了。

    几个上下来回后,失血过多的她面色无比苍白,好在血已经不流了。习惯了背后伤口的疼痛,反而催生出了强烈的倦意。

    这是过度使用异能的后遗症。

    为了发出那一道炸碎藤笼,又击溃雨云的雷电,她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只差没变身了。

    柳期爬到经济层的一处窗户外,跃过几个窗台,终于找到一间无人的房间。看房中乱糟糟的布置,应该是某个条件不怎样的人的住所。

    她趴倒沙发上,就这么沉沉睡去。

    睡前的最后一个迷迷糊糊的念头,是吴山都死了,李清雅……应该安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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