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有两种效果,未伤到目标时,大幅降低空气温度,影响目标移动速度;若伤及目标,哪怕再细微的伤痕,寒气都会顺着伤口窜入血管,冻结目标血液。

    而前者,使后者的成功率大幅增加。

    以朝白的速度,目标若想不被冻成冰人,也需要两个优势。一是不畏惧低温,或者低温不影响其行动,二是反应速度极快或拥有远胜于眼睛的其他感知能力,不被朝白近身。

    换做平时,拥有“莫非王土”和“夜使”的柳望根本不会被朝白碰到一片衣角,毕竟在幻化黑夜状态下,柳望根本就是个非人存在。

    但那是平时。

    货箱内的温度下降速度之快,空气中都凝结出了细微白霜,在短刃白光照耀下,散发出晶莹梦幻的色彩。这让货箱里的光线变亮几分,柳望模糊身形的黑色边缘也开始清晰起来。

    朝白捕捉着他的目光,身形再度消失。柳望的身体随之重新没入黑暗,随着前后左右出现的白刃腾挪躲闪,不断吞没空中缓缓下沉的白霜。

    夜使所过之处,白霜尽数消失,它仿佛是一个黑洞,走到哪里,吞噬到哪里。而这个短暂如眨眼的过程在朝白“虚无”的时间里变得极为缓慢。他甚至可以清晰地观察到,白霜晶体在没入黑暗的第一时间融化成极小的水珠。

    显而易见,这片黑暗就是柳望的身体,因为它的内部温度远远高于四周空气。它吞噬的白霜越多,柳望体温下降越快。体温越低,行动就越迟缓。

    果然,没用一会儿,霜雪短刃便第一次插入黑暗中。那片黑暗似乎因此停顿了片刻,就在朝白打算乘胜追击左右横切时,那里面竟探出一只手,猝然握住他的手腕。

    那手的温度冰冷,可与自己的皮肤表面比起来,依然算得上温暖。

    “杀死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可不算聪明。”

    柳望的语调依旧从容,说话声中,黑暗的上方又凝结出他的脸。只有五官,没有颜色,漆黑一片,看上去如同诡异的黑色人面石雕。

    黑面石雕张开同样漆黑的嘴,似乎笑了一下,说道:“你凭什么笃定,自己不会先冻僵?”

    朝白维持着一刀刺入的姿势,另一只手拉开自己的风衣领子,露出丝丝流动的橙色纹路。

    以柳望的见多识广,自然一眼便看出那是符文,更何况,随着朝白拉开领口,一股热气散逸而出,迅速被空气冻结成一小片白霜。

    黑面石雕笑道:“无焰工坊的刀,仙盟科技的衣服,看来无名的待遇不错。我说大热天的你怎么还穿件风衣,看样子这衣服不但能保温,还能制冷吧?有这好东西,也不知道让老师享用享用?”

    他的玩笑让朝白更提起几分警惕。但他毕竟是自己的老师,与老师说话,有问必答不但是规矩,也早已成为潜移默化的习惯。

    朝白只回答了不清不痒的前半句:“是无影待遇不错。”

    同时另一手也握住短刃,用力一横。

    霜雪斩入柳望幻化的夜幕,从另一侧脱出,中间毫无阻碍,毫无停顿。

    好似斩入了一片虚空。

    黑面石雕嗤笑道:“用一把刀对付夜使,亏你是我学生。”

    他话音未落,朝白已然消失,转而出现在石雕背后。但他没料到,背后竟也有一模一样的石雕,发出了一模一样的声音。

    “先前陪你活动活动筋骨,怎么,真以为你这刀是什么神兵利器不成?”

    朝白身形一换再换,柳望都好似累了,只以一团黑夜的形态停在原处。每次朝白出现的方向上,都会又一张黑面石雕静候着,发出戏谑的笑声。

    可朝白不知疲倦般,依旧变幻不止。

    “我知道这几刀伤不了你。”

    “但我也知道,夜使绝非毫无破绽,只是藏在黑暗里,想找它,需要耐心。”

    “而且老师说过,精神才是异能的根本。异能脱离不了大脑控制,而寒冷,会降低大脑活跃程度。”

    “老师,你迟早会露出破绽。”

    仿佛回应他的话一般,霜雪又一次横切后,那团近乎纯粹的黑暗蓦然变淡几分。朝白没有挪移,直接将霜雪捅进黑暗中,短刃上发出的微微白光竟像洞彻了那方夜幕。一个淡黄色的圆球被不断淡去的黑暗包裹着,进入朝白的视野。

    朝白知道,这就是破绽——操控异能的,老师的精神!

    他再度消失,自专属的时间里,顺着黑暗波动荡漾的边缘快步奔跑,绕过半圈,而后一脚蹬上后方石堆,双手握刀,高高跃起!

    由上而下,直刺精神!

    就在这一霎那,一声叹息悠然响起。在他专属的时间里,叹息是如此的缓慢悠长,以至于他能清晰地分辨出空气和气管的细微的、绵密的摩擦声。

    专属时间走到尽头。

    刀尖离发光的精神还有一寸。

    千钧之力蓦然袭身,让越在半空的朝白顿时失去控制,霜雪刀尖以发丝之隔,随着他直线下坠!

    砰!

    朝白整个人重重砸在货箱地板上,扬起的灰尘只腾起一瞬,无力地回落到他身上。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尖。那是一双黑面白底的布鞋,即便在今天这种暴雨的天气,那底子依然不染纤尘。

    “你说得没错,小白,你成功了。”

    朝白紧紧握着霜雪,只是不论身体还是四肢,都无法抬起,竭尽全力,连霜雪点地的刀尖都动弹不了半分。

    他的胸腔也受到巨大重力的挤压,若排出肺中空气,他将窒息,若不排出,生疼的胸骨似乎要被压裂。

    他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柳望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从效果上看,黄老大的移形换影,最像我的莫非王土,你的虚无,最像我的夜使。只用夜使与你对决,是我们师生间这么多年来的默契。如今我用上莫非王土,是老师出尔反尔,败了。”

    他摇摇头,后退一步,转过身,望着头顶那一丝微光:“小白,兰陵是你的了,从今以后,你便是真真正正的兰陵之王。不过,我本就不是兰陵人,不属于兰陵,阿凌、黄老大兄弟也一样。自打踏上离开兰陵边境,踏上卯泰空港,我们四个便已和兰陵再无瓜葛。”

    柳望笑了一声:“阿凌是兰陵人没错,但她所做的一切已然对得起这个身份。所以你回去后,要登上王位,恐怕还得费些功夫对付她选定的继承人。”

    “为什么?老师,到底是为什么?”朝白终于开口,艰难问道,“就为了她,为了柳期?是她让老师抛弃兰陵,只为了保护昭阳?”

    他的提起柳期的语气总是让柳望感到不悦。但这一次柳望忍住没有发脾气,只是转过身,低眼看着他。

    “你错了。前面六十多年,我算是为了她活着,但今天,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柳望蹲下身,直视朝白的眼睛:“小白,你要记住,没有她,便没有我。没有我,就没有如今力抗两南的兰陵,没有所见皆兄弟的兰陵军!你的未来是你自己挣的,也是我给的,更是她赐予的。你想自由,想整个兰陵都自由,可以。你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成为她。她那样的强者,她那样的存在!”

    柳望深吸一口气,露出朝白熟悉的笑脸。

    “你可知道,为什么当初送你走?”

    以前,现在,这是柳望问了数次的问题。朝白知道,这次的答案和每一次一样,都会不一样。

    但这一次,会是那个真正的答案。

    “因为只有你,心里有兰陵。”柳望站了起来,“而他们,心里只有我。”

    ——————

    三个人爬上了后山山尖,越过后广场,越过里面郁郁葱葱的庭院,望向两座大殿。

    晦暗的天色恰好让九清清发挥出异能特长,她指着太清殿惊道:“那里,怎么一层墙壁全没了?”

    隔着太远,崔左鹰和白庄都看不真切,只好看着她。

    九清清眯起眼:“一层墙壁都没了,像是爆炸过一样,里面好像有个人,不对,是地上躺着一个人,还有个人坐在他身边。具体是谁,长什么模样,我也看不清……”

    她说着,忽然眨了眨眼,惊觉身边多出一个人,忙掏出光剑对准他,身体退向白庄。

    “是谁,长什么模样,问我不就行了?”

    雪白长发的老人笑眯眯地看过来。

    九清清讶道:“柳老?”

    出于柳期的关系,柳望对这个小姑娘没有恶感。他眼睛瞟了眼九清清身后的两人,笑道:“姑娘,脑子不够好使,可不敢跟他们在一块儿。”

    白庄立时皱起眉头,阴郁道:“挑拨离间不像是柳老这种层面该做的事。”

    崔左鹰则一改之前在兰陵面前摆出来的不卑不亢,恭敬说道:“白庄,柳老必定不是这个用意。柳老,不知您老人家有何指示?”

    柳望嘲弄一笑,没有应答,又看向九清清,劝道:“说真的,小丫头你好好想想。”

    “想”字未落,人已不见踪影。

    崔左鹰四处扫视几眼,目光在下方广场泊位中的货箱上停留了一瞬,又投向远处的大殿,沉默不语。

    白庄沉吟道:“他过来肯定有别的用意。我们刚来就被发现……王,我觉得是来赶人的,与其继续看戏,不如趁早回昭阳,整顿军队,准备应敌。”

    “回去?”九清清讶异道,咬了咬嘴唇。

    她的反应让白庄感到奇怪:“难道你不想回去,看看九爷长大的昭阳到底是什么模样?”

    “想。”九清清马上答道,又咬起唇,“不只爷爷,还有无色,冯老,晴哥……他们都生在昭阳,我很想去他们家里看看。但是……”

    她的视线扫过白庄和崔左鹰,望向远处大殿,捏紧手中的光剑:“晋安全还在那,黄怀也在那,不给无色报仇,我不甘心。”

    白庄默然片刻,低声道:“清清,大局为重。”

    不料一直沉默的崔左鹰笑了一声:“报仇,未尝不可。”

    他对上白庄疑惑的眼神,笑道:“要应敌,整军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情报。如今昭阳的情报网,站在最前沿的也就我们三个了。至于报仇,若柳老果真意不在会谈,混乱一起,我们浑水摸鱼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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