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清清!”

    男人的喊声中,晋安全一把掀开木板站了起来,但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愣住。

    两米外身材高胖似小山的崔左鹰头上,环绕着一道又一道青灰色流沙。那流沙从崔左鹰长大的嘴中灌入,又从鼻孔眼睛里穿出,带出一蓬又一蓬的淅沥鲜血。

    崔左鹰,死了?

    死在自己同党手里?

    和晋安全一同愣住的,是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的白庄。他难以置信地瞪着九清清仅在咫尺的背影,忽见她迅猛转身,光剑划出一道淡红圆弧,切入他的腰腹。

    没有一丝血流下来。

    但他的肝肠已经断作两截。

    白庄下意识捂住那一线伤口,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九清清呼吸急促,可她的头脑和语气一样,从未有过这么平静。

    “比起晋安,我更恨你们。”

    “那个梦是真的,无色说得没错,你们都是凶手。坑害同伴,牺牲队友,你们才最该死!”

    白庄摇摇欲坠,但没有倒下,他眉头紧皱,阴郁的眼神中满是痛苦。只是不知这份痛苦,到底源于身上,还是源于心里。

    “你听见了……我们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九清清“哈”地笑了起来,拔出光剑,两手捂住自己的脸,竟同样痛苦地蹲下身,哽咽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见……我明明只是做了个噩梦,你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

    白庄没有回答她,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瞅准机会的晋安全悄然抓起一块残破的石板,越过白庄,扑向埋头痛哭的九清清。

    但他的身体蓦然从半空坠落下来,在地上不住打滚,十指紧紧扣住自己的面门,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正如崔左鹰所说,他被封住了七窍。

    可用的不是流沙,而是水。

    白庄一手掌心对准他,幽蓝光芒中,整只手臂都在颤抖。他的意识在涣散,但他必须坚持住,坚持到晋安全死,坚持到他不会再伤及最后一个队友。

    “清清……”

    他低声说着。

    “走吧,离开卯泰,去哪都好……就是不要回昭阳……”

    “昭阳,确实没我们说的那么好,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它已经烂了,从根子里,就烂了……”

    ——————

    一刻钟的时间不长,但绝对算不上短。因为在一刻钟里,气势巍峨的祖庭全然变成一堆废墟,而废墟,埋没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一袭雪白道袍,一身白衫黑裤,一个黑发猎猎,一个白发飘摇。

    两个人终于在空中相遇。

    神识塌缩,心神震动,灵力散逸,痛苦的落境过程已经结束。方才破阵时释放的种种术法,尤其是耗费灵力极多的破地招雷罡,大大缓解了落境过程的痛楚。招牌的漠然神色重新爬上孙元一的面孔,混乱失控的威压也逐渐平静下来。

    只有道心损伤,还亟需弥补。

    这种损伤一方面来自孙元盛的死,另一方面,则来自孙道真。从严重性上看,后者影响自然更加长远,但仍可徐徐图之。前者,弥补之机就在眼前。

    柳望的面容是一片纯白,中间有一个阴阳鱼的图案,忽隐忽现,形状模糊。孙元一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端倪,目光扫向他的红色耳钉,开口道:“一个进化者,怎会有法器?”

    面容被无面遮盖,孙元一看不见柳望神情,但对方那空洞声音里毫不掩饰嘲弄语气。

    “听说道修精要可以浓缩为四个字,财侣法地。怎么,孙掌门心动了?”

    被言中心思的孙元一坦然道:“你倒有双慧眼。”

    法器虽只比灵器高一等,但同为法器的日光台都能成为祖庭的镇山之宝,其珍贵程度可见一斑。而且那枚耳钉连毫无灵力的进化者都可使用,显然不是一般法器。若能钻研一番,当有大用,甚至极有可能属于更高品阶。

    若是宝器……镇派之宝,非它莫属。

    即便只是法器,能拿到手,不但足够弥补祖庭的损失,甚至还能把此行称作福祸相依,是自己得来不易的机缘。

    哪个修士不会心动?

    柳望摸了摸耳钉,道:“孙掌门有本事,只管来拿。”

    孙元一则冷笑道:“缩头乌龟,还敢口出狂言?”

    他双指一并,剑诀伸向下方。渐息的风暴中,残余的雷电被无形之力召回,化作数十把雷剑,剑尖朝上,眨眼间列成硕大的圆形剑阵,蠢蠢欲动。

    “没有八门金刚阵,杀你,不过三招。”

    柳望“哦”了一声,呵呵笑道:“我还以为只要一招,看不出来,孙掌门还是个谦虚的人。”

    话音未落,剑阵迅猛奔来,好似一阵逆流的流星。随着距离靠近,剑阵收缩,密集攒刺向柳望,眨眼间,把把雷剑穿透他的身体,又停留在两人上空,重新散开。

    柳望没有丝毫躲闪,除了身上白衫骤然变成一片浓墨,没有任何反应。那张阴阳鱼面具仍旧对着孙元一,明明看不见一丝面容,可孙元一仍能从其中看到浓浓的嘲讽。

    与其说看到,不如说是感知到。一到中关境界,便拥有开天眼的实力,而伴随而来的,还有对旁人七情六欲的清晰感知。

    孙元一冷笑着,心念再动。

    剑阵席卷而下,第二次洞穿柳望。到了下方略一滞留,剑柄变剑尖,剑尖变剑柄,汹涌而上,将柳望第三次洞穿。

    三次攻击看似一样,但角度各有不同。孙元一不是傻子,显然实在找柳望异能的弱点。

    但他没找到。

    柳望问道:“孙掌门,三招已过?”

    孙元一眼神一滞,竟略带恼怒道:“三招代表三个术法,凡夫俗子,不懂?”

    柳望笑得前俯后仰,摆手道:“孙掌门见谅,我就是个凡夫俗子。岁数虽比你小了近一半,也算见过些世面,自然是懂的。一句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他站直身体,又炫耀似的故意摸了摸无面,说道:“孙掌门打算用三招取我性命,正好,我也有三种异能。三生万物,那就看是孙掌门的三厉害,还是我的三更胜一筹了。”

    柳望蓦然消失。

    孙元一只觉自己眨了一下眼,阴阳鱼面具便出现在自己眼前。但他的感知比眼睛更快,剑诀早已上指,头顶剑阵瀑布而下。

    这次,柳望没有任凭剑阵穿身而过。他再度消失,出现在孙元一后背,可那剑阵竟然直接转向,没入孙元一胸腹,又从背后穿出,直刺他的面庞。

    黑夜蓦然降临。

    孙元一只觉自己再也睁不开眼睛似的,所见之处都是纯粹到极致的黑暗。他知道自己处于柳望生成的幻象中,而这个幻象,似乎没有太多用处。因为他仍旧能控制自己的剑阵,雷剑也都蝉鸣着给他回应。

    既隔绝不了灵力,又无对肉身或心神的攻击性,显然与道修创造的幻象无法媲美。

    但说它一无是处也不对。它毕竟吞没了包括雷电在内的所有光线,遮蔽了孙元一的双眼,而孙元一的感知里,无处不是柳望。

    他在柳望体内。

    与进化者对阵,就这点令人头疼——很多异能不能用常理揣度。

    但孙元一不慌不忙。

    就像世上没有破不了的术法一样,世上也不存在毫无弱点的异能。

    他闭上双眼,释放神识,转动手腕,让剑诀牵引着雷剑再次洞穿自己的身体。每一把雷剑上都附着了一缕神识,各自散开,再次穿梭在黑暗之中。

    如此一来,每一把剑都成了他的眼睛。

    这个胆大包天的进化者,给了他寻找弱点的最佳环境。

    祖庭上空,那一方几米方圆的夜幕在不断扩大,好似一匹向着空港方向不断展开,又仿佛有人用一根巨大的毛笔,在空中划下极长的一笔。

    夜幕中,蓝色雷剑如鱼儿般在黑浪中高高跃起一瞬,又掉头向下,没入黑暗。成群的小蓝鱼儿似乎追逐着什么东西,而那藏在黑浪里的东西在向一边直线奔逃,没一会儿便延伸到了空港上方。

    找到了!

    孙元一蓦然睁眼。四周明明仍旧是一望无际的黑,可他的眼眸中竟出现了一点淡黄!那不是他肉眼所见的景象,而是其中一柄雷剑,终于在黑暗中发现了这处异常!

    然而就在他驱使剑阵追逐那抹颜色的瞬间,天光大亮,柳望竟收起了异能,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掌门再不出下一招,我可要出了。”

    柳望的话传入耳中,孙元一只觉身体蓦然一沉,坠下下方,而后被巨大力量吸引下急速后退,后背砰地撞到某处。法袍上的雷纹闪烁起来,抵消掉撞击力量。他没有受伤,只是有些狼狈。

    孙元一抬头望向柳望,心知对方已然察觉到自己发现了黑夜弱点。甚至,那不是他发现的,而是柳望主动透露给他的。

    就像是一点鱼饵,引诱着他这条大鱼。

    后背一空,巨大引力又转到下方,牵扯着孙元一继续下坠。那引力是如此之强,即便孙元一竭尽全力施展御虚术,仍旧无法抵消那股力量。而随着距离拉长,跟在柳望身后的雷剑均已失去控制,几个闪灭之后,陆续消失在空中。

    孙元一冷哼一声,干脆收起御虚术,敛容掐诀,身形悠然消失。

    与此同时,因被柳望重力异能牵引而急速下坠的雨点,蓦然一滞,好似之前的雷剑一样,逆向而上,重重包裹住柳望。

    很显然,这还是孙元一的剑诀。

    但又不完全一样,因为柳望嗅到了一丝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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