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划过云朵般轻软的布料,动作忽而一顿,李轻舟微微蹙眉。

    是啊,他又不是真的吴大夫,一个假身份而已,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

    李轻舟不知怎么忽而有些烦躁,声音有些发闷:

    “你是怎么控制你的情绪的?为什么你几乎没有失态的时候?没有过特别开心,也没有过特别难过,为什么?”

    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乱七八糟,跳脱非常,本再说吴大夫,却又忽然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

    李轻舟问出口也后悔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一时间懊悔无比,只希望万重山没听懂,当她发病,别放在心上,听听就过。

    但,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我从不控制情绪,只是…不让情绪控制自己而已。”

    这声音很轻,像是从远方飘来的悠远飘渺,仿佛山间的古钟敲响,阵阵钟鸣回荡在山间,一下下击打在李轻舟的心间。

    忽然之间,她仿佛就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所谓的仙门长存至今,寿命长远者比比皆是,但却只有一个万重山能剑开天门,登临飞仙。

    万重山这句话宛如晴空雷电,将她多日来的愁苦郁闷一扫而光,对啊,为什么要如世人一般千方百计摆脱情绪,而不是让这些情绪根本影响不了自己呢?

    成仙的道路艰难且阻,

    世人皆有一套传统保守的顺序束缚,但万重山却与众不同,他有自己一套准则规矩,谁也无法约束他,除了他自己。

    也许这就是天之骄子的道路,特立独行,反其道而行之,总比泱泱世人顺遂大流,却终其一生都一无是处的选择艰难又痛快。

    李轻舟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仰着头,第一回认真打量起面前这张脸,所谓大道,是万千人涌入一条已经开创的先河之中,可另辟蹊径,自己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也许才是真正的修仙之路。

    万重山眸光深沉,盯着自己的这双眼睛仿佛藏了很多东西,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是专注认真,他忍不住开口:

    “怎么了?为何一直看着我?”

    李轻舟眨眨眼回神,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没什么,我还是有些害怕,不过……若是你……亲亲我,我也许就不怕了,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说完之后,李轻舟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他,试图从其中看出什么端倪,可惜什么都没有。

    倒是她自己因为说出来两辈子都不曾说过的话,藏在绣花鞋下的脚趾头已经开始抽筋了。

    良久的沉默足够摧毁一个人城墙般厚的脸皮,李轻舟将下唇要出了血,也掩盖不了内心如海浪般波涛汹涌的羞耻。

    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李轻舟动了动身子,想从万重山身上下来,却被一双有力精壮的臂膀死死箍住,动弹不得。

    李轻舟心下一沉,这位老兄不会想让自己在这里活活羞愤致死吧!

    不要!她真的会咬舌自尽!太羞耻了,救命啊啊啊!

    下一刻,眼前划过一道绚烂的光影,手中被塞进一个坚硬的东西,耳边传来万重山低沉柔和的声音:“别怕,去睡吧。”

    这声音轻柔了不像话,李轻舟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就感觉到身上一松,双脚触地,像是踩着云团回到屋子。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靠在门后,饱满的樱桃红唇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她方才出门找万重山之前,特意与唐金宝紧临的墙上用脚踢了三下。

    她相信唐金宝没有睡,也相信她和万重山在院中的一举一动都入了唐金宝的眼!

    气死她!!!

    李轻舟躺回床上,不再往窗外看万重山,也不再倾听一墙之隔的唐金宝有什么动静,她累了,很累。

    连着演了两场戏,她能不累吗?她就是故意的,看着她与万重山卿卿我我,唐金宝该是什么心情呢?大小姐会不会气哭呀?

    真是太有意思了!

    从刚到水坊村,万重山告诉她少招惹唐金宝的时候,她就知道唐金宝在路上对自己动了杀心,可是李轻舟除了吃,最惜的就是命。

    想要她的命,怕是有点难,也许还会付出点代价。

    窗外的乌云再次遮盖住明月,漆黑的房间中,李轻舟摸着方才万重山递给她的东西,硬硬的,像是石头,装在荷包里。

    黑夜中她摸索着拿了出来,下一刻狭小的屋子瞬时间变成了广阔无垠的星空,绚丽的光彩仿佛蛰伏等待了许久,这才破土而出,绽放光华,与那日在玲珑镇外的山洞中所见美景相差无几。

    李轻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肯错过其一丝一毫的美丽,但美丽的时刻总是短暂,那些光影最终消散,归于黑暗。

    手中坚硬的石头,令她想起在山洞中,男人问她:“就那么好看?”

    她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好看。”

    李轻舟紧握着手中的钟乳石,心中纷乱复杂。

    而隔壁房间,

    娇俏的美人坐在窗边盯着外面那道白色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那双杏眸中仿佛有水光晕染,层层叠叠掩埋着一层又一层的复杂。

    她脑海中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画面,挥之不去,眉眼昳丽的男人,隽美无双,如寒潭深井般的眸子那一刻绚烂若烟花,闪过万千星辰,然后在少女的额间,轻轻的,郑重的落下一个吻。

    为什么?为什么?

    素白的手紧握成拳,骨结泛白,她再也没法儿骗自己这一切只是李轻舟的一厢情愿,死缠不放。

    这一刻,她的脑海格外清醒。

    前院笼中的大公鸡第三声响起,李轻舟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向窗外,天色灰蒙蒙的,乌云密布,看来今日不算个好天气。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天气让人懈怠,不想起床。

    院中传来常岳氏招呼他们起床吃早饭的声音,李轻舟眯着眼睛,神思还有些恍惚不清醒。

    却听隔壁的木门‘咯吱’打开的声音,是唐金宝,大小姐起的真早啊!天可怜见儿的,怕是一夜都没睡好吧?

    李轻舟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麻溜的做起来,也不再打算睡下去。

    放杂物的草棚里摆上了一张桌子,平日里常村正一家都是在屋子里的小板凳上吃,一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可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自然不能挤到屋子里去,本来像昨天宴席一样在院子里摆桌子也没什么,但看着天气实在是不好,便将桌子摆到了棚子下。

    早饭并不算丰盛,却胜在用心,一锅熬煮的软烂黏稠的米粥,里面放上几粒红枣,香甜扑鼻。

    用猪油烙的烧饼金黄酥脆,三四种自家腌的小菜,还有两道凉拌的野菜,清脆爽口。

    李轻舟对吃来者不拒,没一会儿就吃了两三个烧饼,还时不时的观察桌上的众人,常村正夫妇二人面色无异,小虎子不好好吃饭,总是低头摆弄着虎头娃娃。

    万灵儿还在病着,脸色还有些憔悴苍白,精神却好了些,可见昨夜药效发作睡的很好。

    万重山也与平日无异常,他也已经吃了四五个烧饼了。

    只有唐金宝眼下的乌青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的明显,面容看着比万灵儿还差些,再看那双杏眼儿,察觉到李轻舟的目光,几乎是立刻回瞪过去。

    李轻舟也不在意,好戏才开了个头儿呢!

    等饭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常村正才想起来:“吴大夫还在睡着?今日要不要把他送家去,总在这里也不方便。”

    常岳氏从厨房端出托盘,上面是单独备好的一份吃食:“兴许是受了伤,还睡着呢!我把吃食给他送到屋子里去,顺便问问他好些了没。”

    说着,便朝着大瓦房其中一间房间走去。

    李轻舟抬眸看向万重山,见他姿态优雅却又动作迅速的喝着碗里的米粥,只两三口便见了底,又起身去盛了一碗。

    好像方才常村正老两口的话,他根本没有听到一般。

    在万重山喝下第三碗粥后,常岳氏急促的脚步声终于传来,她依旧端着托盘,面上带了几分失措:

    “老头子,屋子里没人。后院我也去瞧了,也没有!是不是他自己回家了?”

    常村正夹着酱菜的筷子一顿,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不寻常,缓缓道:“急什么,一会儿吃完饭我和老张头去他家看看就知道了。”

    见常村正这般淡然的模样,常岳氏也觉得是自己经不住事儿,太过于大惊小怪了,灿灿一笑,什么也没说便又进了厨房。

    倒是坐在李轻舟旁边的小虎子,抱着虎头娃娃嘿嘿一笑,两颗小虎牙露出来,彰显着愉悦,自言自语道:

    “太好了,坏人走了,最好永远也别回来。终于走了,嘿嘿……”

    他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连碗中剩下的米粥也不喝了,跳下凳子就朝着院门外跑去,边跑边说:

    “阿爷,阿奶,我去找二竹,大洪他们一起沈先生那里读书!”

    常村正放下碗:“这马上要下雨了,沈秀才下雨天不……”

    话并没有说完,小虎子却已经跑出了院门,连人影也瞧不见了。

    常村正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没了吃下去的胃口,转头对着万重山说了几句,便出门去寻吴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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