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院中又点上大红灯笼,这一次常村正并没有再邀请村里的人,只摆上了一个大桌子,显得有些寂寥。

    或许是因着小虎子再次变成痴儿,又或许是离别的感伤,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唯一的动静就是常村正与万重山时不时

    对饮的交谈。

    李轻舟埋头将半个肘子默默无声的吃完,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桌上的人。

    常岳氏抱着痴傻的小虎子,正给他喂米糊,时不时还要无声的擦一擦眼角的泪水;

    万灵儿病体痊愈,此刻看起来气色红润,只不过她的眼神时不时撇向斜对面的唐金宝,颇有不善。

    李轻舟忍不住偷笑,这一切还得从唐金宝说起,也不知她何时醒来的,穿着一身锦绣繁花金绣裙,梳着繁琐的发髻,别带两根镶宝石的金簪,真真是华贵逼人。

    若是在唐金山庄那种地方,必然是艳压全场,可若是在水坊村这两件大瓦房中,便有些格格不入。

    但李轻舟知道,让万灵儿记恨的并不是唐金宝这身衣裳,而是从入席开始,唐金宝的那双眼睛再没离开过万重山,那般欲拒还迎,炙热滚烫,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就连一直照顾小虎子的常岳氏,也被这样大胆直白目光所吸引,含着好奇偷瞄了好几眼。

    桌上唯一不受唐金宝这样目光影响的只有一个人——万重山。他言笑自如的与常村正把酒言欢,似乎根本察觉不到对面女子如火的目光。

    看够了笑话,李轻舟又再次埋头苦吃,不过她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依照唐金宝的性子,就算与万重山发生了些什么,也绝不可能如此明显的表露出来。

    这属实是有点反常,但李轻舟转念一想,陷入情爱的女人往往会一反常态,心中这点存疑也就随着肘子的下肚,烟消云散。

    酒过三巡,众人散去。

    万灵儿捏着鼻子将最后一副药喝了下去,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丝毫不知隔壁的动静。

    月影懵懂,暗香浮动,

    木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月光如水般清冷洒在大地,身着华丽的佳人缓缓从房中走出,一汪杏眸春水荡漾,缀着珍珠的绣花鞋轻移莲步。

    柔柔一声:“万大哥。”

    此刻夜已深,乡下人睡的早,整个水坊村没有一丝灯火气息,唯有头顶的明月将冷光照亮大地。

    唐金宝眼中痴迷如狂,脑海中欲望爱恋交织,被无限放大,光是男人的一个背影,都让心脏颤抖不止,连带着说话的语调都有些扭曲。

    李轻舟贴在窗边,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外面,早在唐金宝出房门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察到,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三步并作两步盯着窗外的二人。

    院中的寂静无声,万重山一身白衣似雪,背对着唐金宝,连头也未回。

    唐金宝见人没有回应,心底又升起一股强烈悲伤,欲然若泣,难过的快要喘不过来气,情绪反转如此迅速震荡,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却根本无法容自己冷静思考。

    这种难过像是被放大的无数倍,如浪潮一般将她淹没,让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

    李轻舟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很淡,很轻,好像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来,透过门窗的缝隙,她看见万重山依旧背对站在院子中,如雕塑一般。

    而唐金宝似乎是委屈极了,低低抽泣,忽而上前两步,从背后抱住那抹雪白的背影。

    布满泪痕的小脸儿紧紧贴在那宽广的后背,诉说着心中相思爱恋之苦……

    万重山动了……

    李轻舟屏气凝神,紧紧盯着那抹白色的背影,心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和期待,期待…他…..

    可…

    清冷的光如泉水般倾泻而下,将那抹白影照的清清楚楚,就在其转身的瞬间,一颗圆滚滚的头颅,扑通一声掉了下来,还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那张俊逸非凡的脸,沾染了地上的泥土,有些狼狈,可嘴角却还带着笑,眼睛隔着窗户直直的看了过来,对上了窗内人的眼。

    李轻舟脑中一片空白,在冰面跳动的心脏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裂开,尖叫声堵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那张带着诡异笑容和阴森目光的脸,不断在脑中放大。

    李轻舟喉咙一紧,只觉得遍体生寒,漆黑一片的房间包裹了窒息感,令她四肢僵麻,动弹不得,恐惧蜂拥而至。

    “啊啊…啊啊啊啊…..”

    破碎刺耳的语调,从嗓子眼儿传来,李轻舟强压着惧意,拼尽全力发出声音,话一出口,周围的窒息感,一哄而散。

    李轻舟手脚发软的从地上爬起来,腿肚子都在打颤,她有些不死心,再次咬着牙从窗外看去。

    霎时间,那股凉意又再次袭来,月光像糖霜一样冷清的洒在地上,整个院子空无一人,唐金宝和万重山不见了,还有那颗掉下来滚了两圈的脑袋也不见了……

    消失了…

    李轻舟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忽而汗毛竖起,身后的凉意袭来,如坠冰窖。

    下一秒,身子一软便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茅草屋外竹林簌簌作响,空中散漫清新竹香,屋中人平卧在床,呼吸深沉,睡的正深。

    却不知为何,沈望忽然睁开眼睛,胸膛下的那颗心脏‘砰砰’猛地跳动两下,双眼中除了刚睡醒的迷茫还有几分说不清的恐慌。

    他抚上胸口,慢慢坐起身来,一股凉风吹过,让思绪更加清晰起来,沈望垂下眸子,他方才感觉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不知藏在哪里深深的盯着他。

    有些熟悉,却又陌生,被那样目光注视,沈望自骨子里发寒,他感觉到窒息。

    “是梦吗?”他低低喃昵一句,便甩了甩头起身走去外间,地板上散乱着几片竹叶,想必是风透过窗刮进来的。

    重新将窗户关好,沈望踱步到书桌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拿出一本诗词翻开,里面是一张用红纸剪裁的女子小像。

    是素娘。

    沈望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心中异样的感觉散去,仔细将小像收好,继续回去睡了。

    竹林外,一团黑影从地面盘旋而上,漂浮在半空之中,随后绕了两圈,顺着村后蜿蜒的山路向上。

    村尾紧挨一座山,山上陡峭密林茂盛,野畜不多,平日里除了拾柴几乎无人上去。

    黑影越过丛林,穿过一处隐蔽的山洞,来到了一处瀑布倾尽之处,它停下步伐,化作一个人形的孩子,默默守候在水边。

    不知过了多久,瀑布后有一道流光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身子无半分水渍,月光照在他身上,如星河流转般潇洒。

    黑影见着他,立马匍匐在地,连头也不敢抬起。

    男人负手而立,语气淡漠:“那个女人怎么回事?”

    黑影微微颤抖身体,变幻成一个白胖的男童,才终于开口说话:

    “之前在山洞,那个女人不知死活想要来救主人,主人您让我把代表’□□‘的红线给了她用,她…她…..爱慕主人……故而,梦境中欲望横生,感情波动无限放大,纵然梦醒,却分辨不出真假,若红线不收,只怕会渐渐迷失心智……”

    一声冷笑,带着嘲讽和嫌恶。

    跪在地上的稚童听见他这声笑,立马赔罪讨好,青涩的声音配着与年龄格格不入的话语,十分怪异:

    “这女人不知死活,胆敢肖想主人,我去杀了她!”

    它几乎是趴在地上,坚定不移的表达着忠心。

    这幅样子让男人嗤笑一声:

    “算了,留着那个女人的命,她还有用。不过,倒是你,有了心,比之前聪明多了。”

    提及这个跪在地上的稚童抬起头来,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亮如星辰,里面充满了感激之情,几乎是哽咽道:

    “多亏了主人给了我一颗心,还让我继续陪在他身边,不然再给我一百年吸食梦境也不会懂到底何为情爱。别说区区一颗寐丹,就算是命我也愿意为主人所用。”

    若是以往他想也不想出来这番话,如今因为胸膛中有一颗滚烫的跳动的心,竟也能将这话说的声情并茂。

    月光洒在瀑布流水上,像是天上倾泻的银河一般,水汽四溅,有几滴因着冲击力大,落在了莹白的指尖。

    男人眯了眯眼,并没有因为这番话动容:

    “我自然不会白白给你这颗心,吩咐你的事儿,你要做好!不过…这才几天,你就懂何为情爱了?”

    “懂!”稚童抬起头,目光灼灼:“情得之,则我幸,失之则我命。但我不认命,既然选定了,就用尽方法,拼尽全力,绝不失去。”

    男人一愣,随即悦耳清爽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伴随着风消散。

    “如此一来,这颗心才算没白白给了你!”

    那跪在地上的稚童好似得了天大的夸奖,脸上的笑意差点儿把脸皮撑破,它顿了一顿:

    “主子明日就要启程,那…她呢?她…又坏又精,利用主子,但……”

    说着,小心翼翼去看男人的神色。

    “不怪她。”男人搓了搓莹白的手指头,沉默片刻才似笑非笑道:

    “只不过,有时候对一个人再好,可她还是会离开,还不如…对她坏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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