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寥寥,轻纱罗帐伴随着窗外的晚风吹拂,给闷热的夏日带来了几分凉爽。

    李轻舟躺在充斥着清苦橘辣气味的床榻上,眉眼半眯,一双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人入睡。

    熟悉安心的味道,温暖有力的手掌,让李轻舟昏昏欲睡,她半眯着眼看着坐在床边的白衣男人,浑浑噩噩间问道:

    “青山,你后来是怎么去的轩辕宗?”

    万重山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淡淡:

    “姐姐离开之后没过多久便天降大雨、下了三天三夜,灾年结束,改朝换代,阿财与我便下了山…….”

    新旧交替之际,仙门如春笋般冒出,起初世人并不接纳,直到朝廷也将降雨的功劳归功于修仙者,一时间拜入仙门成了凡尘世人的热潮。

    “开始那两年仙门为了壮大宗门在凡尘收了不少弟子,注重数量,却忽略精简,引得世人对仙门失去信心,万阔海率先察觉到这一弊端,亲自下山寻找灵根极佳,天赋异禀的门徒。”

    李轻舟在后世也曾听说过,说轩辕宗,潮凤阁等宗门派别建立之初并不容易,其中历经千辛万苦才百余年屹立不倒,成为传奇。

    “然后呢…”

    “然后…我与阿财在乞丐堆里的时候,就遇见了他,阿财没有灵根,留在凡尘。而我跟着他去了轩辕宗。”

    轻拂纱帐像是海浪一般,一波一波,有节奏的浮动飞舞,李轻舟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再没有了懵懂的困意。

    “蒋玉舟说万阔海是害了云鼎天宫的罪魁祸首,是真的吗?”

    万重山的手一顿,对上李轻舟清澈明亮却又锐利的眼睛,不由得一笑,那只手离开了纤细的后背:

    “姐姐越来越聪明了,你在试探我。试探我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没有骗你。”

    李轻舟早就没有了困意,她慢慢从床榻上坐起身,盘腿披着被子,只露出一张堪比芙蓉娇艳的脸,神色平静:

    “我不是在试探,只是在想。如果万阔海是你灭族的仇人,你跟他上山,拜他为师,到底是为了什么?潜伏报仇吗?据我所知,之前万阔海与云鼎天宫联系频繁,他应该不会不认得你的样子吧?还是说你现在这张脸是假的?”

    李轻舟的面容有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展现着别样的魅力。

    她并不怀疑万重山与云鼎天宫的身上,还记得她吞下鼎珠之后浑浑噩噩的梦境,她想梦里的白衣男人就是万重山的父亲,云鼎天宫的主人。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李轻舟就觉得莫名熟悉,一半是源自已经迷失的记忆,还有另一半是因为他的眼睛,与万重山的某种时候简直一摸一样。

    甚至于蒋玉舟有些时候的眉眼与白衣男人相似,李轻舟想落凡也许就是因为那双有几分相似的眼睛,才会对蒋玉舟是云鼎天宫少主深信不疑。

    其实,单看万重山的眉眼与蒋玉舟,甚至白衣男人并无什么相似之处,直到方才在假山中,万重山对着她毫无防备,委屈不甘的眼睛。

    那一刻,李轻舟才真正确定他的身份。

    因为那双眼睛如白衣男人简直如出一辙,而蒋玉舟在不甘暴怒的情况下,那双眼睛也有与之有几分相似。

    常人一般情况下并不会觉得万重山与谁相似,其一是因为他容貌清俊出尘,让人第一眼注意的是周身气质,而不是某个五官。其二便是因为万重山在外伪装的面具太过于坚硬,轻易不肯在人前展露半分真性。

    在人前,他言笑晏晏如春风亲和有礼,谦逊不露锋芒,任何事情的出现发生,都不能让他失态,可假面之下,隐藏着太多不能见光的东西。

    而李轻舟是幸运的,她可以在无人之处掀开那张连接皮肉的假面,窥看隐藏在黑暗中的一角。

    万重山的目光被吸引在她身上,久久不愿移开,但最后他只是一笑:

    “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李轻舟并不满意他的回答:

    “所以我刚才的猜测有一种可能是猜对了?你在逃避我猜到的真相?”

    万重山却摇摇头,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她头顶,摩挲着丝绸般的发丝,眸光流转是深不可见的寒潭:

    “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是因为他的发展走向,决计不可能是你能猜出来的。你看到了埋在地下的第一层,以为那就是真相,可惜你不知道的是,地下还有第二层,第三层,乃至于更多。”

    男人的声音很轻,飘渺不定,却字字句句清晰明了。

    李轻舟怔住,仔细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一时间屋子里极静,忽然她伸出手触碰到万重山雪白的衣袍,顺着柔软细腻的衣袍一路向上,触碰到腰间的石头挂坠。

    灰白色的坠子形状古怪,像是粗制滥造,陶冶的工匠没看住火候而诞生出的失败品。

    粗燥的表面让李轻舟摩挲的指尖都泛着疼,她静静地看着这枚坠子:“这是当年观星殿壁画毁后的残渣吧?”

    万重山张口欲回答,却又听李轻舟继续说道:

    “那么精美巨大的壁画,毁坏之后就变成了一堆尘土。就像落凡一样,她只是窥探到了冰山一角,就以为那是全部的真相,所以她注定会输,还会输的很惨。就像这个丑坠子,你若不说,谁能知道他曾代表着整个云鼎天宫呢?对吧!”

    月光银白色的光晖将李轻舟的一半侧脸照亮,另一半隐没阴影,竟然诡异的和谐,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这样。

    一个表面上与世无争,宽容大度,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好人,也会有阴暗隐藏的一面。

    万重山满眼欣赏的看着她,情不自禁的凑过去,停留在她的耳畔,带着笑意:“姐姐果然聪明。”

    李轻舟并不躲闪,却也不说话,只是笑笑。

    直到她走出万重山的院子,回到自己的房间,转身关上房门后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浊气,浑身上下像是骤然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冷汗涔涔。

    月光照进没有电灯的房间,将李轻舟的脸照的更加穿惨白,她忍不住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她的好奇心不重,没有刨根问底的作死。

    正如万重山所说,她如今窥探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只这一角真相便够了,再多的不是她能够承受起的。

    李轻舟隐约有种直觉,再里面一层的东西,一定超越了她所认知的可怕。

    其实她并不是聪明,之所以问万重山当年覆灭云鼎天宫的罪魁祸首是不是万阔海,是因为五百年后的轩辕宗依旧是仙门之首。

    如果万阔海真的是凶手,那么背负了灭族毁家之仇万重山怎么可能让轩辕宗在五百年后依旧光鲜?早该在他得道成仙之后,便甩个雷劈了那座山才是。

    这其中的内情并不会那么简单,也不是她能涉及太多的。

    “我还是留着这条命好好活下去吧!”李轻舟扶着门框起身,朝着床榻走过去,今夜她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夜色深沉,有人沉浸于梦乡,有人则忙忙碌碌,药香在隔壁小院飘满园,火炉上瓦罐咕嘟冒泡的声音,在夜色下格外清晰。

    黄潇潇拿着蒲扇坐在屋檐下,面前摆着四五个药炉子,眼下浮现着淡淡的乌青,可见疲累。

    廊下长椅上伏趴着一个妖娆的身姿,归影探出头来,长发下一双紫眸勾魂夺魄,此刻却带着些不耐烦:

    “真是烦死了!!非让我干着伺候人的活儿。”

    黄潇潇仿佛听不见她的抱怨,只用厚厚的棉巾垫着,掀开盖子,浓郁的香药扑面而来,她握着把手端下来,淡淡的说了一句:

    “万姑娘的药好了,端过去吧!”

    昨夜一场恶斗,除却万重山和李轻舟多多少少都有人受伤,而黄潇潇作为鬼医谷少谷主,少不了为他们诊脉熬药。

    而归影则被万重山派过来帮忙,只见她懒洋洋的舒展四肢起身,宽大的衣裙也遮挡不住窈窕却又丰满的身材。

    “最讨厌给那个火炮仗送药,真是晦气!!”归影呲着牙,颇有几分兽性,不情不愿的接过药转身离去。

    黄潇潇头也不抬,直到归影远去,才将另一碗熬好的药端回自己的房间。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面容苍白憔悴,听见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来人,脸上一喜:“潇潇你来了!”

    “快躺着,别乱动。你身子孱弱,要好好修养。”黄潇潇快步走到床前,可见是真心关切。

    丽娘脸上带着笑,拉住黄潇潇的手,此刻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从蒋玉舟所在的那个地狱中逃出来了。

    “潇潇,真好!还能见到你,真好!真好!”丽娘说着,眼泪便不住的往下滑落,她曾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蒋玉舟把她扔下寒潭的恐惧还历历在目。

    可她一睁眼,看见的却是黄潇潇的脸,从昨夜到现在,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逃脱苦海了,怎么能不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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