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风雨飘摇,屋内灯火晦暗,冷的跟冰窖一样。

    白彩云端着热气腾腾的苦涩汤药快步走了进来,藕粉色的衣裙上星星点点是雨水打湿的痕迹。

    药碗烫手的很,白彩云急忙放在桌上,双手摸着耳朵降温,一转头却瞧见床上的男人脸色白的发青,她猛然吓了一跳。

    伸手去摸,一片冰凉!

    白彩云的脸色猛然间变得惨白,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人不会死了吧。

    “江陵,你….你…..就这么死了?你怎么也不等等我,药都熬好了,你好歹喝上一口!”

    白彩云吓得有些胡言乱语,忽然窗外惊雷闪过,一阵凉风从未关的窗口涌进,灭了蜡烛,一支冰凉的手猛地握住她的手腕。

    “啊啊!天爷奶奶,求求您死了别找我!我再也不敢对你有龌龊心思了,求求了…….”

    男人虚弱的声音像冰一样:“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窗外雷光闪过,照进屋内,白彩云顺着光看见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腕,眸色中带着点点亮星。

    “你没死?”白彩云喘着粗气,那颗到处乱窜的心可算是落到了实地:“既然没死,怎么不早说?你身上凉的跟死人一样!”

    她的语气埋怨,活不像是个妇人,而是二八未嫁,活泼有余的小姑娘。

    江陵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无奈的看着大开的窗口:

    “你出去的时候没把窗户给我关上,我身上能不凉吗?”

    白彩云一愣,看着窗边飞溅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大片地板,这才反应过来,当时自己和大康子走的太急,哪里能注意到这些。

    她灿灿一笑:“嘿嘿,喝药吧。”

    汤药苦涩难咽,江陵却一饮而尽,白彩云关上窗户,又点燃屋内的灯火,两三盏油灯,将屋子照亮,再不见昏沉。

    如今药也喝了,天色已晚,白彩云觉得不该再逗留,准备开口离去,却见江陵背过身去,语气冷淡,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

    自己要走是一回事儿,可被赶走又是一回事儿。

    白彩云干脆坐在椅子上:

    “江夫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大康子的夫子,您病了,我忙前忙后本是应该,但是不见您好利索了,我不放心。”

    她心里边愤恨这人没良心,自己跑前跑后没换来一句感谢,如今竟然让她走!

    阴阳怪气继续道:“您之前帮了我们家,我一直想找机会道谢,如今你病了,我正好辛苦些,照顾您。道谢不过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哪有做点实事来的实在!”

    这是暗讽江陵连表面功夫,上下嘴皮子都不碰,连个谢字也不说,就让她走!

    白彩云越想越来气,本以为说了这几句,江陵一个读书人自然不会跟她反驳,却不料床上背对着她的男人,淡淡说了声:

    “道谢嘛?可你不是一直要跟我划清界限嘛 ?让你走,怎么你反而还不高兴了?”

    窗外电闪雷鸣,直击打到白彩云心里。

    白彩云忽然觉得冷,是赤身裸体的冷,床上的人背着身子,可她却觉得不管他的眼睛在前在后,都把她看的透透的。

    任何的小心思,都逃不过。

    屋内静悄悄的,被看透心思的窘迫压的白彩云抬不起来头,她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虚空环绕,却唯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恰在此刻,一声奇怪的响声自肚子发出。

    白彩云饿了。

    江陵无奈的叹了口气:“柜子里有点心,你拿出来吃吧!”

    白彩云想死的心都有了,丢脸又丢人,但已经都到了这个份上,好像再装矜持饿肚子也没有任何意义。

    等她打开江陵说的柜子,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果真是没有错。

    芙蓉糕,奶酪糕,酸枣糕,蜜饯青梅,蜂蜜花生,还有一只烧鸡和烤鸭,另加一大堆白面馒头。

    白彩云将吃食摆满了桌子,全然忘了方才的窘迫:

    “你也吃点吧,真没想到你这里有这么多吃的,一个大男人买这么多糕点甜食,可真是够稀奇的。”

    江陵依旧背着身子,所以白彩云见不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宠溺笑容,只听见他的声音淡淡地:

    “我病着,吃不了这些。给我熬些粥吧,外间的柜子里有土泥锅,还有米。”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点子要求,她没有什么可推辞的。

    红炉泥瓦的小砂锅热气蒸腾,米香四溢,下方拳头大的木柴烧的正旺,米香四溢,在这清凉的雨夜,显得温暖了许多。

    一碗糯香的米粥配上爽口的酱菜,带着烟火的气息。

    江陵眯着眼,靠做在床边,看着白云彩坐在不远处的桌前大快朵颐,又看了看窗外的雨夜,雨渐渐有些变小了。

    奶酪糕香软香甜,酸枣糕爽口酸甜,每个都那么的对她的口味,白彩云尤嫌不够,又打上了烧鸡的主意。

    刚卸下一个大鸡腿,她便察觉到江陵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灿灿的收回了手:

    “我…我照顾你,给你熬药,你总不能连个烧鸡也不让我吃吧…….”

    江陵耸耸肩:“你随意。”

    白彩云当然也不会客气,但只听江陵继续说:“其实,还要多谢你,没有私自请大夫过来。”

    说起这个,白彩云咽下香嫩的鸡肉,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请大夫?那会儿你训斥大康子的样子,还挺吓人。”

    “因为我不能请大夫。”

    白彩云抬起头,愕然的与江陵四目相对,那张脸上面无波澜,可眼神里却像是经历了许多的磨难,变成了深潭中无法流动的死水。

    “早在我见你第一面之前,就听说过你。”江陵搅动着碗中的米粥,嘴角带着神秘的笑意:“因为大家都说你,是死而复生,而我…正巧也是。”

    外面雷电忽然密集了起来,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像是对大地进行了鞭挞的酷刑,声音响亮生疼。

    男人的声音像是一杯醇厚的陈酒,缓缓道来:

    “你也听过传闻吧 ,几个月前,我病了一回。醒来之后,就离开家族,想要游历天下。其实…..我只是为了避开那些熟悉的人事物罢了,因为我觉得我,并不是我。”

    这些话如窗外的雷鸣一般,一句句凌空劈中白彩云的大脑,恍的天旋地转。

    “所以,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觉得很熟悉。我想,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吧?”

    白彩云下意识就要点头,但又在下一刻生生遏制住,拉回了自己的理智,她不会这么轻易透过只言片语,就透露自己的底牌。

    又扯下一只大鸡腿后,白彩云嘿嘿傻笑:

    “夫子,您是不是烧糊涂了?再说胡话?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你,但是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白彩云呢?我不是白彩云,我还能是谁?”

    江陵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互相不让。

    白彩云狠狠的咬着鸡腿,只要她打死不认,谁也没有证据说她不是白彩云。

    “你隐藏的并不好,对着大康子,你没有一个母亲的样子,更多的是像一个姐姐,对于白老大,你更是没有半分情义,你只想在白彩云的身体里,循着她原本的生活轨迹过日子。挣钱养家,仅此而已。”

    江陵碗中的粥已经见了底,白色的瓷勺刮蹭着瓷碗,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

    “说你死而复生,必有后福。只不过是人们对你性情大变后能唯一想出来的说辞,因为他们可不会相信,你不是白彩云。甚至…..你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所以,你只能一次次说服自己,当白彩云。也只能当白彩云。”

    男人的声音比雷电还要激荡人心,将白彩云的内心深处的隐秘,曝光袒露在人前。

    “哈哈哈啊哈……”

    白彩云忽然笑了起来,半只鸡腿拿在手中随着她发出笑声的身体而抖动。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想夫子你是烧坏了脑袋,神智不清了!不然我还是去给你请大夫吧!”

    江陵看着她笑,自己也笑了起来:

    “好阿,去请大夫。只要医术稍微高明点儿的大夫都会诊出来身体郁结不安,魂魄不定,肝脾虚弱,肾气衰竭,是短命夭寿之征兆。”

    这回轮到白彩云愕然了,她对于这些一无所知,只茫然的瞪着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若是不信,一会儿就去学堂这条街的医馆看看。”江陵将瓷碗放在床头,瓷器与木器相碰,发出沉闷的响声。

    “为什么…”白彩云痴痴的问道。

    “因为我们不是我们,我不是江陵,你不是白彩云,灵魂与□□不融合,自然是早夭之相。”

    江陵怔怔的看着她,此刻的白彩云才发现,旁人唤她彩云,或着白家嫂子,又或者大康子他娘。

    但只有江陵,自始至终,都是以‘你’相称呼,没有任何代号。

    “你是谁,能不能想起来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在千万人群中,只一眼,我也绝不会认错。”

    白彩云听着这话,内心建筑的万千高楼轰然倒塌,顷刻间,化为潺潺流水,而眼前的情景支离破碎,她惊慌失措的站起来。

    江陵来到她身边,俯身在她耳畔:“别怕…我们赢了!”

章节目录

我在男频文里斗智斗勇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耳刀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耳刀东并收藏我在男频文里斗智斗勇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