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il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林遇雪下意识看了Lily一眼,Lily顺势附和道:“对,他后面有空的话会赶过来。”

    “那这次要辛苦你们了。”她点点头,笑着寒暄,带他们去酒店。

    他乡遇故人总是格外亲切,林遇雪陪着他们吃饭逛街,好不亲切。

    幸好Lily也有熟人在,吃完饭去找朋友了,Carrie这才从衣食住行这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上转开。

    他们坐在温暖的咖啡店里,香气萦绕中Carrie问她,“Neil没来失望了吧?”

    林遇雪心里一顿,自然否认,只是闻竹声并不是随意撂挑子的人,不免让她有些担心。

    “他有说什么事吗?”

    Carrie摇头,“老板私事我们怎么清楚。”

    过了会儿又说:“不过Neil一般不怎么请假的哦?一定是不得已的事了。”

    这么一说林遇雪更不放心,他的私事……

    会不会跟闻母有关?

    说到闻母,她一直有些愧疚。说好的回申城去拜访,但回去之后忙得脚不沾地,别说探望闻母,自己母亲来玩都是姐姐作陪。

    有一次周末倒是有时间了,结果闻母说最近在山里度假,等回来见,这么一耽搁,最后临走也没见上。

    林遇雪来了这边给闻母寄过一次东西,闻母给她发了很长的信息表示感谢,并叫她以后不必破费。

    后来她日渐忙碌,许久没有联系过了。

    有时候她觉得她不该再过问任何,有没有她人家都能过得很好;有时候又不忍心,哪怕他家财万贯,事业有成,黑夜里孤立无援的身影总是徘徊在她脑海。

    他或许根本没有那么惨,但她忍不住想象和心软。

    第二天一早,她便发消息给闻母,半天会议下来,对方竟然没有回复,被会议打散的担忧又回来了。

    她转而打赵兰青电话,无人接听。

    没办法,只好去问姐姐。

    林知洁听到她说闻竹声没来出差,有短暂的沉默,过了会儿才说闻母应该没事。

    她声音闷闷的,林遇雪问她是否生病,她说没有。

    林遇雪又说刚才打算问赵哥的,他没接,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没事了。

    林知洁又是沉默。

    半晌道:“你自己跟他说吧。”

    她觉得姐姐有些不对劲,但赶着下午开会分享她的劳什子项目经验,没多说就挂了。

    等到晚上一群人去晚宴,她才看到消息。

    赵兰青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没人接又发了两条消息。

    “小雪,方便的话回来陪陪你姐吧。”

    “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有的时候说出来轻如鹅毛,无人在意,有的时候说出来,重若千斤,泰山崩于前。

    联系姐姐前后的一番反应,某个糟糕的预感砸在心口。

    如果说她对赵兰青和姐姐的感情有什么悲观的看法,那她最开始就预见到了。可后来赵兰青的所作所为,两个人琴瑟和鸣的相处,又渐渐让林遇雪相信,他们有长长久久的能力和信心。

    失恋是人间常事,但她一时难以接受,令她羡艳的模范情侣,也会走到这一步。

    可是,这跟闻竹声请假有什么关系呢?

    总不能是因为要安慰失恋的兄弟,所以临时放弃出差?

    姐姐又怎么确信闻母没事呢?

    一时间念头纷纷扰扰,她几乎有些茫然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有想要打过去质问赵兰青的冲动,却又觉得没有意义。

    不合早有苗头,感情分分合合在所难免,已经走到这一步,她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姐姐虽然失恋,但还在对自己隐瞒,大抵是想自己治愈,她能做的也只有多关心多陪伴。

    港城的年底和申城不同,他们业绩不按规划来,横冲直撞到最后,项目也要赶工,因此年底正是她最忙的时候。

    她的假期也都攒着,打算过年多陪陪姐姐。

    晚餐是港城计划组和他们一起,十来个人聚在一张桌上,从申城办公室聊到港城办公室,熟人很多。

    席间突然有人说起Mia,又有人问Carrie和Lily有没有吃到她的喜糖。

    Lily说有听Mia老板提过一句,但Mia并没有在公司发喜糖,应该还没结婚。

    那姑娘中英夹杂着疑惑道,“Really?她不是这两天结婚吗?”

    此言一出,整张餐桌都震惊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一颗雪球炸在她的脑海,林遇雪瞬间冰冷僵硬。

    Mia不论是在申城还是港城都是话题女王,千金公主,十分引人瞩目,但林遇雪因为度假村的阴影,之后一直避着他们,倒跟她没什么交集。

    偶尔听说一点八卦,谁谁谁在追她,谁谁谁也开始追她。

    他们结婚,其实非常合乎情理,她就是带着目的回申城的。

    但是,但是……

    “她老公是什么人?”有人问。

    “好像是她发小,可能是联姻,有钱人都这样。”

    林遇雪连血液都冻结了,所有说话声都在脑中嗡嗡地盘旋,但是她还能摄取到其中有用的消息。

    他们不再追究Mia老公是谁,但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没有了表情没有了思考,满脑子回荡着闻远东在病床前信誓旦旦地说“周家没了,还有米家……”

    那个时候他们都故意当作没听见,没想到有一天,它成真了。

    她一走,他就……

    Carrie发现了她停下的筷子,拳头攥着,脸色发白,问她怎么了。

    她这才回神,机械地夹菜,心里像有台搅拌机似的疼,疼到麻木。

    麻木间听到人讲,“她特地回去也没拿下Neil,可惜了,还以为她势在必得。”

    “势在必得就不用努力那么多年啦,早知她没戏。”

    “Neil太高岭之花啦,好奇到底边个能拿下他呢?”

    短短两句话像一把利刃划开真空罩,氧气充盈头脑,她忽然醒悟过来。

    她在想什么?

    怎么可能是跟他结婚,跟他结婚会全公司不知道吗?

    林遇雪借口去洗手间,出了门靠着墙急促地喘息,整个人疲软无力,强忍的眼泪控制不住大颗大颗落下。

    她真的,吓死了。

    虽然知道虚惊一场,但太阳穴还是突突跳着,心里还是满腔的怨愤不满,又有止不住的迫切渴望,甚至还有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必须要立刻马上确定,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出事。

    掏出手机没有犹豫拨通了沉寂许久的号码。

    闻竹声接得很快。

    “Sherly?”

    他的声音低低地传来,温柔中带着一丝惊讶,林遇雪刚忍住的眼泪去而复返,她伸手捂住嘴巴,却不可抑制地呜咽颤抖。

    闻竹声耐心等着,过了会儿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不要不说话。”

    眼泪汹涌,她抬起头深呼吸,过了半晌才抽抽嗒嗒问:“你到底在哪?”

    闻竹声有瞬间沉默,不知道是因为听出了她的哭声,还是什么。

    “我在林栖庄。”

    林遇雪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那个度假村的名字,心又紧绷起来。

    “你去那干吗?”

    为了度假不出差?

    不是他的风格。

    “我来参加婚礼。”

    哦,她想起来了,Mia结婚他是该参加的。

    她嫌弃自己反反复复的掉神经,没脑子,但又心有不甘。

    “Mia的婚礼?”

    “嗯。”

    他的声音更低了,兴致不高的样子,林遇雪忽然醒悟过来,自己是多么的莫名其妙,唐突冲动。

    半年没有联系,上来就是一通电话质问他在哪里,干什么。幸亏闻竹声修养好,换别人早就问她姓甚名谁凭什么了。

    她又有点讪讪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那边却讲:“你知道了?”

    “嗯。”隔着电话,林遇雪也能听到对面背景里隐隐约约的欢闹声,她没话找话,“Mia老公什么人?他们刚刚还在说,我们都不知道她结婚了。”

    随意的一句问话,那边却陷入漫长的沉默,只有闻竹声时重时轻的呼吸。

    “Sherly,”闻竹声深呼一口气,欲言又止似的,开口却问,“你姐姐跟你联系了吗?”

    “中午才联系过,怎么了?”

    “他们分手了。”闻竹声突然讲。

    林遇雪又低沉下去,“你也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为什么分手?我姐其实都没跟我明说。”

    她絮絮叨叨,震惊多过担忧,闻竹声呼出一口气,咬着唇角半天,最后还是简明扼要。

    “赵兰青今天结婚,跟Mia。”

    林遇雪一时没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等明白过来,又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她呆了半晌,堵在嗓子眼的一口气起起落落,最后才情不自禁道,“不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两个八竿子……

    也不是打不着。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结婚的要素都齐全了。

    但是,她不是喜欢闻竹声的吗?

    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跟Mia结婚的不是闻竹声了。

    这世界如此荒谬。

    不可置信过后她开始担心姐姐,本来以为只是分手,可是对方迅速结婚,还是跟Mia,他为了门当户对的婚姻抛弃姐姐?

    那岂不是要了林知洁半条命。

    姐姐无依无靠,到底是怎么被他欺负又默不作声的?

    想到这些,担忧迅速转化为愤怒,连带着迁怒眼前人。

    “他们什么时候分的?为什么分?为了跟Mia结婚?”

    同样的一串质问,语气已经大不相同,咄咄逼人得显而易见。

    闻竹声知道她生气,这是必然的结果,他没想到林知洁什么都没对妹妹说,既然她不知道,告诉她,对林知洁有好处。

    她只能依靠她妹妹了。

    “老赵他,也抗争过,只是,”闻竹声讲得艰难,怎么讲好像都是为他开脱,但这也是事实,“只是,他家比较强势,你姐姐——”

    话还没说完,林遇雪已经打断他。

    “我当初是不是说过不要让他们在一起,他根本不可能娶她!你怎么说的?你说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未必没有结果,现在好了,他就是这么解决的?!这就是你乐见的结果?”

    闻竹声知道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但感情的事别人怎么好插手?

    他们不可能在开始的时候阻止或叫停,也不可能在走到末路的时候强行让人在一起。

    更何况,不到最后,谁又能知道能走多远呢?

    过程也是意义。

    理虽然是这个理,但闻竹声也不是完全问心无愧,他知道赵兰青是什么样的人,却眼睁睁看着他招惹她姐姐。

    平心而论,赵兰青对林知洁远胜别人,也正是因为他这一份难得的认真,闻竹声才稍稍放下心。

    没想到终究还是兰因絮果。

    他是彻底跟家里撕破脸的人,绝不会被裹挟着进入婚姻,但也知道他们这样的家庭背负怎样的压力,赵兰青不可能跟家里翻脸。

    “反对也没有用,你觉得你能拦住你姐姐,让她不要恋爱吗?”

    林遇雪没出声,闻竹声顿了顿又劝慰道,“这些事我们无能为力,甚至他们自己都无能为力,不是在一起就能保证不分开。你姐姐没告诉你应该是怕你担心,你不要太激动。”

    说到林知洁林遇雪又应激了,她只要一想到姐姐一个人在出租屋伤心流泪,想到她说“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卑微,想到她中午沙哑的声音,隐忍的悲痛,她就恨不得立即飞到姐姐身边,痛骂赵兰青。

    什么理智体面,成熟分寸,在至亲受到伤害的时候全都消失殆尽,她只想站在她身前,像个勇敢的战士保卫她的幸福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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