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望着夏尔的背影,乖乖的收拾了起来,待夏尔进去把门一关,宫女们立即就变了脸色,交头接耳,小声的嘀咕了起来:

    “待里头的主子啥时候咽气了,还有得你威风可耍,不过也是同我们一般,是个伺候人的奴婢罢了。”

    “就是就是。”

    “说起来是公主,又有几个人真正把主子当公主对待,又为何困在这破落的潇湘苑里头呢,哪里比得上嫡公主的派头。”

    “就是,我们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主子,到底是我们的命不好。”

    宫女们也不敢多说,只碎碎了几句便禁声打扫了起来。

    夏尔一进屋,便将透凉风的窗户给拉了下来关好,屋内点上安神的香,把熬好的药汤碗放在床边几上,细心的为楚瑶整了整被褥,试探性的摸了摸她泛白的额心,这才放心的坐在床边。

    柔声:

    “主子,该喝药了。”

    楚瑶别过脸去:

    “别管我了,让我就这么随着母妃去,挺好的,外头她们说的,我都听见了。”

    “左右我就是个废物,还顾着生死做甚。”

    夏尔劝道:“身子是自己的,主子也不要太过于悲伤,潇妃娘娘也不想你这样。”

    “奴婢是孤儿,不到十岁便跟在主子身边,从前也伺候过大主子,还是在主子身边心情最为松快,主子也是真心待我,看主子如此放弃自己,奴婢很是难受,奴婢不想失去主子,日日夜夜盼着主子能好起来。”

    “就像从前那般。”

    或许是她的话戳中了楚瑶的心,楚瑶的眼里蓄着泪,却看不出一丝希望:

    “怎么可能回到从前……”

    屋内没有一盏灯,安静且昏暗,亦烘托出无限的哀寂,她将视线移到窗棂之上。

    良久,只听得楚瑶细沉的声音:

    “母妃种的杏树,结果了吗?”

    夏尔擦了擦眼泪,

    “快了,已经露了骨朵儿。”

    “让我看看。”

    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楚瑶刚侧起身,靠在枕上,夏尔便将药碗递向她:

    “先喝药。”

    闻到药味,楚瑶低咳了几声,推搡了几下,还是鼓起勇气将药给喝了下去。

    夏尔这才起身把窗户打开,一股微凉的风扑面而来,床帘上系着的铃铛叮当作响。

    无神的楚瑶盯着窗外的杏树发呆。

    高过院墙的杏树,长得十分茂密,上头零零星星的黄果朵儿,若隐若现。

    她仿佛看见了母妃年轻时坐在树下洗杏果的景象,她则坐在一旁小凳上,一口一个杏果的吃着,手里还拿着一个小风筝。

    这是母妃种的树,也是整个院子里,她认为最宝贵的东西。

    “夏尔,我变成了孤儿。”

    楚瑶沮丧着说道,眼角划过一滴泪。

    夏尔用娟帕为她擦拭泪珠,相对无言。

    “我倦了。”

    楚瑶缓缓躺下,不忍再去看杏树。

    夏尔会意,把窗户关好,床帘拉下,静悄悄的走了出去,无声的叹了叹气。

    ……

    肖若瑜昨夜回得晚,今晨又要赶早入宫上朝,眼皮略有沉重。

    砚星一早便捧着朝服进了屋,伺候他更衣。

    官朝加身,即便是未束冠带,发髻凌乱,也难掩他剑眉星眸之上的矜贵气质。

    他将双手张开,砚星正为他束着腰带,边指着旁桌之上放了一夜的花篮,小声道:

    “主子,那芙蓉花篮是玉公主差人特意送来的,上头还有一个荷包,玉公主的人特意说了,荷包里面是公主写给将军的书信。”

    “将军看看再走也不迟。”

    肖若瑜轻抚衣袖,走到桌前,凝视着装有芙蓉花的竹篮,那粉嫩的颜色令他心头略过一丝不悦,再看桌面上一个粉色荷包,更是令他感到窒息。

    轻手一挥,再不将视线放在上头,淡淡:

    “公主好意,心领了,这礼物太贵重,我受不起。”

    “砚星,差人送回宫去,就说微臣收受不起,请公主见谅。”

    “啊?”

    砚星惊讶的看着他,又瞅了瞅桌上的花篮,里头的芙蓉花因放了一夜无人看顾,明显蔫了些许,也不若刚送来时,盛开得漂亮。

    这可是楚国第一美女,楚玉公主送的啊,多少王孙贵族想同公主说上一句话都难比登天,如今公主派人送这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公主这是看上了他们家将军。

    可偏偏这样,他家将军竟还要回拒公主,这可把公主的颜面置于何地。

    论才貌,眼观楚国上下,也只有肖将军与楚玉公主最是般配,这花篮送来,砚星倒是没有多大意外,意外的是将军的态度。

    砚星无奈摇头,这要是被那些公主的追求者知道了,不定是会如何的酸斥他,说他不知好歹。

    “将军,这不好吧,东西既然已经送来了,又退回去,岂不是公然薄了公主的面子,伤了公主的心。”

    “这荷包,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呢。”

    肖若瑜扣上最后一粒袖扣,侧目瞪了他一眼,抬步走出去时说了句:

    “你若喜欢,拿去用也无妨。”

    砚星听后,身子一个哆嗦,垂头小声嘀咕:

    “属下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公主的物什,再说,公主中意的也是不是我。”

    “主子说送回去,那便送回去吧!”

    ……

    一月有余,国丧期满,宫中恢复正常秩序。

    潇湘苑中的杏树果实长得越渐饱满,一颗颗黄橙橙的挂在树上,远观赏心悦目。

    夏尔晒完衣裳后便迫不及待的跑到屋内:“公主,杏果成熟了,我摘了几颗,酸甜适宜,若是再过些日子,便甜的很了。”

    “公主尝尝。”

    楚瑶这些日子以来浑浑噩噩,食不知味,若不是她年轻,还有夏尔这般忠心的人陪在身旁,只怕自己早就去见了母妃。

    瞧着夏尔捧着几颗杏果来到她的面前,她仿佛闻到了果香,不禁咽了咽口水。

    “自家树上结的?”

    楚瑶欣然的望着屋外,那硕果累累的杏树,果然长势可人。

    夏尔点点头:“主子日日这般躺着也不是个办法,起来活动活动吧,莫要把自己给闷坏了,有些事,还是得自己想明白。”

    “过去了,便让它过去吧!”

    楚瑶早已心静若水,莞尔一笑,很自然的从她的手中拿了一颗杏果,咬了一小口,个头刚刚好,水分也很足,吃下去十分润口。

    不知不觉便将夏尔手里的杏子给吃光了,肚子便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不仅润口,还很……提食欲。

    楚瑶尴尬的笑了笑。

    “奴婢这就去准备膳食。”夏尔会意,粉颊上笑出了两个酒窝,然后开心的跑了出去。

    楚瑶摸了摸自己这不争气的肚子,倒是方才的杏果让她开了食欲,不知不觉望向屋外的杏树,若有所思。

    昨夜她梦到母妃心疼的望着她,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她的额头,温柔的喊着她的乳名,眼里透着不舍:

    “阿瑶,替母妃好好活下去,找到你的皇兄,替我看看他,看他过的好不好。”

    这个梦如此的真实,又如此短暂,一醒来床边仍旧是空荡荡的一片虚无。

    但是她不知何时泪湿了眼眶。

    她长叹了口气,随即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杏树。

    或许,她不该这般作贱自己。

    想来,她并非一无所有,她还有那只见过两面,时时暗中接济她们母女,关切她们母女,偶尔也会寄托书信来的皇兄。

    她的皇兄,在她的印象里是及好的,每每看其寄来的书信,字体正整,字里行间皆是温暖,与对她们早日团圆的期盼。

    恰出神时,夏尔端来热腾腾的饭菜,她眼皮子一动,缓缓回过神来,掀开被褥刚想下床,却感觉腿软无力,只得扶靠在床边。

    “公主小心,”

    夏尔放下托盘,扶着她一步一步坐靠在贵妃椅上,身后垫了两个枕头:“公主别动,让奴婢来伺候。”

    楚瑶抬了抬手,竟发现自己已经虚得连筷子都拿不起了,脸色也白得难看,仿佛一片即将凋零的叶子。

    像个孩童一般,被夏尔用汤勺一勺又一勺的投喂着,起初饿得有些发昏,吃得碗盘里快见底了,这才缓了过来,脸上稍有些许气色。

    “主子就该如此,何必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楚瑶斜靠在这老旧的贵妃椅上,当夏尔收拾碗筷之际,突然哑声问:

    “夏尔,皇兄是同太子一起出征的么,为何那日灵堂之中不见他身影,难道另有隐情,你这些日子你可有听到些什么?”

    夏尔手里的动作突然就停滞了,半响也没回答她的话,只摇摇头,怯生生的语气仿佛在刻意回避什么:

    “没,没听见什么,我整天都在这院子里,对外面的事……不怎么上心。”

    “主子就别瞎猜了,二皇子他吉人自有天相,或许这段日子比较忙,抽不开身。”

    听她磕磕绊绊的语气,很快就被楚瑶看出不对劲来,就要追问下去,谁知夏尔端着托盘忙不迭的跑了。

    “主子好生歇息,别的就莫要去想了,待身子好些再操心别的事吧。”

    楚瑶刚抬起的手尴尬的又放了下来,眉头紧蹙:“这丫头,胆子是越发的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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