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含笑,淡定的坐了下来,毫不避讳的对上柳奕这双暗黑色的眸子,开口:“摄政王自然是有所观察,我只是穷途末路罢了,确是因不想和亲,所以才出此下策。”

    “至于其他,皆是摄政王自己的遐想而已,我怎会同肖将军有何牵扯,楚国之中谁人不知,肖将军早就同皇妹有婚约在身,我又怎么敢逾越。”

    “摄政王如此说,岂不是置我于不义。”

    眼看挖不出什么,柳奕也只好点到为止,转而松快一笑,整了整衣袖,同样端坐了下来:

    “公主莫怪,本王也只是好奇,随口一问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既然为我所救,那便是公主命不该绝,这和亲之路必然是生死都得去的,本王劝公主不要再想着逃婚之事。”

    柳奕眸光一翻,从楚瑶的身上转而到身边的护卫之上,明里暗里的口吻,皆是威胁:

    “本王安置在公主身边的护卫,皆是身手非凡,定会保护公主周全,莫要说是刺客了,就算是小猫小狗进了这里,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就是不死,也得残个手断个腿的。”

    “公主就无需担忧了,好生养病。”

    说罢,柳奕便得意的笑着,随即起身,负手走下亭台,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宅院。

    楚瑶当即便卸了气般颓坐着。

    从前只是闻听这林国摄政王柳奕做事果决,手段毒辣。

    如今一见,这手段毒辣尚且还没看出来。

    不过,他那周身的气韵确实是令人惊觉悚然,每一句话都像是从鬼魅嘴里说出来的。

    方才,她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露怯。

    看来,日后她更得小心翼翼才是,也不知这林国之中还有多少这般吃人的主子。

    她正出着神呢,就听见陈风月的声音自身后飘来:

    “秋风虽凉爽,但不可贪多,药正熬着呢,公主快进屋等着,喝了药才可安心歇息歇息。”

    楚瑶转身,只见陈风月不正经的倚靠着门墙,对着她做出请的姿势。

    这同方才见到柳奕时的陈风月截然不同。

    楚瑶微微一笑,听话般起身回到屋内,在陈风月正准备跟随进屋的同时,她毫不留情的将房门用力关上。

    “恍当”一声,陈风月的额头猝不及防的与房门来了个亲密接触,脸颊上的银白色面具虽挡了一道,却也是硬生生的磕到了面具之下,双重碰击之下,陈风月的第一反应就是想骂街。

    没想到里头的楚瑶却先发制人,谴责起他来了:

    “陈大人请自重,男女有别,这女子的闺房,您还是不要进来为好,尤其是这种非常时期,会被造出谣言的,陈大人还是安心熬药,命丫鬟端进来便好。”

    “可是……虽然是这……但是……”

    陈风月支支吾吾,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卡在喉咙中的脏话竟怎么也找不到理由说出来了,顿在原地抚摸着他那娇贵的额头。

    楚瑶:“陈大人两手空空,也不知来本公主屋内做什么,莫不是爱慕上我了!”

    “公主莫要胡说。”陈风月被她说的耳根子瞬间通红,三言两语就被败下阵来,羞耻无比的捧着通红的脸颊跑回了药膳房。

    今日莫不是中邪了,他竟说话吞吞吐吐,被一个小丫头给说的无话可说,要知道他陈风月平日里可是游离在风月场所的一把好手,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可是从未因为哪位女子说的话羞红过脸。

    这回可真是出了一把洋相,好在楚瑶在里头没见到他这副模样,更是指不定要如何嘲笑他,他这个风流倜傥的林国名医,一世风流可就被毁于一旦了。

    “还是熬药踏实。”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余伤,摇摇头,再不去想方才那荒唐事,拿起灶台边上的扇子,坐在药炉边上,专心熬起药来。

    次日。

    肖若瑜也已经慢慢清醒,砚星为他打来热水,将暖帕递给他。

    他坐起身子,洗了把脸,换过药之后便将衣裳也一并换了,忍着伤痛下床从衣橱中取出便衣,稍稍整理之后便穿上身。

    “将军不再歇息歇息,怎么就起身了,小心伤口。”

    砚星将帕子丢在盆中,赶忙过去服侍肖若瑜穿衣。

    肖若瑜扶着床沿勉强站立着,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势了,蹙眉道:

    “我离开军营也有三日,若是再不回去,便会被发现端倪。”

    “此次去凤罗山,去时倒也是顺利,也都已经见过各位长辈了,叔叔千叮咛万嘱咐的话犹然在耳边,可我刚一离开凤罗山便遇上了皇上的暗卫兵,不由分说便与我打了起来。”

    他乃是偷偷上山,自然身边是一个人也没带,对方人多势众,他亦与之周旋良久,方才趁其不备,逃了出来。

    以免岚城守将起疑心,他不敢停歇,马不停蹄的往岚城赶,谁知那群暗卫竟如幽灵般对他穷追不舍。

    砚星诧异:“难道,皇上已经知道主子在做什么了,想赶尽杀绝!”

    肖若瑜摇头,胸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闷疼,惹的他猛咳了几声,“皇上的暗卫还不至于聪明到如此地步。”

    “那是为何?”

    肖若瑜取出披风,着于身上,将披风上的帽子戴上,脸色逐渐变得阴沉,笑道:“暗卫们或许也摸不着头脑,我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过真面目,可见他们只是得到了消息,盲杀而已。”

    “恐怕,是有细作从中做梗。”

    “细作?”砚星一脸茫然,但看将军的脸色便知,此事非同凡响。

    随着肖若瑜焦急的步子,砚星则收起刀剑,亦跟了出去。

    阁楼后院常放置着一辆朴素的马车,来时是砚星假借采购的名义出来的,而今便得委屈肖若瑜藏在马车阁间之下,由砚星原路送回。

    为了防止万无一失,马车之上特意提前放置好了采购的布匹与物资,这般满载而归,也应该是不着痕迹的。

    回到军营住所,肖若瑜便立即换上寝衣,躺回床上,砚星亦配合着收拾好屋内,将床帏坠下。

    屋内外皆是肖若瑜遍布的精锐,据其报,他走时的这三日,除了夏尔时常来送来吃食问候将军病情之外,岚城主将也时不时过来探望,皆被门口的卫兵给挡了回去。

    若是他再不见人,岚城主将杜子义便就要借机硬闯进来了。

    然而此时,杜子义便就在赶来的路上。

    “杜将军来了,我家将军病中还一直念叨着你呢!”远远的便瞧见杜子义的身影往这边走来,神情凝重,步伐如风,砚星连忙上前去迎,脸上强抹着笑。

    临到厢房门前,杜子义停了下来:“将军的病如何了?”

    砚星回道:“今早刚醒,喝了汤药,现还躺着,身子还是虚的,将军怕扰,我们也都不敢在屋内停留过多。”

    杜子义点点头:“既然已经好转,我便进去看看将军你们这些下属可有照顾妥当。”

    “这……”砚星下意识的阻步拦在他的面前,“将军喜静,也从不想有人来探望,杜将军还是请回吧,改日等将军大好,自当登门去。”

    杜子义显然是生气了,就连表情都懒得遮掩,他大手一挥,毫不留情的将砚星推向一旁,怒目圆瞪: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阻止本将军,这几日我吃了多少次闭门羹,我还从未听说过有人病了,连探视都不许的。”

    “今天我就是要进去看看,这里头到底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是你们趁肖将军不省人事,对他做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本将军一定将你们一个个都活剐了不成!”

    狠戾的话锋呼之欲出,砚星装做害怕的模样跪了下来:“属下不敢,杜将军莫要妄加揣测,确实如属下所说。将军他……”

    “好了,不必多说,”显而易见,杜子义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正欲带人闯进去,肖若瑜门前的护卫便拔出了刀剑欲挡住他们。

    杜子义亦是不肯退让,拔出长剑准备冲关。

    突然,从屋内传出肖若瑜的声音来:“咳咳咳咳……开门,请杜将军进来。”

    屋外的人皆顿住步子,露出惊讶的神情来。

    随即,门前的护卫们都收了剑,缓缓退于两旁,意为杜子义让路,就连砚星也乖乖的走在前面,为他引路,将厢房的门轻轻推开。

    杜子义收起长剑,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分明前几日还誓死护主,怎么今儿个里头突然有了声响,反倒是恭恭敬敬了起来。

    这令他感觉十分疑惑,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既然门也已经为他所开了,总得进去看看,一探究竟吧。

    带着满腹的疑问,杜子义朝着厢房里头走去,其余人等都被阻拦在外,就连砚星也识时务的退到了门外。

    听闻有人进来,肖若瑜便挪了挪身子,侧身坐在床边,将床帘掀开一边,轻咳间用手袖遮挡住自己的唇齿:

    “杜将军,失礼了,随便坐。”

    屋内遍布着一股中药草的味道,尤其是靠近床榻那方,更甚。

    杜子义近身看了看床榻上的肖若瑜,果真是病弱不能自理,面色苍白得犹如一个死人,桌几上还放着尚未喝干净的汤药。

    “听闻肖将军好转了许多,我便想来看看,将军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有我杜子义做的到的事情,必当尽力。”

    见到肖若瑜一股病弱的模样,杜子义亦是变了态度,没了方才的嚣张,反而理亏般连连致歉:“是我不好,肖将军手下早已多次说明,将军不喜人打扰,需要静养,我还硬是要进来瞧瞧。”

    “不过这么看来,将军有所好转,那是再好也不过的。”

    “那便不多做打搅了,肖将军且安心静养,属下先告辞。”

    肖若瑜伸出颤抖的手来:“有劳杜将军费心了,不必时时来探望我,我这病也不知何时能好,大致是要养个一两年了,若是不方便,杜将军随时可说,我可回楚城养病,只是我这身子骨,近段时间恐怕难以舟车劳顿。”

    “肖将军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杜子义连忙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将军想在岚城军营住多久,便可以住多久,别的无需多想。”

    一番寒暄过后,杜子义便从厢房之中走了出来,面色平静的遣回了自己带来的人,并且叮嘱砚星等人一定要好好伺候肖若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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