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赵元妙与彦周不欢而散，又加上白天睡了很多，四更天才睡着，早上自然也起得晚。
吃过早膳，又看了会儿星儿刺绣。
天气渐渐凉爽，没了夏日的燥热，星儿心情大好，见赵元妙无聊，她放下刺绣，笑问：“既然无事可做，为何不去找彦公子？”
听到她的打趣，赵元妙面上窘迫，嘴上却道：“书上说，要是一直粘着一个人，迟早有一天，会遭人嫌弃的。”
星儿笑道：“之前怎么没见小姐这样？”
赵元妙继续嘴硬：“之前是没读到这本书。”
星儿不识字，但也来了兴趣，“什么书？”
赵元妙一眨眼，“从我哥那里拿的。”
星儿点头，“那一定是极好的书。”
赵元妙心虚地笑了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她哥哥看上去一本正经，做事一本正经，待人一本正经，看书却是没什么高深的品味，不过是街头巷尾不入流的画本，正经的书不是没有，只不过都是放在书房装装样子，朋友来了撑个场面的。好在书房一直有人打扫，才不至于落灰蒙尘。
“那你可以出去走走，外头也不热。”星儿提议道。
赵元妙看了眼窗外的天，天空湛蓝而深远，还飘着奇形怪状的云，确实不错，于是听从星儿的建议，就起身往屋外走去。
她正打算往哥哥那里看看，张梓青却已经带着昨天落在他那儿的灯笼来了。
见他来，赵元妙立刻板起脸来，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就要走。
张梓青快步走上前来，嘴角带着笑，“这是要去哪儿？”
赵元妙道：“随便走走。”
“我还以为是看到我来了，故意躲着我呢。”
赵元妙蹙眉看着张梓青，“我为何要躲着你？”
张梓青愣了一瞬，解释道：“ 瑞章凛祯难得都在，我们就小喝了几杯。”
“几杯？”赵元妙的语气里夹杂着震惊与愤怒，“你又不是赵苏洛一杯就倒，能醉得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就喝了几杯？这要是多烈的酒才行？”她厉声质问。
张梓青见她恼了，不好再嬉皮笑脸，正色道：“确实喝了不少。”他又捏了捏赵元妙的脸颊，“以后我一定少喝，好不好？”
她看像张梓青，他昨夜定然没有睡好，眼睛里起了不少血丝，眼下还有乌青，赵元妙心疼地叹了口气，劝道：“哥，再怎么开心，也不能喝这么多酒啊，阿爹阿娘要是知道你这样，他们该多难受？若是……”她住了口。
张梓青自然知道她未完的话，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强压下心中的难受，道：“好啦，好啦，下次一定注意。”语气里带着玩笑的意味，眸子却暗沉了。
赵元妙拉住他的手，认真道：“你吃了吗？”
“吃了。”他看到赵元妙眼里的关切与担忧，又道：“醒酒汤也一并喝了。”
赵元妙轻点了下头，“那便好。你还觉得难受吗？”
张梓青笑道：“ 早不难受了。倒是刚才，被你这么一训，吓得不轻。”
赵元妙一把甩开张梓青的手，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星儿早听见外面的响动，知道是张梓青来了，她就泡上了茶，要让他们进屋说话。但是听见赵元妙言辞激烈，星儿便不好去请。
如今安静了些，她就带笑上前，提了张梓青带回的灯笼。
张梓青于是拉着赵元妙进屋里喝茶。
他看桌子上摆了碟红枣桂花糖糕，笑问：“你喜欢吃这个？”
“算不上喜欢。”赵元妙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是红枣的甜，和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她坐到椅子上，“但也不讨厌。”
张梓青坐下喝了口茶，“这是什么茶，涩得很？”
赵元妙也尝了口，却觉得清香回甘，她看像张梓青，张梓青嘴角弯弯，她便知道他在骗她，“我也觉得涩得很，星儿，以后他来，就不必准备茶了。”她又道：“哥，你什么时候学得和孔凛祯一样坏了？”
张梓青笑道：“这正是他昨儿骗我的，我没尝那茶水，信以为真，就搭进去了一大包好茶叶。”他把玩手里了茶杯，“前几天别人送了我一套茶具，我拿给你权当赔罪，好不好？”
“要是是田瑞章给你的，那我才不要呢！”赵元妙见张梓青的手明显顿住了，立刻明白过来。她那一句本是玩笑话，却一语成谶。赵元妙并不想因为田瑞章和哥哥闹不愉快，她没有提茶具的事，问道：“哥，你喜欢这糕点吗？”
“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你猜是哪儿来的？”
“不是府上买的吗？”
赵元妙一笑，“孔凛祯送的。”
张梓青于是拿起了一块糕，像方才评鉴茶杯似得品鉴起来，方形的红糕，上面撒着桂花，“还是他会讨人开心。”
说到孔凛祯，赵元妙就想起温月亭，“他和我说，月亭在家里过得不怎么好。”
张梓青笑了笑，安慰似地拍了拍赵元妙的手背，“洛儿早就让我关照她了。”
“她们倒真是好姐妹了。”
张梓青夸张地扇了扇鼻子，笑问：“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子醋味啊？”
赵元妙抽回手，推了他一把，“哪有！”她没控制好力道，张梓青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推自己一下，要是没有星儿扶着，恐怕三四天要下不来床了。赵元妙赶忙站起身来看张梓青，“哥，你没事吧。”
“没什么事。”他感激地看向星儿，“多谢。”然后问她的名字。
星儿施礼，道：“星儿。”
“刚才多亏了你。”
星儿低头道：“奴婢应做的。”
张梓青环视了一周，“挽翠呢？”
赵元妙道：“她家去了，不知道出来什么事。”
“我记得她也很稳重。”
赵元妙点头称是。
又说了几句，张梓青就回去了。
赵元妙一下子又闲了下来，她看了眼星儿，星儿收拾起桌子上的东西，“小姐，何不看看书？就是从少爷那里拿的。”
赵元妙笑了笑，“现在我还不想睡。”虽然张梓青的书很有趣，但她看了还是会睡着，仿佛所有书上都有迷香一般，她一翻开，才看几眼，就能睡过去。
叹了口气，“我出去走走，今天午膳我想吃笋干菌菇汤，你让小厨房先把它们煸炒后再做汤，要不然没味儿。”交代完，赵元妙就出门了，看看这里的花，逗逗那边的草，还是觉得无趣。
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后院的小门。
赵元妙眼睛骨碌一转：何不去看看挽翠？
挽翠一家正住在西街的一条巷子里，离赵府不过三四里地，赵元妙之前就和挽翠去过几次。
赵元妙先回院子里，让星儿拿了些银子铜板。
“小姐这是要作甚？”
“我去看看挽翠。”
星儿支出银子，“待我向挽翠姐姐问好。”
“嗯。”
“可要派几个丫鬟小厮陪着小姐？要是有事，也可以帮衬一下。”
赵元妙摆了摆手，“能有什么事？”
星儿为她理了理衣衫，“那你路上小心。”
赵元妙早让小厮把门打开了，拿到了银钱就直接出了赵府的门。
街上很是热闹，各色人来来往往。卖东西的商贩数不胜数，吆喝声此起彼伏。
赵元妙买了两袋糖炒栗子，又要了几串冰糖葫芦，边吃边往挽翠家走去。
七拐八绕，走到西街巷子里。迎面走来一个挑菜的妇人，她篮子里的菜虽洒了水，看上去很新鲜的样子，但离近看却是黄叶比绿叶多。总算是到了挽翠家，小院子里种的菊花开得正艳，一个头发斑白的妇人正在喂鸡。
赵元妙认出那正是挽翠的母亲，她走上前去，“大娘，近日可好啊？”
那妇人转过身来看向赵元妙。赵元妙只觉得她比之前见时又老了许多，眼睛肿着，“大娘，不记得我了？”赵元妙问道。
孙老妇自然不会忘记赵元妙，见她来，她的手赶忙蹭了蹭身上的围裙，擦了好几遍，仍然不敢碰赵元妙一下，“小姐来了。”她朝屋里喊道：“挽翠！挽翠！”
挽翠听到喊声，就放下手里的活计，掀开门框上垂下的布，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站着的赵元妙，她吃了一惊，但很快缓过神来，带笑道：“小姐怎么来了？”
孙老爹从屋子里搬出一张方桌，孙老妇把那桌子擦了几遍，才安排赵元妙落座。
赵元妙忙道：“不必麻烦的。”
孙老妇笑道：“哪里的话，这点微薄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小姐是贵客，我们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她转身看向挽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小姐倒碗茶来！”
赵元妙急道：“实在不必，我就是来看看挽翠。”
挽翠接过赵元妙带的糖炒栗子和冰糖葫芦，“来都来了，带什么东西？”
赵元妙笑，“街上刚好有卖，我记得你有个妹妹，小孩子都喜欢这些东西，就买了点儿。”
说到妹妹，挽翠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孙老妇也默默抽泣起来。
赵元妙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挽翠把东西给了母亲，又劝慰了她几句，就拉着赵元妙的手进了屋。
吃过早膳，又看了会儿星儿刺绣。
天气渐渐凉爽，没了夏日的燥热，星儿心情大好，见赵元妙无聊，她放下刺绣，笑问：“既然无事可做，为何不去找彦公子？”
听到她的打趣，赵元妙面上窘迫，嘴上却道：“书上说，要是一直粘着一个人，迟早有一天，会遭人嫌弃的。”
星儿笑道：“之前怎么没见小姐这样？”
赵元妙继续嘴硬：“之前是没读到这本书。”
星儿不识字，但也来了兴趣，“什么书？”
赵元妙一眨眼，“从我哥那里拿的。”
星儿点头，“那一定是极好的书。”
赵元妙心虚地笑了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她哥哥看上去一本正经，做事一本正经，待人一本正经，看书却是没什么高深的品味，不过是街头巷尾不入流的画本，正经的书不是没有，只不过都是放在书房装装样子，朋友来了撑个场面的。好在书房一直有人打扫，才不至于落灰蒙尘。
“那你可以出去走走，外头也不热。”星儿提议道。
赵元妙看了眼窗外的天，天空湛蓝而深远，还飘着奇形怪状的云，确实不错，于是听从星儿的建议，就起身往屋外走去。
她正打算往哥哥那里看看，张梓青却已经带着昨天落在他那儿的灯笼来了。
见他来，赵元妙立刻板起脸来，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就要走。
张梓青快步走上前来，嘴角带着笑，“这是要去哪儿？”
赵元妙道：“随便走走。”
“我还以为是看到我来了，故意躲着我呢。”
赵元妙蹙眉看着张梓青，“我为何要躲着你？”
张梓青愣了一瞬，解释道：“ 瑞章凛祯难得都在，我们就小喝了几杯。”
“几杯？”赵元妙的语气里夹杂着震惊与愤怒，“你又不是赵苏洛一杯就倒，能醉得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就喝了几杯？这要是多烈的酒才行？”她厉声质问。
张梓青见她恼了，不好再嬉皮笑脸，正色道：“确实喝了不少。”他又捏了捏赵元妙的脸颊，“以后我一定少喝，好不好？”
她看像张梓青，他昨夜定然没有睡好，眼睛里起了不少血丝，眼下还有乌青，赵元妙心疼地叹了口气，劝道：“哥，再怎么开心，也不能喝这么多酒啊，阿爹阿娘要是知道你这样，他们该多难受？若是……”她住了口。
张梓青自然知道她未完的话，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强压下心中的难受，道：“好啦，好啦，下次一定注意。”语气里带着玩笑的意味，眸子却暗沉了。
赵元妙拉住他的手，认真道：“你吃了吗？”
“吃了。”他看到赵元妙眼里的关切与担忧，又道：“醒酒汤也一并喝了。”
赵元妙轻点了下头，“那便好。你还觉得难受吗？”
张梓青笑道：“ 早不难受了。倒是刚才，被你这么一训，吓得不轻。”
赵元妙一把甩开张梓青的手，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星儿早听见外面的响动，知道是张梓青来了，她就泡上了茶，要让他们进屋说话。但是听见赵元妙言辞激烈，星儿便不好去请。
如今安静了些，她就带笑上前，提了张梓青带回的灯笼。
张梓青于是拉着赵元妙进屋里喝茶。
他看桌子上摆了碟红枣桂花糖糕，笑问：“你喜欢吃这个？”
“算不上喜欢。”赵元妙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是红枣的甜，和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她坐到椅子上，“但也不讨厌。”
张梓青坐下喝了口茶，“这是什么茶，涩得很？”
赵元妙也尝了口，却觉得清香回甘，她看像张梓青，张梓青嘴角弯弯，她便知道他在骗她，“我也觉得涩得很，星儿，以后他来，就不必准备茶了。”她又道：“哥，你什么时候学得和孔凛祯一样坏了？”
张梓青笑道：“这正是他昨儿骗我的，我没尝那茶水，信以为真，就搭进去了一大包好茶叶。”他把玩手里了茶杯，“前几天别人送了我一套茶具，我拿给你权当赔罪，好不好？”
“要是是田瑞章给你的，那我才不要呢！”赵元妙见张梓青的手明显顿住了，立刻明白过来。她那一句本是玩笑话，却一语成谶。赵元妙并不想因为田瑞章和哥哥闹不愉快，她没有提茶具的事，问道：“哥，你喜欢这糕点吗？”
“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你猜是哪儿来的？”
“不是府上买的吗？”
赵元妙一笑，“孔凛祯送的。”
张梓青于是拿起了一块糕，像方才评鉴茶杯似得品鉴起来，方形的红糕，上面撒着桂花，“还是他会讨人开心。”
说到孔凛祯，赵元妙就想起温月亭，“他和我说，月亭在家里过得不怎么好。”
张梓青笑了笑，安慰似地拍了拍赵元妙的手背，“洛儿早就让我关照她了。”
“她们倒真是好姐妹了。”
张梓青夸张地扇了扇鼻子，笑问：“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子醋味啊？”
赵元妙抽回手，推了他一把，“哪有！”她没控制好力道，张梓青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推自己一下，要是没有星儿扶着，恐怕三四天要下不来床了。赵元妙赶忙站起身来看张梓青，“哥，你没事吧。”
“没什么事。”他感激地看向星儿，“多谢。”然后问她的名字。
星儿施礼，道：“星儿。”
“刚才多亏了你。”
星儿低头道：“奴婢应做的。”
张梓青环视了一周，“挽翠呢？”
赵元妙道：“她家去了，不知道出来什么事。”
“我记得她也很稳重。”
赵元妙点头称是。
又说了几句，张梓青就回去了。
赵元妙一下子又闲了下来，她看了眼星儿，星儿收拾起桌子上的东西，“小姐，何不看看书？就是从少爷那里拿的。”
赵元妙笑了笑，“现在我还不想睡。”虽然张梓青的书很有趣，但她看了还是会睡着，仿佛所有书上都有迷香一般，她一翻开，才看几眼，就能睡过去。
叹了口气，“我出去走走，今天午膳我想吃笋干菌菇汤，你让小厨房先把它们煸炒后再做汤，要不然没味儿。”交代完，赵元妙就出门了，看看这里的花，逗逗那边的草，还是觉得无趣。
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后院的小门。
赵元妙眼睛骨碌一转：何不去看看挽翠？
挽翠一家正住在西街的一条巷子里，离赵府不过三四里地，赵元妙之前就和挽翠去过几次。
赵元妙先回院子里，让星儿拿了些银子铜板。
“小姐这是要作甚？”
“我去看看挽翠。”
星儿支出银子，“待我向挽翠姐姐问好。”
“嗯。”
“可要派几个丫鬟小厮陪着小姐？要是有事，也可以帮衬一下。”
赵元妙摆了摆手，“能有什么事？”
星儿为她理了理衣衫，“那你路上小心。”
赵元妙早让小厮把门打开了，拿到了银钱就直接出了赵府的门。
街上很是热闹，各色人来来往往。卖东西的商贩数不胜数，吆喝声此起彼伏。
赵元妙买了两袋糖炒栗子，又要了几串冰糖葫芦，边吃边往挽翠家走去。
七拐八绕，走到西街巷子里。迎面走来一个挑菜的妇人，她篮子里的菜虽洒了水，看上去很新鲜的样子，但离近看却是黄叶比绿叶多。总算是到了挽翠家，小院子里种的菊花开得正艳，一个头发斑白的妇人正在喂鸡。
赵元妙认出那正是挽翠的母亲，她走上前去，“大娘，近日可好啊？”
那妇人转过身来看向赵元妙。赵元妙只觉得她比之前见时又老了许多，眼睛肿着，“大娘，不记得我了？”赵元妙问道。
孙老妇自然不会忘记赵元妙，见她来，她的手赶忙蹭了蹭身上的围裙，擦了好几遍，仍然不敢碰赵元妙一下，“小姐来了。”她朝屋里喊道：“挽翠！挽翠！”
挽翠听到喊声，就放下手里的活计，掀开门框上垂下的布，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站着的赵元妙，她吃了一惊，但很快缓过神来，带笑道：“小姐怎么来了？”
孙老爹从屋子里搬出一张方桌，孙老妇把那桌子擦了几遍，才安排赵元妙落座。
赵元妙忙道：“不必麻烦的。”
孙老妇笑道：“哪里的话，这点微薄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小姐是贵客，我们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她转身看向挽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小姐倒碗茶来！”
赵元妙急道：“实在不必，我就是来看看挽翠。”
挽翠接过赵元妙带的糖炒栗子和冰糖葫芦，“来都来了，带什么东西？”
赵元妙笑，“街上刚好有卖，我记得你有个妹妹，小孩子都喜欢这些东西，就买了点儿。”
说到妹妹，挽翠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孙老妇也默默抽泣起来。
赵元妙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挽翠把东西给了母亲，又劝慰了她几句，就拉着赵元妙的手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