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瑛做了很长很长的梦,它们并不连贯,破碎,重复,可怕。她拼命逃脱,最后带着一身冷汗惊醒,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她企图抓住梦的尾巴,将这场荒诞却真实的梦忆起,可是最终记得的,她能抓得住的,只有她反反复复从阶梯滚落的画面。在梦中,即使死亡也不疼,只是她看到了推她的人——安载初,李琪芮。

    当然不是这两人手牵手一起推她,他们交替出现在眼前,滚落一次,换一张脸,只是脸上都带着狰狞笑意。

    “醒了?”

    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华瑛看到安载初放大的脸,没有梦中狰狞,带了一点疲倦,他伸手摸自己的额头,掌心很热,“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他这样问自己。

    华瑛没有回答,她怔怔看着他,心情复杂。不管梦里情形是真是假,她知道那天李琪芮也是在的。所以她真的冤枉他了?可是李琪芮没有理由害她呀。

    见她愣着不出声,安载初像是想到什么,抬手在她眼前晃,可华瑛依旧没有反应。“不会真的烧坏了吧?”嘀咕一句,他快速起身出去。

    很快他带着林溪进来,“……人是醒了,也不烧了,只是看起来呆呆的。”

    床上,华瑛正琢磨李琪芮害她的可能性呢,听到声音,她偏头去看,只见一素衣的清丽女子走近——

    这人不是?华瑛瞪大眼睛,正要惊叫出声,她却探了自己的额头,又在床沿边上坐下,然后抓起自己的手,再顾不得别的,华瑛弹坐起来。

    她抽回自己的手,神情防备,眼睛在林溪和安载初之间来回打量。

    “看,就是这样。”安载初出声,“像是不认识我了,我觉得她可能是这里烧坏了。”

    “你脑子才烧坏了。”

    “诶。”被反驳,安载初也不气,反而指了指自己,“公主,我是谁?”

    眼睛往上一翻,华瑛下巴指向林溪:“安载初,为什么她会在这里?”昨儿才立冬,林溪即便出现也该是在半个月之后才对。

    “因为你生病了。”

    “所以你们想要趁机谋害本公主。”

    “谋害公主,罪名很大的,”安载初问她,“我图什么?”

    “当然是她呀,”华瑛理所当然,“因为你喜欢她,所以——”

    这话听着莫名熟悉,安载初叫停,然后看向林溪,十分客气的请她暂时离开,因为有些事情他必须得跟华瑛了解清楚。不然一天天的疑神疑鬼,他还要不要睡觉了?

    “你让她先走?是为了保护她吗?”

    安载初不搭她这茬,拉过椅子,与她平视,他神色认真开口:“公主,我们有必要好好聊一聊了。”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我有很多疑问,”安载初不给她拒绝的机会,“首先,你认识林溪对吗?”

    额,华瑛眨了眨眼,她认识林溪是上辈子的事,所以按照道理来讲,“不认识。”她说。

    “那你怎么认定她是我的心上人?”

    “……”既然说了不认识,那上辈子他们经常出双入对的事就不能说了。华瑛咬唇,努力去想理由,“这个额,你们,你们看起来很般配呀。”

    “那问题来了,”安载初看着她,“在思过厅时你曾提过我的心上人,那时候你还没见过林溪,那你是如何知道我跟她般配的?”

    “本公主说过吗?”华瑛装傻,“没有吧。”

    “好,这事姑且放下,”安载初继续问,“我们来说说陈阿福卖身葬父这件事。”

    “这事不是没发生吗?”

    “可是你认为会发生不是吗?而且陈阿福确实出现了。”

    “他叫陈莲生,”华瑛提醒,“名字是阿姐帮他改的。”

    “但在他是陈莲生的时候,你就认定他是陈阿福了。”

    “我认错了。”

    “那真正的陈阿福在哪?”

    “……”

    她比他更想知道好吗?想知道这一世的陈莲生是否就是上一世的陈阿福;如果是,那么上一世的陈阿福与李琪芮是否又有关系;如果有,那么李琪芮又为何要安排他在自己身边;还有,推她下阶梯的究竟是谁,眼前的人可否信任,她又要去疑心李琪芮吗?

    好复杂呀。

    华瑛敲了敲脑袋,瞥了眼正襟危坐等等她答案的安载初,干脆肚子一捂,她叫唤道,“诶呦诶呦诶呦,疼疼疼疼,疼死我了,诶呦……”

    这拙劣的表演,安载初开始牙疼,“公主,别装了,我们说正事呢。”

    一张小脸皱成包子,华瑛看着他,可怜兮兮说:“没有装,真的疼。”

    叹口气,安载初问:“哪里疼?”

    “哪都疼。”她说,“头疼,肚子也疼,全身都疼,要睡觉才能好。”

    “行,”安载初妥协,甚至起身替她盖被子,“公主先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不疼了我们再聊。”

    这话意思很明白:她躲得过初一,却避不了十五。

    “哼。”华瑛生气了,一脚踢掉被子,她气呼呼说,“安载初,你好讨厌。”

    安载初笑了,他说:“公主不是从一开始就讨厌我吗?”

    “那是因为你要害我。”

    又是这句,他是坏人,他要害她,那么请问他究竟做了什么呢?

    安载初俯身,双手撑在床沿上,他逼近她,“我很好奇,公主为何这样说——是我们成亲之前曾经见过,然后你得罪了我,因此害怕我报复;还是有什么人在公主面前嚼舌根子呢?”

    他靠得很近很近,呼吸的时候,热气甚至喷薄到脸上,漆黑的瞳仁很亮很亮,他定定盯着她,像是猎人耐心等待他的猎物。华瑛根本无法忽视,拒绝,逃避,于是闭上眼睛,她喊:“我做梦梦到的,你把我从很长很长的阶梯上推下去。”

    “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可是我很害怕呀,”华瑛睁开眼看他,“所以我要离你远远的。”

    安载初其实不信,可她望着自己,漂亮的眸子染上水雾,像是随时能哭出来,这般神情不似伪装。所以她是真的怕会发生,因此选择最笨也是最安全的方法——远离危险。

    可是做梦梦到,这说法委实荒谬。思量了一会,他直起身子,双手抱胸,“所以林溪,还有陈阿福这些都是你做梦到的。”

    眼睛一亮,华瑛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好,我知道了。”不是,但他勉强接受吧,不然再逼问下去,这笨蛋真能给他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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