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欺人太甚!这才成婚几天,恪敏公主就明目张胆送面首上门,根本是没把您放在眼里。”阿七义愤填膺,他撸起袖子,“公子,这事我来解决,您就不要露面了。”

    安载初点点头,“你预备怎么解决?”

    “当然是拿扫帚把人赶出去。”

    “九皇子你也敢赶?”

    “我我——我轰的又不是他。”

    “回来。”安载初叫住阿七,“你去把陈莲生的底细摸清楚。”恪敏送人来,应当不只是为了给他添堵。那还能为了什么呢?他记起她在昏黄烛光下说他才是华瑛的夫君。

    夫君,是因为这个?可她怎么不想想这个“夫君”他是如何当上的。况且刨去个人立场,他们安家可是皇后那一派,拥护的自然也是二皇子南宫先瀚。

    安载初可不认为恪敏是看好二皇子,有意结交,才把华瑛嫁给了他。可若说她是为了九皇子南宫先乾拉拢他,也不太可能。

    毕竟驸马基本与仕途无缘,倘若自己有心政治,恼她们还来不及,又岂会帮她们。所以华瑛应当是受了第三方的教唆,才死活闹着要嫁他,却又在大婚之夜幡然醒悟,因此同他闹和离。

    这个说法倒是成立,可华瑛表现出来的,却不似是这个原因。更像是她提前知道了某些事,却又由于沉不住气,硬生生改变了事情的发展轨迹。

    可人又不是仙,如何未卜先知?难不成真是梦境告知?安载初对此表示存疑,但不论如何,他知道那个第三方总归是有的。

    也不难猜,越贵妃,毕竟她的儿子南宫先泽也是太子之位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皇帝至今未立储,为了这个空了许久的东宫之位,现如今的朝堂基本分为两大派:一派是拥护二皇子南宫先瀚,另一派则看好大皇子南宫先泽。

    至于九皇子南宫先乾,他倒是最最名正言顺,只是先皇后韩媛夏崩逝时,这小家伙才两岁。路都走不稳的年纪,两位姐姐又去守了皇陵,在皇宫的日子即使不好过,也没有人真敢对他做太出格的事。

    毕竟人家亲娘是死了,但外公是镇国大将军,兵权在握,即便是皇帝也要给三分薄面,其他人又怎么敢明目张胆欺负他的外孙呢?要欺负也得偷偷来不是?

    反正只要不是弄死弄残了,他一个外臣,手再长,也伸不进皇宫内院里去。

    韩家到底还是出了事,在南宫先乾六岁那年,韩老将军、韩将军相继战死在沙场上,韩家只剩一个少年将军韩长固。

    也是在那一年,韩长固出征,恪敏出嫁,嫁给长安城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带着弟弟南宫先乾。

    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多,觉得此事不妥的人不少,但没人敢在明面上讨论。毕竟皇帝都应允了,并且没有声张,他们还能说什么?安载初曾经听长辈私底下议论过此事,貌似是因为九皇子不会说话,皇帝念着先皇后的情分,允了恪敏的请求。

    至于恪敏这样做是真为了手足情深,或者另有打算,安载初就实在是懒得听下去了。哼,这帮老家伙屁大点事都能分析出个壹贰叁肆点来,还妄想他考科举?连夜他就打了包裹,拿上佩剑,走江湖去了。

    虽说最终还是迫于家中压力,考了科举,甚至高中状元,但托了华瑛的福,他没能走上这条满是猜忌人心的路。如此说来,他还得感谢华瑛?

    啪一声打开扇子,安载初扇了两下,将这些尚不成熟的分析抛到脑后,又整理了下仪容,然后带着笑容走进大厅。

    大厅里,南宫先乾端坐在主座上,旁边陆缙昌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扫了眼跪在地上,脑袋也磕在地上的陈阿福,安载初向九皇子行了个礼。

    九皇子轻轻颔首,陆缙昌便端着一脸笑意请安载初入座,仿佛他才是客人一般。

    不纠结这个,安载初简单寒暄了几句,却都由陆缙昌代答后,尽管心中奇怪,却十分有眼力见的不再向九皇子搭话,转而跟陆缙昌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商贩侃起了东南西北。

    这期间,南宫先乾是稳稳坐在主座上,偶尔眨一下眼睛,似乎是对他们的聊天内容吸引,才露出一丝孩童般的天真。但转瞬即逝,再定睛看去,俨然一个入了定的僧人,明明才是十一岁的小小少年,比起华瑛,却沉稳了不知多少。

    不知道是该叹气还是佩服,见他对他们所说的江洋大盗感兴趣,安载初正准备吓一吓他,华瑛终于姗姗来迟。

    “阿乾,你终于出来了,太好了。”她蹭蹭蹭跑进来,一眼不看在座的其他人,直接牵住南宫先乾的手,“走,这是我的公主府,我带你逛逛,一点也不比阿姐的差,你也可以在这里住——”

    “公主,”陆缙昌行礼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样不妥。”

    华瑛瞪他:“哪里不妥?”

    “九殿下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既然已经见到公主,”陆缙昌含着淡淡笑意,看着南宫先乾,“我们是时候该回去了。”

    闻言,南宫先乾垂下眸子,挣了挣自己的手,华瑛却将他抓得更紧。

    “可是我们刚见到。”

    陆缙昌耸肩:“没办法,谁让公主贪睡。”

    华瑛有一点点心虚,却还是嘴犟道:“我那是生病了。”

    听到这话,南宫先乾停止挣脱,左手探进怀里,从里面摸出一包用油皮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华瑛。

    “这是什么?”

    “殿下听说公主生病之后,特意让杜徵中给您做的银丝糖。”

    “诶,”华瑛眼睛亮了,她接过,又放开他的手去揉他的脑袋,“阿乾真好。”

    南宫先乾却皱了皱眉,但是没躲,等她摸了一圈,才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陆缙昌和安载初自然跟上,可怜陈阿福跪在那里,听见声没了,却又不敢抬头看,更不敢追出去。

    “诶诶诶,”华瑛看着南宫先乾将她拉着大门口,“阿乾,你真的不多留一会吗?好难得才出门一趟的。”

    “若是晚回去,恐怕以后出门更难。”

    陆缙昌如是说,华瑛再不舍,也只能撇撇嘴。

    南宫先乾上了马车后,掀开帘子——华瑛挥手跟他告别,安载初立在她身旁。前室的马车夫喝了一声,他敛下眸子,手中帘子正要放下,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素色倩影。

    “林溪,你去哪了?”

    他听见姐姐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然后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的“吱呀”盖住了那道清冷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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