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华瑛肯定把手头上能砸的都砸过去了。可是她重生过,上一世她在婚前跟南宫先术大吵一架后,就再没有见到他了。

    “你怎么会来?”华瑛拧眉,心情复杂。

    “来看看你死了没。”南宫先术没好气,又骂道,“没良心的,亏我听说你病了,还特意去寻了俩小龟,想着让厨房熬了给你补身子。”

    “我才不需要。”

    “是不需要。”南宫先术睨着她,继续数落,“年纪越长,脾气越大,补是不用补了。”说着手一扬,指使身后的随从,“胡莱,把那龟给华瑛公主呈上去,恭祝她和安驸马新婚快乐,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南宫先术!”华瑛怒吼着将手上的笔朝他丢过去。

    南宫先术早有防备,一个旋身跃起,在空中抽出腰中玉箫,落地时半点不客气地敲上华瑛脑门。“说你脾气大,你个小丫头还真给我嘚瑟上了。笔是能随便丢的,上面墨水沾到我衣服怎么办?”

    “又没有沾到。”华瑛捂着脑门,有些委屈。

    “得亏是没弄脏,不然我把你这书房给拆了。”

    她都没有还手了,皇兄还不依不饶,华瑛干脆破罐子破摔:“请自便。最好把整个府都拆了。”

    “……”南宫先术沉默,倒不是无法反驳,只是华瑛声音里带的那么点委屈哭腔让他没法忽视。这丫头可不是爱哭鬼。

    遥想当年,那时贤庄皇后韩媛夏还未去世,华瑛也还只是四公主南宫念。这个不重要,总之几个皇子公主一起玩捉迷藏。小念尾巴一样跟着他,他本就厌烦这个被皇后爱着父皇宠着的烦人精,于是指着枝叶茂盛得能挡住人身影的大树对她说,上面可以藏人,并且绝对不会被发觉,因为这个地方他们都没躲过。

    小念眼睛一亮,可是要怎么上去?

    南宫先术既然敢提,便自然有办法。他蹲下身子,拍拍自己还稚嫩的肩膀,“踩上来,我托你上去。”

    他计划很好,让小念一个人待在上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也低估了小念的分量,一个趔趄,两个人直挺挺往后倒。他还好,倒下时头部有小念的身体给他垫底。小念则比较惨了,没东西垫着不说,坠地的地方还有一块大石头。

    “喂,醒醒,醒醒,别吓我。”他摇着小念的肩膀,企图把她晃醒,却突然看到石头沾了血。一张脸唰地就白了,他闯祸了。

    接下来便是一阵兵荒马乱,南宫先术记得母妃给了他一巴掌,记得母妃拉着他跪在大殿上,记得她醒来后说:“是我吵着要上去的,不关皇兄的事。”

    “真的不痛,皇兄不哭。”

    后来,他问起这件事,小念说:“痛死了!五皇兄,你太弱了。”

    也许当时脑抽了,听到这句话,南宫先术心里虽然高兴,却是抬手在小念的额头上弹了下,并教训她道:“南宫念,注意你对兄长说话的态度。”

    两人从此开启吵嘴斗殴模式。

    所以,就他刚才那点操作,绝对不至于惹急华瑛。转了转手上玉箫,南宫先术蹙眉问她:“是还在记之前的仇?还是因为安载初?”

    听到这话,华瑛突然红了眼眶,“都没有。”她别过脸,“是你刚才敲疼我了。”

    “是么?”

    “是。”

    “我看看。”

    “不要。”

    南宫先术才不管她,收起玉箫,他硬掰过她的后脑勺。他力气大,华瑛抵抗不得,只好闭上眼睛,嘴上依旧凶巴巴:“赶紧的。”

    额头是有那么一点红,南宫先术却不在意,视线落在她紧闭的双眸上,长睫微颤,带着点点湿意。果然是哭了呀,桃花眼里的风流之意尽隐,脸上的漫不经心也悉数收起,只余下深深的懊恼。这个笨蛋,他那日就不该和她吵,直接把人打晕了看她怎么闹!

    “好了没?”

    华瑛催促,他悠悠开口:“啧啧,红了一大片,皮都破了,看来得破相了。虽然是丑了点,但也没关系,反正你嫁人了不是?”

    “什么?”华瑛急了,睁开眼,却见皇兄脸上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一点也不好玩。”

    “那什么是好玩的?”南宫先术反问,神情变回严肃,“吵着成亲又闹和离?”

    “你是来批评我的?”

    “我是来给你指路的。”他放开她,径直走到贵妃椅上躺下,又端起青卉送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才看向一脸期待望着他的华瑛,“说说为什么突然想要和离?他待你不好,还是你自己的原因?”

    如果是之前,华瑛一定说安载初是坏人。可是现下她不确定,于是不甘不愿道:“我自己。”

    闻言,南宫先术点点头,又端起热茶来喝,这次喝得很慢。放下杯子时,他说:“小四,去宣阳吧。”

    宣阳城是华瑛和恪敏的封地。华瑛在公主里面排行第四,原本只是四公主,因了贤庄皇后崩逝,要同大公主南宫月去皇陵守陵。临行前,皇帝给她们姐妹二人赐了封号,即“恪敏”、“华瑛”。守孝三年回来,皇帝赐予她们宣阳城。可以说,恪敏和华瑛大梁是最尊贵的公主,身份地位比皇子还要高。

    “宣阳?”华瑛不解,“去宣阳就能和离了?”

    “不能和离。”

    “那我不去。”

    “天高皇帝远,宣阳又是你的地盘,没谁能管到你。”南宫先术难得语重心长,“即便不能和离又怎样呢?看安载初不顺眼就把他踢到边上,他只是占用你一个夫君名头,不妨碍你看上别的男人,或者纳面首。”

    华瑛半点没有被吸引,她说:“我要的是和离,不是什么面首。”

    “和不和离的,那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东西,并不重要。”

    华瑛摇头,她问:“那什么是重要的?”

    “自由,”南宫先术说,“还有快乐。”

    自由,快乐。华瑛愣住,也许去了宣阳真的可以抛下现在郁结在心的事,什么陈莲生还是陈阿福,李琪芮林溪这些都不用管了,可是还是会有个安载初在。而且,她说:“可是那里没有你们。”

    南宫先术默了片刻,突然笑出声:“既然你不愿,那就不提了。”又打了个响指,胡莱立马捧着白瓷盆上前,“来,给你的小龟取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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