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安堂大堂内,林溪正忙着将晒好切好的草药分门别类归置到墙上的药格里,忽听见声响,抬眸去看,只见一前一后两个绿色身影缓缓朝她走来。

    走在前头的姑娘清新俏丽,跟在后面的公子则温雅如玉,若不是两人拉开的距离过于礼貌,倒真真是一对璧人。

    林溪对此并不可惜,因为这两位刚巧是夫妻,虽然彼此间的关系光看距离就知道不怎么样。只是这两人到此,她不由蹙眉,莫不是因着她的缘故吵架了?

    放下手中活计,林溪却也没有迎上去,而是隔着柜台,向华瑛行礼:“公主。”

    华瑛颔首,然后大拇指往右后方指了指,瓮声瓮气道:“他受伤了,林姑娘帮忙看看。”

    “受伤”的安载初内心很崩溃,面上却还要摆出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左手背过身后,右手拿着扇子,在林溪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啪”一下打开扇子,轻摇,微笑。

    如此气度风派,林溪自然看不出来什么,于是又望回华瑛。华瑛则偏头去看安载初,也不说话,就那样定定地,固执地盯着他。

    安载初正生她的气,自然不会先低头。他合上扇子,对上华瑛的双眸,不卑不亢,将本就挺直的身子挺得更直些。

    倘若林溪没有将视线再次落到自己身上的话,安载初想,他是能这样与华瑛对峙到天荒地老的。只可惜,在外人面前,他的面皮终究是薄了些。

    如此,再不情愿,安载初也只能一边偏头,一边将身后负着的手拿出来,举起,露出手背上的“伤”。当然很尴尬,甚至有点莫名的羞耻,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要踏进来,就算跟华瑛赌气,就算要表明她要划清界线,他奉陪到底的决心,也不该跟进来的。

    “……”

    真真是很大一块青紫牙印呢!林溪盯着那“伤”,沉默半晌后,从柜台下面掏出一白色小玉瓶,放在他们面前,又对着角落供病人休息的地方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自顾自继续忙活起来。清官都难断的家务事,她不掺和。

    “林溪。”华瑛不满抗议。

    对此,林溪只是看向安载初,“安公子需要帮忙吗?”

    如果林溪不在,安载初会将那玉瓶拍到华瑛面前,并伸出左手背,也不说话,让她自己看着办。可惜林溪在,而他贵公子的气度不能丢,因此只能摇头拿起瓶子,尴尬而镇定地朝角落走去。

    “他生气了。”华瑛看着,突然很肯定地说道。

    林溪一愣,瞥一眼安载初,又看向华瑛:“公主看得出来?”

    “我招惹的我还能不知道?”

    华瑛语气幽幽,又理直气壮。林溪听了只觉好笑,这两位果然是吃饱太闲跑到她这里来闹别扭了。可笑意刚到嘴边却凝固住,她何尝不是清闲太久了呢?

    偌大一个仁安堂,占了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段,上门求医者却寥寥无几,只因这家医馆诊金甚贵。普通人家出不起,出得起的达官贵人不会轻易抛头露面。

    上一辈的仁安堂主人在两者间选择了后者,当然,这需要很精湛的医术支撑。他做到了,故而仁安堂在长安城上流中颇具盛名。

    林溪也恰恰是看中了这一点——专上门为达官显贵诊治,才在这里待了许多天。

    “林溪。”

    “嗯?”林溪回过神。

    华瑛问:“安载初的伤口严重吗?”

    “啊?”林溪直觉想问这算是伤?却在话出口时鬼使神差瞄了眼角落里独自擦药的安载初,终是叹口气,念在他差点成为自己师弟的情分上,斟酌字眼道,“不算严重。”

    华瑛追问:“那几天能痊愈?”

    林溪想了下:“只要公主不继续在那上面咬,两三天吧。”

    咬人还专往一处咬,令其雪上加霜,华瑛知道自己有一丢丢过分了。此刻被人直白点出,更是不好意思,“哦。”做了个鬼脸,她转过身,看向角落里的人。

    而那人似是有所感,抬了眼,华瑛与他四目相对。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华瑛反而冲他眨眨眼,旋即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但他却像没看见一般,只是平常地抬眼,又平静地垂下眼眸而已。

    “哼!”华瑛跺脚,也不再看他,开始打量起这间医馆。

    “林溪,你这里都不忙的。”华瑛突然说道。

    “是呀,清闲得很。”

    林溪简单解释了下仁安堂的情况,华瑛听完点点头,然后直接问道:“那你是为名还是为利呀?”

    不待林溪反应,她又继续道:“这两者我都可以帮忙的。你是药王谷传人,医术厉害,还救过我,我要是跟父皇说,他一定准许你进太医院当女官。不过宫里很无聊的,你进去后也很难出来,不然我向那些闺阁女子引荐你?”

    公主认识的人定然非富即贵,出手也当阔绰,若是为名利,此一举甚好。林溪认真听完,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提醒:“公主不过去看看?”

    安载初已经上好药,小玉瓶正正摆在桌子上,他安安静静坐着,窗外的光落在他身上,阴影里的轮廓看不真切,唯那光照下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很好看,华瑛不自禁往那边挪了两步。那人不知是否有感觉到,没有看过来,只是将脑袋往上抬了抬,下颌线的线条更为紧绷流畅了。

    见此,华瑛也不管他什么反应,三下五除二走过去,在对着窗口的位置坐下,然后两手撑腮,闭着眼睛沐浴阳光。良久,她才睁开一只眼睛,去瞧安载初,他依旧坐得笔直,却似乎放松了些。

    “安载初,本公主饿了。”华瑛改用一只手撑脑袋,另一只手去把玩那小小的玉瓶,“我们去吃饭吧。”

    安载初没反应。

    华瑛只能放下瓶子,去拽他的衣袖:“安载初,听到没有?本公主饿了,要吃饭!”

    “公主只管去吃便是,林溪姑娘已经见过,伤也已经上好药,”安载初不为所动,语气平静,陈述事实,“我跟公主已经没有瓜葛了。”

    “可是你在生气。”华瑛放开他的袖子,又两手撑腮,望向窗外。

    安载初盯着她,很想问她究竟什么意思!他生气,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此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生气的,可是然后呢?她会在乎吗?就算在乎又能怎样呢?

    认了吧,就这样,反正也没有很——喜欢。

    他自嘲一笑,“是很生气,所以我错了。公主,从今天开始我会跟您保持距离的。”

    华瑛以为自己听错,震惊看着安载初,安载初却已经起身,冲自己疏离而礼貌地微笑行礼。

    “诶。”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华瑛却有一点点难过。她正要说什么,突然一个人像阵风一样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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