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事多,盛锦水安排得井井有条。

    每日晨起,先将早饭做好,等林家派人来取后便专心梳理蚕丝,制作绒花。若是觉得累了,就仰头望着隔壁院里的枣树出会儿神,想想接下来该做什么吃食。

    她将时间安排妥当,享受着忙碌。

    可关切她的人看在眼里,却很不是滋味。

    这日,盛锦水正坐在院子里修剪绒条,盛安安几次经过,见她始终专注,半个时辰下来一动不动,不免心忧。

    细数起来,她变得如此忙碌,还是唐睿上门之后的事。

    盛安安心里责怪唐睿,认定是他言行不当才惹得盛锦水如此心烦,只能靠忙碌消减郁气。

    唐睿在盛锦水心里没那么重要,为他生气,还连气好几天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盛安安猜对了一半,偶尔出神时,盛锦水确实在想唐睿的事。

    毕竟在她前世的记忆里,除了那封退亲书信,二人自乡试后便不再有牵扯。

    可今生,唐睿却亲自登门了。

    关系到自己的以后,即便再不将他放在心上,盛锦水也要逼自己好好想一想。

    她对唐睿的了解全都来自于上辈子,对方寒门出身却没什么气节,一心只想功成名就。与她退亲另娶高门并不稀奇,但特地来寻她就稀奇了。

    盛锦水边想着,边放下手里剪刀,仰望蒙着层日光的枣树,金色的光束从枝叶缝隙间落下,映在黑灰的砖瓦上。

    不是盛锦水妄自菲薄,可她想了许久,还是想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值得让唐睿这种利欲熏心的人舍得放下前程的。

    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是一直弄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下步她也不知该如何应战。

    虽说自己重生以来,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可退亲这事她可是一点不希望改变。

    盛安安不知她心里所想,只是看着她的举动暗道一声糟糕。

    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转移盛锦水的注意力,就听她已经主动开口问道:“堂姐,你觉得我有什么长处?”

    这话问得盛安安胆战心惊,还没回答先在心里咒骂了数遍唐睿。

    等再开口时,神色已经变得小心翼翼,“你的长处可太多了,我能说上一整日!”

    这倒不是盛安安信口胡说,在她心里,盛锦水确实样样出众。

    “远的不说,你厨艺出众,总能做出我从未听闻过的吃食,且样样美味。否则林家小公子也不会如此喜欢你的手艺,”盛安安掰着指头一样样数过来,“你还识字,有时我瞧你读书,翻得比安洄还快。手艺也是顶好的,会画绣样会做绒花,女红出色,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盛锦水听得脸红,盛安安将她从头到脚夸奖了一遍,还夸得格外认真。

    不过她说的这些只有自家人知晓,何况唐睿连自己出门兜售糕点都要多嘴几句,这些应该都不是他会改变主想法的理由。

    盛安安细细数了一遍,偏头看盛锦水泛红的双颊,一拍脑袋笑道:“我怎么忘了最要紧的,我家阿锦不仅聪明能赚钱,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相貌?盛锦水垂眸,因相貌而被高看一眼,听着肤浅,却像是只知逐利的唐睿会做出的事。

    不过前世唐睿早早退了亲,参加春闱时被一家高门看上,招为赘婿。

    当时他退亲在前,加之云息镇距中州千里之遥,此事算不上污点,对他仕途也无甚影响。

    就怕今生变化颇多,若是唐睿没有像前世那样主动退亲,她还要另想法子。

    “堂姐最好了。”找到了最有可能的缘由,盛锦水伸手环抱住盛安安,边想着要不要找人试试唐睿。

    不过这种事不好宣扬,还要找个信得过的人才行。

    盛安安却不知道她心里想的,见她笑逐颜开,还以为是自己的夸奖起了效果。

    见她一直待在家里,顺势道:“你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今日天气好,不如出去走走?”

    她隐藏得再好,眼中的担忧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

    盛锦水这几日只顾着自己的事,倒是忽略了身边人,见她眼含忧虑,心登时就软了下来,点头应道:“好!”

    说是散心,两人便没带上盛安洄。

    正巧南市的铺子还空着,盛锦水和盛安安一商量,便想着先去那看看。

    盛家在南市的铺面不大,地段却极好。

    先前金大力想私吞盛家家产,早就将租用的商户赶了出去,如今铺子空了许久,已积了厚厚一层尘土。

    或许是看铺子空置许久,盛锦水拿钥匙开门时左右的商户还来瞧了个热闹。

    铺子左边的是家茶铺,有自家茶园,只卖茶叶,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出来瞧了眼便转身回了自家铺子。

    右边则是家古玩店,临街的博古架上摆满造型奇特的石头,看着倒是新奇。

    而原先租用盛家店铺的商家是专卖南北杂货的,东西多样式杂,如今已经搬到别处。

    古玩店里的小二看着和盛安洄一般大,见有人打开许久未开的铺门,好奇地凑到跟前打听,“姑娘是新来的租户吗?”

    往后便是邻居,盛锦水有心交好,客气回道:“我不是租户,这铺子原是自家的,如今想收回来做些小生意。”

    “那可好,往后就是邻居了,”小二虽然年纪小,但机灵嘴甜,见盛锦水和盛安安两个姑娘家也没有轻视的意思,套了近乎之后打听起更要紧的消息,“这铺子地段好,您打算做什么生意?”

    不怪他这么问,若盛锦水也开了家古玩店,那可就有利益冲突了。

    店里的小二每日迎来送往,个个都是人精,盛锦水知晓他话里的意思,也不打算隐瞒,坦荡回道:“还没想好,大抵卖些吃食或女儿家用的首饰物件。”

    “哦哦,原来如此,”小二闻言连连点头,“咱这趟街上正巧缺个卖首饰的铺子,若是开了我可要叫阿娘和姐姐们来长长见识。”

    不会出现抢生意的情况,小二稍稍安心,两人之间也算是有了点交情。

    盛家的铺子共有两层,看起来空荡荡的,不知是本就没什么东西,还是都被金大力搬走了。

    大概是无人打扫,除了尘土外,屋里还有股难闻的霉味。

    挥去飘到眼前的灰尘,盛锦水难受地掩住口鼻,上前推开许久未开的窗户。

    等窗户都被打开,屋内弥漫的霉味才勉强散去一些。

    盛安安呛咳了几声,蹙眉道:“这味道太大了,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散不干净。”

    刚打开窗户,盛锦水手里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尘土,她拿出随身的手帕拍了拍尘土,叹道:“本以为两三天就能收拾出来,庙会时还同要预定糕点的客人说可在半月后来此寻我,现在看来还是太赶了。”

    盛锦水早已打定主意,这铺子不会拿来做吃食,不过她缺钱,倒是可以接些糕点预定的零碎生意。

    但现在看来,若是有人想预定糕点,来到这看到的这乱糟糟的铺面,就算糕点再精致美味,怕是也不会买了。

    在楼下略看了眼,两人又上了二楼。

    二楼也是差不多的景象,盛锦水推开窗,街上的喧闹声立刻传了进来,总算让铺子多了丝烟火气。

    再看另一侧的窗户,就显得幽静多了。

    探头望去,只见波光粼粼的水面犹如一条蜿蜒的水带,偶有小船从水带上划过,组成一幅静谧的画卷。

    身处南市,一边毗邻云息镇最繁华的街市,另一侧则是水道,难怪这铺面能租出高价,惹得金大力眼馋。

    “阿锦,你真打算在这卖首饰吗?”盛安安不懂这些,瞧了一圈回头问站在窗边的盛锦水。

    “对,不过不止卖首饰。”如果之前只是计划,现下盛锦水已经打定主意。

    她曾是侯府少夫人的陪嫁丫鬟,最厉害的就是梳妆调香的本事,若真打算走这条路,她有天然的优势。

    现下唯一让她头疼的是该如何拉拢客源,开店的本钱不能少,若是想让崔馨月那样出身名门的闺秀侧目,她手头的银子怕是都要先砸进去了。

    两人看了铺子,离开时盛锦水还想着要找人先将铺子收拾出来,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不知该去哪里找人。

    正想着心事,盛锦水一抬头便见刚才与自己搭话的小二还站在街上招揽来往的行人,心念一动,上前问道:“小二哥,我初来乍到,对南市不太熟悉,有件事想向你打听。”

    见准备开铺子的是两个姑娘,做的又是与自家没有冲突的生意,小二爽快道:“姑娘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也不是大事,就是我们想找几个人先将铺子收拾出来,”盛锦水解释,“只是一时半会不知该去哪里找人。”

    “姑娘铺子里可有需要搬运的大件东西?收拾是怎么个收拾法?”对方没有急着揽下差事,反倒细细问道。

    “铺子已经搬空了,没什么大件的东西。”盛锦水解释。

    小二点头,“我明白了,你们是想找人扫尘。这事简单,姑娘若是信得过,我替你找两个婆子来,五十文的工钱,两日便能收拾出来。”

    铺子共有两层,若是自己来,没个三两日怕是收拾不出来,五十文听着多,但还算公道。

    想着往后都是邻居,小二不会为了区区五十文诓骗自己,盛锦水爽快地给了钱,“一直忙着说事,还没问小二哥叫什么呢?”

    “我叫六福,您喊我名字就成。”六福稚气未脱,接过钱后才发现不对,“姑娘,您给多了。”

    盛锦水没先解释钱的事,“我姓盛,该是比你大上一些,往后便是邻居,不用叫得如此生分,若是愿意,你可以喊我一声姐姐。至于多出来的钱,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六福也干脆,笑道:“盛姐姐,您说。”

    “过几日会有人来预定糕点,若是你遇上了,麻烦记下来人要定的数量和送去的时辰地址。”

    六福耳濡目染,对生意上的门道一清二楚,当即应承了下来。

    盛锦水完成了件大事,这才和盛安安相携离开。

    盛安安看她眉梢带着喜意,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看完铺子,见时辰尚早,两人没急着回去,反倒在南市逛了起来。

    南市热闹,两人边走边看,盛锦水想着盛安洄这些时日读书还算刻苦,便买了些果脯回去,还请盛安安在街边吃了碗热腾腾的鸡汤馄饨。

    此时盛安安已经吃完馄饨,正要喝下最后一口鸡汤,便见邻桌坐下了两位年轻公子。

    看装扮像是读书人,盛锦水本没有在意,只是他们一坐下便提起了祈愿糕,让她不得不分神细听。

    “这就是陈兄念念不忘的祈愿糕?我瞧着和寻常糕点没什么区别啊。”

    盛锦水偏头,见穿着靛青外袍的年轻公子提着油纸包好的糕点面露不解。

    他的同伴闻言挠头,“看着确实不一样,我记得之前油纸上绘着花样的,怎么没了。”

    说话间,摊主家的小儿子给两人送上馄饨,“公子,你们八成是被骗了。”

    童声脆响,一下便引来了食客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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