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梓在茶庄等了将近20分钟,才等到覃露莹。

    她远远走来,一身米白长外套。

    围巾长搭胸口,内里配咖色薄绒贴身裙,包臀到膝,只有裙摆微微晃荡,乌顺的长发随之摇曳。

    没有立刻落座,而是站在隔间门前,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言梓老师。”

    言梓身边通常都会跟着助理,但今天没跟,她名气太大,走到哪里都是路人围观的对象,这家茶庄隐蔽性好,只接待预约客人,是比较理想的聊天圣地。

    尽管如此,她上楼时还是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

    言梓对于自己引起来了什么样的轰动完全不在意,她起身,同样对覃露莹报以笑意,“覃老师,随便坐,看看要点什么。”

    覃露莹点头,摘下帽子,挂在一边的衣帽架上。

    如方姐说过的那样,覃露莹长着一张更容易让大众产生亲近感的脸。

    漂亮却不秾丽,像刚刚窜上枝头的红梅,要生在雪天里。

    言梓进圈比覃露莹晚,严格来说,面前这位也算是她演艺圈的前辈,跟她同一学校毕业,比她大一届,只是这位前辈戏约不断,她没有认识的机会。

    后来两个人同处圈内,也从来没有撞到过一起。

    不论是演戏,还是商务,抑或是其他活动。

    所以,今天算是她第一次跟覃露莹正式交谈。

    这位老师坐下后环视一圈,扫言梓的茶杯,也不张扬,从容要了第二壶毛尖。

    见言梓在观察她,微微一笑,“言老师太客气了,按照位份,您是我的前辈。”

    “这壶茶叫得早,现在气温反复无常,昨天还有回暖的迹象,今天又有降温的趋势,我喝什么都可以,也帮您补点温热的。”

    玲珑,有眼力,说话稳中带轻,还带点知性。

    两个人后面的聊天也还算顺利。

    覃露莹缺女主戏,她缺女主,两个人从粗浅的创意逐渐深入,到细节斟酌。

    对方并非全程附和她,也有些自己的见解,像一块柔软的海绵,努力塞堵她的思维漏洞,整体交流下来,只让言梓感觉到顺畅丝滑。

    不拖泥带水。

    最后,言梓拿出来剧本片段,放到覃露莹面前。

    这是诚意的最大表现,不是空泛的聊概念,更是拿出具体的东西大大方方让人评估。

    “老师可以先看看。”

    覃露莹眼光微闪,笑着接过来。

    没有当着言梓的面翻开,而是放进自己的包中。

    抿下一口温茶,忽而问。

    “言老师正是大红大紫的时候,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为什么突然想要当导演呢?”

    许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但截止目前为止,没有人得到过真正的答案。

    她不轻易给,只说,“覃老师这样的演员,应该明白。”

    “不论是演员,而是做导演,本质上都有充分的表达欲,我偶尔也想换换表达形式。”

    “真羡慕你。”

    覃露莹说话低低柔柔的,带点温静的平和,“站到过演艺生涯巅峰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

    “像我们这样的人,可能终其一生,都达不到言老师的起点。”

    言梓目光闪闪,“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是言老师的座右铭吗?”

    言梓摇头。

    “这是带我入行的前辈告诉我的一句话。”

    言梓亲自把覃露莹送出去。

    临出门前,听见她低低问了一句,“这个项目,会有那位参与吗?”

    “谁?”

    “盛淮。”

    言梓没明白为什么会提到他,只说,“目前为止还没有跟他有接洽。”

    覃露莹的身形顿了一瞬,笑意挂在脸上,摇摇头,“我随便问问。”

    当天晚上言梓方就收到了消息。

    覃露莹同意了。

    甚至因为时间仓促,她本人同意降低待遇、后签合同,先试镜。

    “言老师的诚意我感受到了,但是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适不适合这个本子。”

    试镜被安排在两天后,不光言梓到场,她的导师陈谋安也会到场,不作为主要决定人选,只提供参考意见。

    “这两天内,你需要准备好她的试镜剧本,分镜头剧本。”

    陈谋安语重心长,提醒她,“不要凡事亲力亲为,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说,你目前最需要的事,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呈现什么样的效果。”

    说得言梓也紧张,姣好漂亮的小脸紧绷着,用妆容铺盖,强迫自己精神抖擞。

    她找了一位分镜师。

    从覃露莹的眼神开始,到光线打在脸上的样子,言梓尝试性匹配这个人与本子的整体契合度。

    越描绘,越让言梓无比强烈地意识到,盛淮是对的。

    她也是对的。

    人潮汹涌,能够演戏的演员这么多,可能够强烈凸显特性的女演员少之又少。

    分镜师感叹:“这位演员老师好像能够让言老师的构想活泛起来。”

    试镜当天,在陈谋安的建议下,也不仅仅找了覃露莹一位演员,还从学校的新生演员、圈内联系过她们的女演员中找来了一批作为备选,搞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试镜会。

    陈谋安坐在她旁边,端着一杯茶,不紧不慢地观察每位演员的特性,并不发表什么看法,只随机提问与演戏内容无关的话题。

    只有对覃露莹没有任何提问,静观她演完,便让她离场。

    言梓转过身,斟酌陈谋安的意图,“老师……她……”

    陈谋安慢慢喝茶,用茶盖轻点杯身,娉婷瓷响,堪比风铃。

    “她还不错。”

    难得夸赞。

    “你眼光挺独到。”

    不是她挑出来的人,是盛淮挑的。

    但这话不能提。

    言梓讪笑搪塞,“老师教得好。”

    陈谋安不是吃阿谀奉承的人,他平静提醒,“碰到合适的,就定下来吧,让你身边那个小方去跟对方公司走合同走流程。”

    “报批工作也要抓紧,越快越好,现在要求对主要演员进行审查,事事有准备才能不落趟。”

    说到正经事,言梓比谁都更正经,直接掏出来语音备忘录,把陈谋安的话原封不动地录下来。

    方姐跟对面确认合作意图后,报批工作就开始了。

    说快也快,无非就是剧本大纲、人物小传,还有主要演员的历年作品和导演的作品信息。

    陈谋安特别提醒她,报批的时候不要加上他的名字。

    “会从普通审批变成重大项目审批,这样流程就长了,你赶不及。”

    他笑骂,“上面这群老东西,实在瞧得上我。”

    尽管如此,报批流程依旧需要至少一个月。

    覃露莹为了这部戏推掉了不少原定工作,与戏中其他演员组合搭配试戏,从来没有迟到过一次,态度上堪称敬业。

    直到某个周五的晚上。

    原定她过来跟着言梓一同确认夜戏的几个场景,却临场不见踪影。

    言梓是一位严谨的导演,但是在场景选择上会参考演员的意见,相似的场景中,什么样的背景能容易引出演员的情绪,这是她更加关注的事情,所以这场缺覃露莹不可。

    不论是打电话联系公司还是经纪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经纪人还在电话中迟疑地说,“露莹她,是个有自己想法的艺人,有时候她去哪,连我们都不知道。”

    时间一直拖到晚上9点,她才收到来自覃露莹本人的联系。

    与平常的冷静清明无关,说话带点颠三倒四,甚至有些迷蒙,“是言梓老师吗?”

    言梓眉头微拢,“你在哪。”

    “我呀,在金碧江庭。”

    金碧江庭,市里比较出名的综合性娱乐场所,里面声色犬马、应有尽有。

    言梓很少去涉及这种地方,唯一一次去,还是跟着盛淮,但也不止她一个人。

    对这里的评价就是服务不错,人员混杂。

    覃露莹说:“哦,你瞧我这个记性,今天好像跟你约好了啊,真是不好意思,为了不耽误进度,能劳烦言梓老师把几个场景方案送过来吗?正好我身边有几位客人,也能帮我参谋一下。”

    “在包厢‘金风玉露’。”

    “要是言梓老师不方便的话,让身边助理送过来也行。”

    言梓本来是拒绝的。

    查了下地图,距离她目前所在的地方不过开车15分钟的距离,垂着视线回复。

    “我现在过去。”

    助理和司机等在楼下,她亲自上楼,站在指定包厢门口,敲了下门。

    开门的是酒店工作人员,穿着高开叉旗袍工作装,化着浓妆,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拉开半边,笑容可掬,“这位女士也是今天晚上的客人吗?”

    “我来找人。”

    说话间,透过门缝看到内里的场景。

    几个男人有些熟悉,是圈内鼎鼎有名的男导演、投资人,也有些人陌生,男男女女约莫十几个,凑在一起,包厢昏暗,混闪的灯光打在每个人脸上,往所有人身上抹上霓虹色。

    覃露莹一反平常知性,穿着清凉吊带裙,头发垂在脖颈间,眼皮敛着,坐靠在某男人腿上,嘴对嘴喂酒,娇声软语、笑靥如花。

    那男人言梓也熟悉。

    不是别人。

    也是她认识的,东阳影视实际上的投资人——汪新全。

    在她开门的一瞬间,内里人好像也意识到来了人,不少人视线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但是都被覃露莹挡住。

    她挣扎着从汪新全怀中下来,扬着声音对所有人道歉,“啊,是来找我的,我先出去一下,不好意思啦,回来自罚三杯。”

    转而才往门边走,眯了会儿眼睛,才站在言梓面前。

    “言……言梓老师。”

    她看一眼言梓手中拿着的文件袋,暧昧地笑了一下,没接。

    带着言梓一路往洗手间走,“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帮我……叫一辆车,送我回公司。”

    “还有就是,能不能帮我把里面的球,拿出来。”

    “这有手套。”

    “实在胀得慌,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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