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游说不清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在下电梯的过程中突然被身后的人劈晕了过去,然后就眼前一片发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周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仪器操控的冰冷感。

    灼热的探照灯透过面罩打下来,有些刺眼。耳边响起略微柔软的嗓音:

    “醒了?麻醉的时间刚好,先别动身体。”

    而这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让他脑海中一下子涌入了所有痛苦的回忆。

    ——他在一艘s+军用空舰上。

    ——他又回到了申屠氏的掌控之中。

    眼前的面罩被取下,刺眼的探照灯晃得他有些大脑发空。

    岑游身体下意识地就要挣扎而起,面目有些狰狞地反抗起来,想要逃脱这令人作呕且虚与蛇尾的地方。

    挣脱了两下却分毫未动。

    他被合金类长方形的金属片死死地禁锢在了手术台上,周围布满了针筒和医疗器械,冰冷又令人窒息。长长的管子连接着他和床边的全息投影仪,整个血肉模糊的胳膊上血迹还尚未干涸。

    白大褂惊呼了声:“都说了别动,这下基因测序和核技术影像又混合了,还要再来一下。”

    说着,他就顺手又抄起了一根细长的针管,轻车熟练地扎到静脉中抽取半管血液,随后及时贴上了张止血贴。

    “这下可别再动了,乖乖躺好,不然我也很为难,还要再来一针。”女医生叮嘱道。

    岑游四肢都被合金铁片牢牢定在床上,他动弹不得,内心却近乎绝望。

    ……又回到了原点吗?

    半年前那些被折磨到暗无天际的日子又无法压制地充斥在眼前,一幕幕的画面都是无数个深夜中惊醒的噩梦。

    他咬牙切齿道:“岑溪呢?你们也对她下手了?”

    女医生摇摇头,“这不是您该管的事,岑少爷。”

    呵。

    岑少爷。

    多么讽刺的称呼。

    岑游挣扎着仰起半个身子,恨不得上前掐断她的脖子:“你们敢动她试试?!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保证让你们的实验进行不下去。”

    手术台上的人挣扎的幅度太大,扫描影像再次出现了模糊不清的提示。女医生似乎见怪不怪,叹了口气,将镇静剂稳准地对着他的脖子扎了下去。

    不过片刻,岑游的身体肌肉松弛了起来,这种头脑清醒却无法操控身体肌肉的状态在医学深度麻醉中也不常见,但每位体验过的人都惊骇到不想再提及。那种极度无力又坠入深渊的感觉,甚至比死亡更加可怕。

    但这对岑游来说,似乎却是最微不足道的恐摄。

    他没办法说话,没办法做到握紧拳头,更不用说自.残这种高难度动作。

    女医生晃了晃神。

    在众多的试验品中,岑游是最具有野性且不服管教的那一个,她即便有着从业十多年的经验,想起那几个月的经历,却依然会头痛不已。

    这少爷像一匹未驯化的狼崽,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逃脱未遂后三番五次用尽了各种方法在监控室中自.残。

    那种画面,每看一次都会受到精神方面的重度冲击。她无法想象当事人的内心能扭曲到何种地步,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一系列如此极端的行为。

    倔强偏执得令人有些心疼。

    “申屠上将不会折磨你的,你只要乖乖听话,过不了两年就能成为万人之上的存在,你又何苦……”女医生不忍开口,但说到一半却又欲言又止。

    这套苦口婆心的劝诫她早就在半年前重复了不下十次。

    可岑游没有一次听进去的,包括这次。

    “我要见申屠锐。”他说。

    女医生愣了一下,“申屠上将十分钟前刚接到消息,不在军舰内。你这会儿见不到他。”

    岑游恍若未闻,强调道:“我要见申屠锐。”

    “……”

    “半分钟内见不到,以后也就不用再见了。”他说。

    女医生突然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

    岑游闭着眼睛,或许是注射过太多次有些免疫,麻醉和镇定点效果退却的时间比他想象中的要短。他抬了一下脑袋,发现能动,于是——

    他重重的将头往后砸在了手术台上。

    “碰——”的一声。

    紧随而来的是第二声。

    第三声。

    他疯了似的将头往合金铁块上磕,带着心如死灰的决绝。一下又一下,用死亡的砝码加重了天平的倾斜程度。

    女医生惊呼了两声,发现根本无法制止,也无从劝解。镇定和麻醉药物使用时间不能间隔太短,否则会出人命的。

    但是除了麻醉和镇定剂,她对这种一言不合就撞墙的自.残行为也束手无策。他的力气很大,大到自己一个人根本钳制不住他的任何动作。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碰撞,手术台上铺垫的无菌垫被鲜血慢慢浸染,岑游眼尾猩红,被溅出的血液染红了耳侧。

    他简直就是个疯子,不要命的疯子。

    “算我他妈的求你了。”女医生迅速狂call着申屠锐的号码,急得手足无措,“少爷,别磕了,我给您跪下行不行??行不行?!”

    但凡他在自己手里出了什么意外,申屠老爷子不得活剥了她。

    电话被接起,梁妤简直真要跪下来了:“你他妈的人呢?一分钟内过不来,就等着给我和岑游收尸吧。”

    申屠锐:“?”

    岑游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将后脑勺往合金处又磕了下去,这次的力道更狠,似乎是破了洞,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梁妤差点晕过去,加大声音:“半分钟!!半分钟给我滚过来!!”

    她也不等那边的回复,迅速挂了电话,拿起碘伏纱布等消毒包扎的东西道:

    “好了,他马上过来。别演了,再撞下去头破了大洞,万一感染休克,才真是白丢了一条命。”

    岑游脸色发白,脸上看不出情绪,不过还是停止了动作,静静地看着梁妤在他头顶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等包扎得都差不多了,申屠锐才火急火燎地赶来,一袭黑色军装裁剪得体,浑身上下透漏着矜贵与威严。

    他看起来很年轻,却不乏久经沙场的杀戮果断和不怒自威的气场,眉眼微压,给人一种盛气又锋锐的感觉。

    申屠锐看着尚且健全的二人松了两口气,才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前:“怎么,又闹着寻死?”

    “是,你俩感情可真够情深丽伉的,醒来半天见不到你就要寻死觅活。”梁妤悬着的心也终于垂下,不由得打趣两句,“行了,你好好安抚,我先出去。”

    走了两步,她突然又回头道:“不过我先警告你,他这种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撑到实验成功那天,如果你还想……那就尽量达成共识。被胁迫的精神力,早晚有一天会垮掉。”

    申屠锐皱眉,“你以为我不想?”

    “也是。”梁妤心想,是手术台上那小子太倔了。

    她从来没见过拧巴到这种油盐不进程度的人。

    梁妤无可奈何地摆摆手,看向申屠锐的目光有些同情,随后又潇洒地转身走了。

    管他的,让申屠锐头疼去吧。

    偌大的无菌隔间内,瞬间只剩下安静的两个人。

    申屠锐上前,有些无奈又心疼,“你瞧瞧你,半年不见,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

    “还是只会通过威胁来达到目的。”

    偏这招还挺好使。

    不管他在哪,做什么重要的会议,但凡接到岑游自.残胁迫的消息,他都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马不停蹄地跑回来收拾烂摊子。

    就连记忆力惊人如他,也记不清这到底是第几次了。时隔太久,他再次见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居然发现自己有些抑制不住地发抖。

    太久了。

    太像了。

    岑游厌恶地躲开他试图抚摸的手掌,目光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利仞:“彼此彼此,半年不见,你也还是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钳制别人。”

    “……”

    “丢不丢人,我的好舅舅?”

    “……”申屠锐拉了把旁边的手术椅坐下,又掏出一把管状营养液递到他嘴边,“行,我下三滥,我不是人。那我八抬大轿把你抬回邺冥,问题是你肯跟我回去吗?”

    他哄小孩似的:“得了,就算再恨我也得吃点东西,张嘴,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岑游歪着脑袋,恍若未闻。

    申屠锐叹气:“半年就混成这副鬼样?要不是司徒那边打探到岑溪的消息,你还真他妈的能躲我一辈子?”

    岑游呸了一声,“你少他妈的装烂好人。从我妈死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和申屠氏没有任何瓜葛了。”

    “……”

    “申屠锐,你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放我和岑溪一条生路,从此以后别再他妈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了,行不行?”

    “你说这话,舅舅不爱听。”

    申屠锐嘴角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捏着营养剂的手指力道大得微微发白。

    他缓缓站起了身子,身形很高,几乎遮挡住了头顶刺眼的探照灯。晦暗模糊的阴影下表情不明,眼神却死死钉在岑游的身上,粘腻难缠,令人心惊胆战,像一条隐匿在沼泽中的巨蟒。

    “我不是说过,别提你妈妈吗?”

    申屠锐左手大掌卡住他的下巴,近乎要扯到脱臼,右手指尖握紧营养液的瓶身,砰的一声将头部的玻璃磕碎在台边。

    他的力度大到不容反抗,将瓶内的营养液全部灌输到岑游的嘴里。

    挣扎的瞬间,岑游的脸颊被破碎的瓶边划破,血液顺着溢出的营养液占满了消毒垫,还有一些混杂在发梢上,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堪。

    岑游发了狠,硬是没咽下去一口,厌恶地将剩余在嘴里的全部吐在了申屠锐的身上,冷笑道:

    “你当然不敢提,你不配。”

    申屠柠对得起所有申屠氏。

    但申屠氏,却没有一个人对得起申屠柠。

    申屠锐突然脸色十分难看,他浑身的气场变得骇人,手中空旷的营养瓶瞬间崩裂成碎片,深深扎入掌心,深红色染满了双手。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没有低头看一眼。

    霸道且具有压迫感的战斗系alpha气息充斥在周围,空气中的分子都在不停的同频共振。

    岑游胸腔内涌上一股腥甜的暖流,无法抑制地血液从口中呕出。

    分子振动,的确是很恐怖的能力。

    如果申屠锐想,能彻底将同频率的所有物品瞬间撕成粉碎。

    “你也……就会这样了。”岑游吐尽口中的血,突然笑了起来。

    申屠锐愣了一瞬,仿佛头顶浇下一桶凉水,蓦地清醒过来。

    ——“你也就会这样了。”

    申屠柠也曾对他说过这句话。

    “只会拿起屠刀指向弱势群体。”

    这是有多失望透顶,才会讲出来的话。

    “有本事就杀了我。”岑游笑道。

    申屠锐沾满血液的双手拂过纸巾,他再次坐回靠椅内,面色平静,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怎么会舍得杀你。”他语气温和,“我补偿你都来不及。只要乖乖呆在我身边,不就要什么就有什么了吗?”

    “……”岑游哂笑一声。

    “小游,你这样的态度,舅舅还是挺伤心的。”申屠锐娓娓劝说,“小溪那孩子,倒是比你听话多了。一级的火系能力,挺罕见的,只不过没你的探查之眼罕见。”

    岑游握紧了拳头,几乎从牙齿中蹦出几个字:“申、屠、锐!”

    “嗯?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身体里的秘密吗?同时觉醒两种能力,整个星际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了吧?哦不对,或许有的人也是这样,但却从来没有公开过,就像……”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响彻天际的爆.破音。

    声音震耳欲聋,爆.炸带来的火花将整片黑夜渲染得如同白昼。泼天的星火散落人间,惊扰得浮华市内所有警报声层出不穷。

    警笛长鸣,黑夜如昼。

    岑游内心突然一凛。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奋力地挣扎着,不顾一切后果发动精神力量探查整座城市。

    散落的金色光芒逐渐连接成线,网状面铺织成无法逃脱的大网,正全力搜捕着那抹熟悉的气息。

    庞大的搜捕系统令他的精神力迅速枯竭,头痛难忍,脑袋像是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下一秒,他苍白的脸上再次呕出了鲜血。

    没有了。

    找不到了。

    爆.破带来的热浪过于猛烈,大厦附近的所有气息全都被灼热的红色所替代。

    附近的所有地方都被他地毯式的探索过。

    没有留下任何关于翟柯的线索。

    岑游再也支撑不住,头脑中强烈的眩晕感令他瞬间晕死了过去。

    *

    然而与此同时,盛博大厦。

    滔天的火焰巨浪之中。

    一只黢黑的手指突然动了两下,古怪又不合时宜的提示音从四面八方如鼓点般传来,清晰又冰冷地充斥在她脑海中。

    没有感情,像是机器一般念着枯燥的提示。

    【恭喜您成功解锁“绝对容器”】

    【绝对容器:可以容纳并接受来自任何异种生物的觉醒能力,但自身不能觉醒能力,需要通过掠夺和杀戮来提升自我。】

    【恭喜您成功剥夺了异能者“黄历旭”的觉醒能力:“护身御气-六级”】

    【护身御气:防御系能力,能够在危急关头控制精神力凝聚出护身的防御盾,有且只有在对方等级低于自身等级时奏效。

    优点:随时随地。

    缺点:遭受强大的精神攻击时容易破碎。破碎后无法重建。】

    火光灼灼,铺天盖地的烈焰近乎完全将她吞噬。

    翟柯缓缓抬起了头。

    周围凝聚出一圈乳白色的光芒,像是圣者的朝暮,细碎白沙般漂浮的风息,严严实实地将她护在盾圈之内,毫发无损。

    她犹如从地狱中爬起的劣鬼,一步一步在火光里朝黄历旭走去。

    那群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已经焚的彻底,看不清楚原本的面貌,只有被护在正中央的黄历旭还残留几分得体。

    翟柯踢了两脚他的脑袋,将他翻了个身,随后将黄历旭身上所有口袋中的东西都翻了出来,留下支票和现金,剩余的身份信息随意地扔进了火海之中。

    烈火迅猛,倏然将光圈外的全部物品都烧为灰烬,不留下一丝证据。

    她顽劣地说:“抱歉啊,没死成,显得跟我骗你似的。”

    翟柯思考了两下,又从怀里掏出厚厚的支票单,忍痛割爱地撕下几张扔进火海里。

    “这下可别说我没给你留后路,想花多少自己填,反正我是烧给你了。”

    然后留下逐渐被高温扭曲的黑色背影和堆积成山的尸体。

    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厦。

章节目录

我穿成了abo世界里的娇软omega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一坨可达鸭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一坨可达鸭并收藏我穿成了abo世界里的娇软omega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