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九章
楚今歌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突然想起这件事的。
从昨天他们讨论凶手来历时，她就一边吃葡萄，一边翻看起了系统提供的剧本。
她其实并不太喜欢被提前剧透的感觉，但却又实在无聊，再加上确实对步鸿行的详细身世有些好奇，便随手翻了翻这一段的原文。
初看时，这几页的剧情全然没什么问题。其中阴谋阳谋虽然谈不上是环环相扣，但至少合情合理，几位主角的解密过程也很有观赏性，能看的出来，作者是很下了几分工夫的；
但在步鸿行一通东拉西扯下，等他们三人讨论出个所以然的过程实在漫长的超乎她的想象，她没什么事做，便打算再看一遍刚刚的故事，就算不能帮她知己知彼，也勉强算是个打发时间的办法。
可再看时，她却总觉着有些违和。这感觉模模糊糊、无法琢磨，像是隔着一块毛玻璃看电影，不能说是看不了一点，但也大大影响了观众的观影体验。
她那时苦思冥想许久，竭力想穿越过这块“毛玻璃”，但却在几乎就要抓住答案的尾巴时，被步鸿行的问句拉扯了回来。再之后便又接连有绊住她的琐碎事宜，她也就将这回事抛诸脑后了。
——直到此刻。
“原著里这位素昧道长可没死啊！”系统几乎破音：“她不单活的好好的，还在最终仙魔决战中帮了男女主一个小忙！她、她怎么能死？”
是啊，她怎么能死呢？
何况，她毕竟是一位化神期大能，即便躯体生机泯灭，只要魂魄不散，也可以转修鬼……鬼道？
等等，鬼道是什么东西？
她在此世已然修行一千又五百年，怎么却从没听说过这种道法？
楚今歌一时有些茫然，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过分沉溺于闭门造车式苦修，对当下修真界的更新迭代不够敏感，于是才开口向系统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而系统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还是乖巧的点开了全文搜索，甚至为她提供了实时播报：“别说，这品种还挺稀有的。我现在的搜索进度是百分之二十五，暂时还没出现除这位狐狸娘子外的其他鬼修。”
楚今歌按了按眉心：“再探再报。”
系统尽职尽责：“百分之五十了，还没有。”
楚今歌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忧虑：“接着看，快一点。”
系统也莫名有些紧张起来：“呃，百分之七十五了，还是只有她一个。”
楚今歌闭了闭眼：“嗯，那大概就只有一个了。”
系统的播报几乎同时到达：“……全书只有一位鬼修。”
半步老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此界根本就没有鬼道可走，自然只有她一个鬼修。”
可既然没有此道，她一个既无背景也无机缘的凡人，是怎么成了“鬼修娘子”，又是怎么被安置在胡独镇，成为全书第一处重要剧情节点中最重要的那个角色呢？
……剧情人物的存活情况固然重要，但眼下显然出现了更要紧的变故。
虽然说来似乎十分漫长，但这一番事故发生距离卫真真拍门寻她来议事其实也不过数秒。
她见屋内无声无息，正有些焦急时，却听见屋内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接着便呈上来一副生动非常的美人初醒图——楚今歌身着亵衣，将门打开了一截小缝，只探出半个脑袋来。平日里总绾的妥当的一头青丝尽数披散，神情更是与往常截然不同，满脸都是困倦与茫然。
“嗯……真真……？”她抬起手来，轻掩住口鼻，打了个小小的呵切：“已经这样晚了，怎么突然来找我？”
卫真真从没见过她这幅神态，几乎立刻便开始在内心斥责起自己来：今歌不比他们几人，只是初踏大道的炼气三阶，再加上过去在家中必然娇宠万分，体质恐怕不见得能比常人强上多少。今天在镇子上来回奔波了这样久，自然已经极为困乏，她却偏还要来打搅！
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是不是吵醒你啦？没什么事，只是……只是槐柳巷那边又有了些动静，不打紧的。你要是想去看看，那我们就一同去；你要是实在没什么精力，天亮后再去也不碍事的！”
“唔，不打紧啊。”楚今歌有些迟钝的抬头想了想，道：“那我天亮再去吧。”
“好，那你快回去休息吧，睡醒后去槐柳巷寻我们便是。”卫真真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动手帮楚今歌合上门扉，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而在门后，楚今歌面皮上哪还有半分困倦？
她随手捏了个术法，将发髻重新梳起，连带衣裙也一并打理清爽。左右思量再没什么疏漏，便尽数敛去了脸上的神色，左手轻捏一道隐字诀，足尖一点，霎时房间中便再没了身影。
*
此番事故全自鬼修娘子起，比起去参观素昧道长的露天遗体停放位，她的首要目标自然是胡年家的那处小宅。
以她的修为，瞬移至此自然毫不费力。可当她遥立在宅邸上空，俯瞰脚下那一方小小的院落时，却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昨日来时还三足鼎立般压在此处的三股灵气此时尽数消散，她再觉察不到一丝妖气或是鬼气，此地竟仅留有几缕淡薄如烟的劫云余韵。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能有如此效力的法诀符咒，而若是他们一家子连夜搬迁，这气息也绝不可能散的如此干净彻底。
……当然，除此之外，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她微微皱了皱眉，接着拂了下衣袖，便飘然下落进了院子。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尽管此时已是深夜时分，但院中却仍有一人在忙碌着什么。
只消看那清瘦的背影一眼，她便轻松得出结论：这是个凡人。
……但这就更奇怪了。
她一边思忖，一边轻巧的绕到了另一侧，打量起这人来。
是个清秀的姑娘。柳叶眉，樱桃口，眉目间似乎隐约带着些病气，但看她动作却并不虚浮，身体应该很是康健。
楚今歌将视线下移，挪向她手中的物什，却很有些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只生锈的铁铲，正奋力挖着院角一小块土地。从她动作间使力方式全然不对能看出，这极有可能是她第一次做这种工作。
她挖坑干啥？楚今歌有些纳闷的想：总不能是给素昧道长预备的吧？那这也不够大啊。
那姑娘却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损功德的事，只是努力靠着自己那完全不得要领的手法硬掘出来一方小小的凹陷，便将铲子丢在一旁，踉跄的回了里屋。
在楚今歌心中的疑惑到达顶峰之前，她又小心翼翼的在怀里抱着个白生生的东西，跌跌撞撞、迷迷荡荡的挪了回来。
得益于渡劫大圆满带来的绝佳视力，两人还隔着老远，楚今歌便看清了她抱了什么：
一只白狐。
或者，更确切一些的说，是一具白狐尸体。
电光火石间，她恍然悟通了某个诀窍，几乎立时便将线索连接了起来——无怪那妖气突然消失，若妖兽气绝身亡、魂飞魄散，那它丹田中的修为也就全数散尽，自然是没什么气可散的了。
可他昨天下午还持着一副人形好端端的同她行礼，怎么半夜就成了死狐狸？
她迷茫的看着那姑娘跪在地上，将狐尸轻轻放进坑洞中，接着又亲手捧起周遭的泥土，一点点将它埋好。最后，在用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眼神凝视那小小的土包片刻后，她脱力般的翻了个身，倚坐在了那堵矮墙边，哑声开口道：
“您也看到了，他死了。”她说：“神魂俱灭，不入轮回。这自然不足以弥补他的过错，但……但……”
她抬起头，一双含泪的眸子直直对上楚今歌的视线，哽咽道：“但您现在，能陪我说说话吗？”
楚今歌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突然想起这件事的。
从昨天他们讨论凶手来历时，她就一边吃葡萄，一边翻看起了系统提供的剧本。
她其实并不太喜欢被提前剧透的感觉，但却又实在无聊，再加上确实对步鸿行的详细身世有些好奇，便随手翻了翻这一段的原文。
初看时，这几页的剧情全然没什么问题。其中阴谋阳谋虽然谈不上是环环相扣，但至少合情合理，几位主角的解密过程也很有观赏性，能看的出来，作者是很下了几分工夫的；
但在步鸿行一通东拉西扯下，等他们三人讨论出个所以然的过程实在漫长的超乎她的想象，她没什么事做，便打算再看一遍刚刚的故事，就算不能帮她知己知彼，也勉强算是个打发时间的办法。
可再看时，她却总觉着有些违和。这感觉模模糊糊、无法琢磨，像是隔着一块毛玻璃看电影，不能说是看不了一点，但也大大影响了观众的观影体验。
她那时苦思冥想许久，竭力想穿越过这块“毛玻璃”，但却在几乎就要抓住答案的尾巴时，被步鸿行的问句拉扯了回来。再之后便又接连有绊住她的琐碎事宜，她也就将这回事抛诸脑后了。
——直到此刻。
“原著里这位素昧道长可没死啊！”系统几乎破音：“她不单活的好好的，还在最终仙魔决战中帮了男女主一个小忙！她、她怎么能死？”
是啊，她怎么能死呢？
何况，她毕竟是一位化神期大能，即便躯体生机泯灭，只要魂魄不散，也可以转修鬼……鬼道？
等等，鬼道是什么东西？
她在此世已然修行一千又五百年，怎么却从没听说过这种道法？
楚今歌一时有些茫然，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过分沉溺于闭门造车式苦修，对当下修真界的更新迭代不够敏感，于是才开口向系统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而系统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还是乖巧的点开了全文搜索，甚至为她提供了实时播报：“别说，这品种还挺稀有的。我现在的搜索进度是百分之二十五，暂时还没出现除这位狐狸娘子外的其他鬼修。”
楚今歌按了按眉心：“再探再报。”
系统尽职尽责：“百分之五十了，还没有。”
楚今歌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忧虑：“接着看，快一点。”
系统也莫名有些紧张起来：“呃，百分之七十五了，还是只有她一个。”
楚今歌闭了闭眼：“嗯，那大概就只有一个了。”
系统的播报几乎同时到达：“……全书只有一位鬼修。”
半步老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此界根本就没有鬼道可走，自然只有她一个鬼修。”
可既然没有此道，她一个既无背景也无机缘的凡人，是怎么成了“鬼修娘子”，又是怎么被安置在胡独镇，成为全书第一处重要剧情节点中最重要的那个角色呢？
……剧情人物的存活情况固然重要，但眼下显然出现了更要紧的变故。
虽然说来似乎十分漫长，但这一番事故发生距离卫真真拍门寻她来议事其实也不过数秒。
她见屋内无声无息，正有些焦急时，却听见屋内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接着便呈上来一副生动非常的美人初醒图——楚今歌身着亵衣，将门打开了一截小缝，只探出半个脑袋来。平日里总绾的妥当的一头青丝尽数披散，神情更是与往常截然不同，满脸都是困倦与茫然。
“嗯……真真……？”她抬起手来，轻掩住口鼻，打了个小小的呵切：“已经这样晚了，怎么突然来找我？”
卫真真从没见过她这幅神态，几乎立刻便开始在内心斥责起自己来：今歌不比他们几人，只是初踏大道的炼气三阶，再加上过去在家中必然娇宠万分，体质恐怕不见得能比常人强上多少。今天在镇子上来回奔波了这样久，自然已经极为困乏，她却偏还要来打搅！
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是不是吵醒你啦？没什么事，只是……只是槐柳巷那边又有了些动静，不打紧的。你要是想去看看，那我们就一同去；你要是实在没什么精力，天亮后再去也不碍事的！”
“唔，不打紧啊。”楚今歌有些迟钝的抬头想了想，道：“那我天亮再去吧。”
“好，那你快回去休息吧，睡醒后去槐柳巷寻我们便是。”卫真真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动手帮楚今歌合上门扉，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而在门后，楚今歌面皮上哪还有半分困倦？
她随手捏了个术法，将发髻重新梳起，连带衣裙也一并打理清爽。左右思量再没什么疏漏，便尽数敛去了脸上的神色，左手轻捏一道隐字诀，足尖一点，霎时房间中便再没了身影。
*
此番事故全自鬼修娘子起，比起去参观素昧道长的露天遗体停放位，她的首要目标自然是胡年家的那处小宅。
以她的修为，瞬移至此自然毫不费力。可当她遥立在宅邸上空，俯瞰脚下那一方小小的院落时，却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昨日来时还三足鼎立般压在此处的三股灵气此时尽数消散，她再觉察不到一丝妖气或是鬼气，此地竟仅留有几缕淡薄如烟的劫云余韵。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能有如此效力的法诀符咒，而若是他们一家子连夜搬迁，这气息也绝不可能散的如此干净彻底。
……当然，除此之外，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她微微皱了皱眉，接着拂了下衣袖，便飘然下落进了院子。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尽管此时已是深夜时分，但院中却仍有一人在忙碌着什么。
只消看那清瘦的背影一眼，她便轻松得出结论：这是个凡人。
……但这就更奇怪了。
她一边思忖，一边轻巧的绕到了另一侧，打量起这人来。
是个清秀的姑娘。柳叶眉，樱桃口，眉目间似乎隐约带着些病气，但看她动作却并不虚浮，身体应该很是康健。
楚今歌将视线下移，挪向她手中的物什，却很有些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只生锈的铁铲，正奋力挖着院角一小块土地。从她动作间使力方式全然不对能看出，这极有可能是她第一次做这种工作。
她挖坑干啥？楚今歌有些纳闷的想：总不能是给素昧道长预备的吧？那这也不够大啊。
那姑娘却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损功德的事，只是努力靠着自己那完全不得要领的手法硬掘出来一方小小的凹陷，便将铲子丢在一旁，踉跄的回了里屋。
在楚今歌心中的疑惑到达顶峰之前，她又小心翼翼的在怀里抱着个白生生的东西，跌跌撞撞、迷迷荡荡的挪了回来。
得益于渡劫大圆满带来的绝佳视力，两人还隔着老远，楚今歌便看清了她抱了什么：
一只白狐。
或者，更确切一些的说，是一具白狐尸体。
电光火石间，她恍然悟通了某个诀窍，几乎立时便将线索连接了起来——无怪那妖气突然消失，若妖兽气绝身亡、魂飞魄散，那它丹田中的修为也就全数散尽，自然是没什么气可散的了。
可他昨天下午还持着一副人形好端端的同她行礼，怎么半夜就成了死狐狸？
她迷茫的看着那姑娘跪在地上，将狐尸轻轻放进坑洞中，接着又亲手捧起周遭的泥土，一点点将它埋好。最后，在用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眼神凝视那小小的土包片刻后，她脱力般的翻了个身，倚坐在了那堵矮墙边，哑声开口道：
“您也看到了，他死了。”她说：“神魂俱灭，不入轮回。这自然不足以弥补他的过错，但……但……”
她抬起头，一双含泪的眸子直直对上楚今歌的视线，哽咽道：“但您现在，能陪我说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