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齐一燃先前的电话起了作用,放放松口说出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和蒋时敏看到的八九不离十,填补了一些只有她们两个当事人才知道的细节——刘晓晓脸上的伤是她趁乱自己划伤的,放放只在扭打之下揪了对方的头发而已。

    那力道跟刘晓晓反击的力道相比之下简直微不足道。

    那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刘晓晓的伤上,没有人注意到她后脑勺被揪红了一片,疼了好几天。

    不过更让她疼的是齐一燃的态度。

    平白被人诬陷,在场的人里他好歹也算是舞团里她为数不多的朋友,而这个“朋友”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护在了刘晓晓的身前。

    矛盾发生就在一瞬间,等放放反应过来的时候打人的罪名已经扣在了头上,没人相信她才是受害者。

    事情过去了好几天,放放显然心里没有彻底的放下,电话里传来的话语淡得好似白水,只是这水掺了不少的冰。

    “……洛熹姐,你相信我说的吗?”

    这些事实在罪名敲定前她也说给了在场的人听,却没人愿意相信她,包括——

    这些天她对洛熹隐瞒也是怕说出口会得到否定的答案,而此刻她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人品这一方面洛熹自认为不会看走眼。

    放放性格恣意洒脱,嘴有时候比脑子快,但本意不坏,动手更加不可能。

    “我相信你。”

    近乎脱口而出的答案,说完洛熹捏紧手机缓缓叹了口气,“已经好几天了,不知道现在申诉还有没有用。”

    蒋时敏也不一定会再一次背叛好友吧。

    “我知道这次的机会很难得,我也很想跟你一起跳这个剧目,但是现在……”放放想到昨晚收到的回舞团的消息,偷偷掐了掐手心,违心道,“我能力还不够,借这次机会正好回舞团再练几年,等有能力了还怕没有机会吗。”

    舞蹈生的黄金时间就那么短短的几年,错过一次机遇可能就是一辈子默默无名。

    他们都是从全国挑选出来最拔尖的人,如果真是能力不够早就被刷走了,还能留到现在?

    这不过是放放试图让自己接受现实的借口罢了。

    洛熹十几岁就独自一人闯荡彼岸的陌生国度,被迫适应那些不公平却又相对公平的规则。

    只有抓紧每一次的机遇她才能从那些浅瞳肤白的女孩子们中脱颖而出,才能跳剧目中的主角。

    这些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成就不是谦让和隐忍换来的,这两样只会成为别人踩着你往上走的媒介。

    “机会不是等出来的!”洛熹声音坠着千斤重,反问她,“你有把握能遇到比这次更好的机会吗?你真的要背负着殴打队员的罪名回去吗?”

    事情是谁做的就该谁来受罚,没理由做慷慨顶罪又宽容释怀的假面,难受的还是自己。

    手机那头沉默了许久,洛熹听着她微不可察的呼吸声安静等她的回答。

    手机上的时间不断增加,当数字跳跃成新的整数时放放开了口,软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就算我想申诉,也来不及了吧。”

    “没演出前都来得及。”

    戏搬到了台前,在观众面前出错,那才是来不及了,眼下才哪到哪。

    -

    被女朋友忽略一整天的池嘉木第二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去参加交流会,心不在焉,三魂七魄全都飘去了另一个城市。

    魂魄唤回躯体的办法也很简单——洛熹的电话。

    一阵特设的铃声让池嘉木不用看来电显示也知道是她,死气沉沉的脸上瞬时攀上旭日,比春天疯长的野草还要有生命力。

    “对不起,对不起。”

    洛熹开口就是连着两声道歉,语气慌得不行,“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真的!”

    池嘉木闻言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声音和往常一样柔得似一阵春风,通过电子科技精确无误的落在她的耳畔,“我知道你没回消息一定是有原因,现在这个‘原因’解决了?”

    闻言洛熹松了一口气,挠挠被他声音弄得酥麻的耳廓,组织好语言将这十几个小时做的事情一一说个他听。

    “……反正到最后蒋时敏答应了会如实说自己看到的事情,早上我也把放放要申诉的事情跟jiao员说了,得到的回复是要向上反映,具体接不接受、会不会重新查清楚还要等。”

    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总比直接驳回来要有希望得多。

    池嘉木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仔细听洛熹说的“原因”,末了酸溜溜的问她,“所以你也找陆野帮忙了?”

    洛熹一怔。

    她发誓自己刚刚说的所有话里根本就没有提到过陆野,连这两个字单独说出口都没有,不知怎的池医生偏偏听到了让自己心里泛酸水的两个字。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洛熹了。

    在池嘉木看不见的地方一双漂亮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嘴角也因为新方向而有了上扬的弧度。

    片刻的沉默让池嘉木感觉备受煎熬,声线轻颤着追问她,“不说话是承认了?”

    “不是。”洛熹回过神,声调很明显的愉悦,“是你提醒我了,我可以去找陆野帮帮忙啊,他也算是这次演出的‘领导层’,有说话的权利,说不定能事半功倍。”

    高兴之余洛熹也捕捉到了相隔甚远的某人身上不断迸发的酸涩因子,柔声安抚道,“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这个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论起我喜欢的人,没人能比得过俊朗帅气的池医生在我心里的份量。”

    没有征兆的表白和夸奖让池嘉木原本刚恢复生机的脸染上了不自然的绯色,最后用突兀的干咳来缓解萦绕在周身的尴尬和不自在。

    洛熹能想象到池医生此刻的羞赧,心里遗憾不能亲眼得见,不能趁机捏捏他的脸逗逗他。

    不过知道关窍后也不是都没机会。

    来日方长。

    “你今天没有训练吗?”

    为了面子池嘉木强行转移了话题,手心似有汗冒出,比在上百号人面前演讲还要紧张。

    洛熹知道自家男朋友不经逗,隔着电话适可而止了。

    今天的训练计划早就安排好了,她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忽略的消息,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溜出来打电话跟他赔罪。

    还好,池医生很好哄。

    听池医生又叮嘱了几句关切的话后,洛熹被催促着回去训练,电话挂断前她压低声音,软软的说了句——

    “我会每天都想你,你也要一样想我。”

    最后一个字的音还没落扎实洛熹就挂了电话,捂着怦怦跳的心脏回了舞蹈教室。

    软语她不擅长说,明面上淡定的输出,实际上特别没底。

    如果刚刚的对话是面对面发生,那池嘉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视线就能轻而易举的戳穿她伪装的镇定。

    恋爱。

    这是头一回。

    没什么经验也很正常嘛。

    两个没经验的人碰在一起,互相学习,互相取经,这样才能进步。

    尽管被晾了一整天又凭白给自己喂了一口飞醋,池嘉木还是喜滋滋的。

    电话挂断前的那句话在耳边不断循环播放,却怎么听都不腻。

    -

    因为放放的事情蒋时敏和刘晓晓闹掰了。

    事情重新调查的那个晚上,刘晓晓知道背刺自己的人是蒋时敏,默不作声的在寝室等着她回来。

    门关上的那一刻刘晓晓爆发了,谩骂声尖锐可怖,难听到入不了耳。

    寝室的隔音不好,在争吵爆发的十几秒后门外就围上了不少好奇的人,大家默契的安静的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不多时,脏话中夹杂了一个瓷器落地炸开的脆响声。

    众人吓了一跳,几乎同时缩回了脑袋。

    洛熹担心蒋时敏会受伤,三两步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

    刘晓晓应该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说话太大声,怕被人知晓闹开,这一问句说得温和许多。

    “开门!”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也是这两个字让刘晓晓听出了敲门的人是洛熹,下一秒回头剜了一眼蒋时敏,讽道:“你还真是遇到知心闺蜜了。”

    今天以前她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无话不说的闺蜜,如今她用形容深厚友谊的“闺蜜”二字讽刺蒋时敏的背叛。

    若非不是遇到更知心的人,蒋时敏又怎么会背刺她!

    刘晓晓知道自己不能做什么,撤回了怨恨的视线,拉开门,撞着洛熹的肩膀出去,头也不回一下。

    确定只是杯子摔碎并且蒋时敏没有受伤后洛熹连门都没有迈进去。

    “谢谢。”

    寝室里唯一的一扇窗裂开一个小缝,因着大门敞开,静默的空间开始有了气体的流动,轻轻的“谢谢”二字几经转折落在了她的耳边。

    蒋时敏没有做任何回应,把洛熹当做了陌生人。

    放弃多年的友谊,蒋时敏心里也不好受,但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刘晓晓悬崖勒马。

    为了一个男人耍心机实在是不值得!

    除了齐一燃,还有很多事情值得她去做,比如——

    跳舞。

    从小到大,刘晓晓就很喜欢芭蕾,而她和芭蕾的渊源也是因为陪着刘晓晓去上课才种下的。

    这次的演出她们还约好要一起完成剧目,一起跳到大家的视野里,一起火一起成名……

    太多来前的憧憬在刘晓晓开门出去的那一刻就随着流通的空气飘走了。

    蒋时敏觉得难受又无力,扶着床沿坐下,眸子垂着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洛熹在劝说蒋时敏出面时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也知道她和刘晓晓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闹成今天这样她也不想,但……

    谁做的就该谁来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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