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5

    门后面是一片广阔的空间,金碧辉煌,地板锃光瓦亮,天花板是孔雀蓝色的,上面金色的字符不停地变换着,四面墙壁覆盖着深色的墙板,金色的壁炉镶嵌其中,偶尔伴随着一股巨大的、涌起的绿色火焰和轻微的“噗”得一响,一名巫师就从里面现身或者离开。

    现在是假期期间,这里显得有些空荡。魔法部员工纳尔逊似乎穿了有跟的鞋,敲在光亮的地面上发出“得得”的响声,让帕萨莉感到更害怕了。

    这声音好像是她魔法生涯尚未开始便要被掐断的倒计时一样――或许更糟,是牢狱生涯的倒计时。

    她觉得自己正在进入一个巨大的野兽肚子里,随着不可阻挡的吞咽力量被迫推着往前,逐渐滑入到野兽的身体深处,那里黑暗、痛苦,再不见光明。

    她越想越害怕,脑子一片空白,只会沉默地按照纳尔逊的指示迈开脚机械地往前走着,完全没法思考。

    沿着宽敞的走廊往前走,不久后便迎面见到一座堆金砌银的雕像喷泉,男女巫师的雕像被露出无限崇拜神情的妖精,精灵和马人围在中间,显得优越从容,水流则从雕像们各个部分巧妙地流淌下来,落在巨大的圆形水池里,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在略显空旷的大厅里微微回荡。

    帕萨莉麻木地瞥了一眼,感觉浑身更加冰冷了――这场景让因恐惧而凝滞的思绪活动了一下,她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疑惑――似乎不止一本历史书都提到巫师与除家养小精灵外的生物发生过冲突,其中,以妖精战争最为突出。其次,巫师和马人的关系也远非亲近。

    这点疑惑几乎立刻让她陷入了绝望――虽然只是一个装饰品,但却预示着一种更加不妙的前景――魔法部似乎是个堂而皇之不讲事实和真相的地方。

    更可怕的是,纳尔逊突然动了――扬起魔杖,挥舞了一下――

    出于条件反射,帕萨莉被这个动作吓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转身就跑。

    但却又立刻想到她根本跑不掉――身后这名魔法部员工手持魔杖,而她手无寸铁,几秒内就会被放倒。

    到时候只会面临更严酷的惩罚。

    于是,她只是略微顿了下脚步,稍稍撤开了点距离,惊惧地瞪着对方。

    什么事也没发生。

    对方并没有对她动手。

    只见纳尔逊的魔杖杖尖冒出一股烟,然后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小巧的纸飞机,停在了他们头顶上方几英寸高的地方。

    “校外未成年巫师擅自使用魔法被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开除的案件,发生在12月23日中午伦敦市区,但情况有些特殊,申请案件审理。”纳尔逊对着纸飞机说道,还瞥了她一眼,嘴角出现一个一闪而逝的笑意。

    帕萨莉看着他,眨了眨眼,才后知后觉――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一股暖流从胸腔淌向了四肢百骸,四肢好像也不那么僵硬麻木了,望向他的眼神也从惊恐不安变成了惊讶、激动和感激――

    她原本以为……原来是这么回事!

    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因为这位魔法部官员没有一上来就不由分说地折断她的魔杖。

    他带她来就是要她一个辩解的机会。

    毕竟,身为执行人员,他肯定没有最终决定她是否无罪的权力。

    这已经是他能给予她最大的善意和帮助了。

    帕萨莉想冲过去握住对方的手,想表达自己的感谢――

    可显然纳尔逊压根没想那么多,说完这些话后,就挥一挥魔杖,不等纸飞机飞走,便迈出一大步往前走了。

    帕萨莉有点遗憾,但心里依然充满暖意,感觉身上也开始有了力气,理智也迅速回笼――还有机会,她得好好振作起来,想想一会在法庭上怎么好好把事情说清楚。

    他们走过喷泉,接着是一个圆厅,墙面里镶嵌着一个个罩着镂空雕花门的升降梯。帕萨莉以前和妈妈去歌剧院时见到过,与那些升降梯很像。

    这让帕萨莉又放松了些。

    她一定可以的――既然魔法部有纳尔逊这样的人,那么也很可能案件审理过程并不像她想的那样令人绝望地专断。

    这么一想,等其中一扇雕花门打开,帕萨莉便不待纳尔逊催促,主动跟着走了进去站好。

    对方瞥了她一眼,然后迅速戳了下其中一个写着阿拉伯数字“2”的金属按键。

    升降梯顿了一下,开始缓缓移动。

    没一会,他们停了下来,一个冷淡的女声不知从哪冷不丁传来:“二层,魔法法律执行司,包括禁止滥用魔法法律办公室,傲罗办公室和威森加摩管理机构。”

    “执行司”这个字眼听上去有点不妙,让帕萨莉忍不住又慌了一下――但她赶忙打住了往坏处继续想下去的冲/动。

    “我们到了。”纳尔逊说了一句,帕萨莉点了点头,悄悄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再次主动迈出了升降梯。

    几步走出升降梯所在的小圆厅,他们来到一条两边都是门的走廊上。

    走廊墙面依旧贴着深色的墙板,样式随不如楼下进门处大厅一样华丽、但却同样十分将就的顶灯和壁灯把这里照得十分明亮。

    一站到这里,帕萨莉的紧张感就开始猛地拔高,心脏跳得越越剧烈,甚至让她有点担会不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最终,他们在某扇禁闭的门前停下来――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门板,再次深深吸了口气,感觉紧张感已经让身体轻微战栗起来,似乎脖子后面的汗毛也竖了起来――但她的脑子却已经完全恢复了思考能力,迅速又组织了一遍接下来要说的话。

    待会一定要先把普通世界正在打仗的事情说出来,然后再解释为什么会擅自动用魔法。

    话语要尽量简短精确。

    纳尔逊这样的魔法部普通官员都对圣诞节假期间要出来工作而感到心烦和不耐,那么法官肯定也会如此。

    若她照顾这些人的情绪,相应地,他们也会愿意听她说话。

    这样一来,她才能有机会摆脱毫无道理的指控。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她被学校开除了,还背上了破坏魔法部财产的指控,情况也不会坏到底――大不了就是没法使用魔杖罢了。

    而他们应该没法夺走她的魔力,她还是能够偷偷用无杖魔法为以后的谋生创造一些优于常人的便利的。

    而且,还有赛迪莫斯。

    她也会帮她的。

    实际上一切都对她很有利,要做的就是坦然、准确、清晰和简洁地把事情陈述出来,为自己辩护。

    没什么可怕的。会没事的。

    出于本能和理智判断,此时此刻帕萨莉完全隔绝了最可能让自己临阵崩溃的痛苦和恐惧――失去魔杖后要如何把妈妈从艾弗里老宅里偷偷带出来,并且如果真到了那样的境遇,以后她就要自己一个人生活了。

    纳尔逊提醒般地咳嗽了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

    深吸了口气,她随后极轻地对着门点了下头――即是对自己,也是对纳尔逊――推开了门。

    入目的首先是同样深色的地板,再是成排的长椅,贴着深色护墙板的墙壁,一侧墙壁上镶嵌着的几扇巨大的窗户,以及几个高高悬在头顶的枝形吊灯。这里一排排长椅上空空荡荡,他们走进来后,门就自动从背后关上了,发出了一阵吱嘎声,回响在同样空旷的房间里。

    可她的感觉反而又好了一点。

    不仅因为这里一眼望去一个人没有,还因为这些长椅,护墙板,吊灯和高高的天花板,很像她以前常去的教堂。

    要不是窗户玻璃并非绘着圣经故事的彩色玻璃,而是透明的,帕萨莉真会以为自己回到了原先乡下的教堂。

    不过,一旦沿着两侧一排排长椅留出的过道继续往前走,便紧接着见到了这里跟教堂另一个全然不同的地方:在房间的尽头,没有十字架圣象、圣坛以及类似牧师的布道台之类的设施,而是一小片被深色雕花木围栏围起来的空地。

    这片空间中,最显著的是正对旁听席的高席位,模样类似学校礼堂的教师席,挡住脚步的厚重宽桌后放着三个高背椅。

    尽管没有见过法院是什么样的――哪怕麻瓜的也没看到过,但她立刻就判断了出来,这三个高位是法官席。

    不过,现在那里空无一人。

    法官席左下方靠墙的位置有一个被围栏围得更小的坐席,窄小得几乎都没法转身,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右边靠窗的一侧则是高低错落的三排长椅。

    上面也没有人。

    那么这里就是陪审团席位了。帕萨莉想,回忆起了曾经看过的英国麻瓜政治体系。

    倒是陪审团坐席旁边角落的一张很窄桌前坐着一个头发抿得溜光的年轻人。

    不过,他此时正低着头整理桌子上的一叠羊皮纸,听见动静,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冲纳尔逊点了点头,就又低下头去了。

    这一切并没有超出她的认知。

    再好不过了。

    她又有了一些信心――也越发镇定了下来,理智好像沉淀了下来,像一块巨大的秤砣,让她的心渐渐落在了实处。

    紧接着,之前的紧张感慢慢化为一股说不出的亢奋和斗志从脊椎骨蹿了上来,她觉得自己好像要烧起来了――她还有机会,还有为自己争取的机会,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现在法官和陪审员都没有到,她还能再在脑子里回顾一下刚刚想好的申辩。

    当她已经翻来覆去把措辞都想得滚瓜烂熟、斗志都快被漫长的等待消磨殆尽时,才推门进来了一个腆着肚子、气喘吁吁、戴着方形黑帽子的中年男巫。

    只见这个男巫吁了口气,随后笨拙地从长袍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稍微出汗的脸,才一脸疲惫地一颠一颠走过来,见到纳尔逊时喘着打了声招呼,“纳尔逊。”

    “朗伯利法官,阁下,辛苦了。”纳尔逊愣了一秒,继而面部肌肉扭曲了一下,才调整过来,点头致意,挂上了客气而敷衍的假笑。

    胖法官没有察觉,又咽了一下嗓子,喘了一会,才稍微有些缓过劲来,不紧不慢地掸了掸长袍,煞有介事地正了正帽子,才走到法官席,沉重地坐在了中间那张椅子上。

    接着,他又扶了扶帽子,轻了下嗓子,边把腋下夹着的皮质文件夹打开放在了桌上,边迅速而不在意地瞥了帕萨莉一眼,然后像贵妇从马车里出来时伸手要人扶一样,探出胖手,摸到法锤,用力一敲,操/着庄重的口吻说:“请被告……进入被告席。”

    帕萨莉赶紧站了起来,刚刚差点平复下去的斗志重新燃烧了起来,捏紧拳头,深吸了口气,跨过栏杆,走到了审判区内。

    纳尔逊则跟在后面,随后把隔离旁观席和审判区的栏杆门关上。

    入座后,帕萨莉惊讶地发现,被告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狭窄仄逼。

    这让她感觉更好了。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脊背挺直,认真地盯着法官,彻底进入了状态。

    此时,法官又摸出一副眼镜戴上,抿了抿嘴,把羊皮纸拿到了一臂远的地方,仔细盯着看了几秒钟,才再次抬起眼瞥了下绷直身体、蓄势待发坐在被告席的帕萨莉,慢慢开口,语速相当磨人:“被告人……帕萨莉-梅尔宾斯,受到魔法部两项指控……一项……违反魔法部对未成年巫师禁止在校外使用魔法;另一项……破坏魔法部财产……猫头鹰。针对12月23日……中午12点47分……在伦敦波特伯罗街……使用了漂浮咒,按照法律规定,将被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开除学籍……”

    “但……鉴于纳尔逊先生认为……此案……情况特殊,建议对被告人……进行审判……并对事件进行一定调查,因此……本法庭先暂缓判决,待审查清楚后……再做决断。纳尔逊先生,将充当此次审判的证人……兼执行人……”

    帕萨莉全神贯注地盯着胖法官,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听在耳朵里,听到这里,立刻望向对面三层坐席上的纳尔逊,再次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可纳尔逊仍未往她的方向看一眼,而是低着头,然后既扫兴又十分百无聊赖地仰头看起了天花板,并开始用撑在地上的那只脚拍打地面,发出笃笃的声音,伴随着胖法官空洞而慢到磨人的声音在空阔的法庭里回响。

    胖法官丝毫不受影响,眼睛都没往那边扫一下,兀自继续用一只胖手按着面前的羊皮纸,毫无感情、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下去:“那么……请执行人呈上被告的魔杖……”

    对方说到这里,纳尔逊终于回过神来,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帕萨莉的魔杖,走过去放在了胖法官面前,又迅速转身回到陪审团席位。

    胖法官伸手拿起那根魔杖,从鼻梁上的眼镜上方看她,“请问……被告人,12月23日中午12点47分……在伦敦波特罗伯街,你是否用这根魔杖……施展了……漂浮咒?”

    “没错,但那是因为因为发生了战争……”

    “也就是说……的确如此。”胖法官立刻打断了帕萨莉的话,慢悠悠地说,抬起羽毛笔在一张羊皮纸上写了点什么。

    帕萨莉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瞬,继而攥紧了拳头,一股愤怒涌了上来。

    但她按捺住了自己――

    事实上,这么做是明智的――因为紧接着,胖法官就十分敏锐地瞥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地警告:“被告注意,问什么答什么,若说无关问题之外的话,本庭会判你扰乱法庭秩序罪。”

    刚刚那才不是无关问题的话!帕萨莉想大声反驳,但却不敢轻易开口了,只剩下呼吸随着剧烈起伏的胸腔变得很急促。

    胖法官又瞥了她一眼,看上去很满意,接着转向纳尔逊慢悠悠地问:“魔法部……禁止滥用魔法司……执行办公室……执行员纳尔逊,你以本案特殊为由……发起审判……原因是什么?”

    “麻瓜界正在打仗,这孩子所在的地方遭到了袭击,而她身边并没有成年巫师监护人。因此不排除使用魔法自保的可能性。”纳尔逊看了帕萨莉一眼迅速说,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接着又强迫自己舒展开来,似乎恨不得推动这件事快点结束。

    然而,听了纳尔逊的陈述,胖法官一瞬间露出了牙疼的表情,眉头抗拒地皱了起来,不过,他几乎立刻又变回了刚才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还松了口气,似乎找到了应对办法,继续操/着慢腾腾的语速说:“麻瓜界……的确在经历战争,但关于伦敦市12月23日……中午12点47分……是否发生了必要使用魔法自保的袭击……还需再做调查……”

    “现在……休庭……纳尔逊,你可以提交相关证据材料……”

    听到这个,纳尔逊迅速翻了个白眼,接着狠狠眨了几下眼睛,鼓着腮帮子用力呼出口气来――既像是叹气,又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帕萨莉变得不安起来,来回看法官和他,慌乱和惧怕再度浮了上来。

    她还没太弄明白“休庭”意味着什么。

    纳尔逊一脸阴沉,似乎随时会发火。

    在他们走出法庭,乘坐升降梯来到魔法部一楼大厅时,她还是忍不住问:“纳尔逊先生,请问‘休庭’有什么问题吗?”

    纳尔逊瞥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直到出了魔法部,才讽刺、凉冰冰而轻飘飘地说:“如果他一直拖下去,你甚至赶不上开学……”

    在把她送回慈善院所在的地区并离开时,他声音飘渺地又说了句:“老家伙不想在节假日期间上班……哼,又有谁想呢……”

    帕萨莉觉得如坠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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