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湖边,孟子书一扫阴霾,惊呼:“哇,这也太美了吧。”

    湖面上波光粼粼,阳光随风起舞,闪耀着晶莹的光亮,像嬉戏,像追逐。那树、那花、那草映在湖中色彩斑斓,从远处看,仿佛为这湖添上了一抹五彩的大围脖。

    一阵秋风扫过,几片叶子掉落下来,它们掉落的样子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几页竹筏荡在碧清的湖心,在湖面溅起一丝丝的涟漪,听着似有似无的音乐声,简直令人陶醉。

    洛松承昱见她这眯着眼享受的模样,心中一暖,上前揽着她的肩说:“不虚此行吧。”

    孟子书可不爽这打扰她沉醉的人,无情的抖了抖肩说:“勾肩搭背作甚。”

    “嘿,男子汉大丈夫,这有什么。”

    孟子书白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每句话都有深意,但又对自己这女扮男装的样子有那么点自信,不相信这人能猜出她的性别,难道是自己扭捏,才让他觉得是女人?

    “两位公子可是要游湖斗诗?”船家见他俩站在那里有一会儿了,便热情的拉客,毕竟穿得人模狗样,看着就不穷。

    “斗诗?”洛松承昱知道这是什么,本不想参加,刚要拒绝,却被孟子书搭上话了。

    “是啊,斗诗,再过一时半刻,这湖上就热闹了,才子坐在船中,各赋诗词,以叙中怀,或不能者,罚酒三杯。”

    “哦?这是什么个说法?为什么会有这个斗诗大会?”

    船家见他有兴趣,便口若悬河的介绍起来:“公子有所不知,每日巳时过半便会有花魁娘子游湖,佳人在此,才子自然聚集,只是花魁娘子也非俗物,因此,各位才子都尽显神通,以博娘子芳心,能上画舫一叙。”

    说完一副世外高人的笑,孟子书心中了然,这就是逛青楼那一套嘛,只是这里变成了在湖上,那秦淮河不也是在河边嘛。

    只是这里斗诗大都从中午开始,这样姑娘们既可以因为时间更长赚更多的钱,还能有更多的时间考验才子,毕竟很多还是卖艺不卖身,要想进一步发展的话,那必须是姑娘们看得上的,若是一下午的接触不满意了,是不会陪着 睡的。

    而才子们也喜欢中午开始,大家都觉得若是掌灯时分才来,那行酒令,传花枝,吹拉弹唱一系列程序下来,真正春宵时刻已经所剩无几,不够尽兴,花那么多钱就这点儿回报可不行。有需求就有市场,于是,渐渐的,时间就提前了,形成了现在的形态。

    孟子书没逛过,当下就感兴趣了,拉着洛松承昱就想去试试,不想却没拉动,她疑惑的转身看着洛松承昱,用眼神询问着。

    “你真要去?想清楚了?”

    这……这难道还会要命?还是会清白不保?孟子书咽了咽口水,问:“什么意思?”

    洛松承昱老神在在的说:“没什么,就是怕你才疏学浅,到时候丢脸。”

    我靠,有被冒犯到。孟子书当即瞪着眼,什么也不说了,拉着他就往船边走。

    刚到船边,船家就说:“今日只我一条船还有空位了,两位若是再晚点儿,怕是都没机会上船了。”

    “那么早就有那么多人了?”

    “那倒不是,很多公子一人或三三两两就包了一条船。”想到这里船家就很郁闷,他不过是耽搁了半刻的功夫,就错过了被包船的大奖。当然他平时也没被包过,因为船太小太寒酸,有钱公子哥都看不上,有钱人家都是包的香船。

    “哦。”孟子书点着头,心想:所以,这船上的家境都很普通?会不会有寒门状元在?

    船家在她上船的时候伸手扶了一把,说:“公子小心。”

    “谢谢船家。”孟子书微笑着道谢,倒是让船家愣了一下,然后略显生硬的说:“小公子客气了。”

    洛松承昱拿出一锭银钱,说:“这船就别再上人了。”他可不喜欢挤,好在这船内部结构简单,显得空间够大,只在两侧放有一排木板,充当凳子,中间一方长几,摆了各色果脯,里面熙熙攘攘坐了六七个人,也不拥挤,孟子书找了个靠舱口的位置坐下,可以随时走到甲板上去。

    按说舱口应该是很吃香的位置,但这船是专为斗诗设计的,四面镂空雕花,并无遮挡,不上甲板也能看到外间,从缝隙中欣赏湖光山色更为美丽,也可以挡住一些花魁娘子从花船上看才子的视线,保持神秘感。这便是为什么舱口的位子还空着的原因了。

    “今日是清音坊思思姑娘梳笼,廖兄,你是为此而来吧。”

    “那是,残花败柳我可不感兴趣,若不是思思姑娘清白,八抬大轿抬我也不来,更别说要斗诗议价了。”

    孟子书本来想问梳笼是什么意思的,听到后面那人回答瞬间懂了,初夜啊。

    议价,这是要拍卖的意思吗?看那廖秀才长相一般,面容清瘦却不俊俏,满面含笑却油腻得很,呵呵,男人,你哪儿来的自信。

    不过,自古以来书生都是这样,各种意淫,什么清冷仙女喜欢他,妖魔鬼怪喜欢他,青楼花魁喜欢他,一朝公主喜欢他……反正谁都喜欢他,还他妈都免费的赶着趟扑到他们身边,不是报恩就是求一 夜 情的,呵呵……

    “哈哈哈,廖兄大才,什么样的女子求不来,确实不用去找那些个半老徐娘。若那女子敢漫天要价,小弟第一个不允。”

    那廖秀才拱手道着谢,孟子书却是震惊到无与伦比了,没钱还出来嫖妓,人家初夜,还想讲价,哼……

    这么一对比,哇塞,恭承昱简直是人间绝色啊!洛松承昱看懂了她那眼神,心里气急:这女人居然拿我跟这种货色对比。

    孟子书也知道他看懂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又转过头继续鄙视那一群大言不惭的人了。洛松承昱附耳轻声道:“我本想拒绝的,你自己要来的。”

    听了这话,孟子书看向他,鄙视的眼神却没变,是啊,现在这船上,可就她一个女人,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谁知道这洛松承昱是不是一早知道今天这事,拉她来的。

    “这思思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更是信手拈来,不仅貌美如花,还能歌善舞,端看哪位才子今日有幸能上她的画舫了。您瞧,往日可没有今日这般热闹,定是都冲着思思姑娘来的。”船家在一旁打着哈哈。

    “哼……美若天仙,才华横溢那又如何?还不是个风尘女子,供人玩乐,也就今夜值钱而已”

    孟子书一听,怒了,听这描述,那位思思姑娘简直是完美啊,居然还能被这搭伙坐船的人鄙视?是可忍俗不可忍。当即白眼翻飞,嗤笑一声,回嘴:“嘁,有的人也许这辈子都没有人家今夜那么值钱呢。”

    船上的人一听,瞬间懂了,只见那位廖兄面露不快道:“你是何人,此话何意?”

    “字面意思。”

    “你……你在说谁?”

    “谁搭话说谁咯。”说完还瘪了瘪嘴,耸耸肩,以示无辜。

    洛松承昱在她身后,看着她说话时各种小动作,嘴角的弧度就没变过,那宠溺的眼神肆无忌惮的看着这娇俏的人儿与人吵嘴。

    廖秀才一听,更恼怒了,起身指着她说:“哪里来的无礼小子,在这里叫嚣。”

    孟子书也看着他,一脸鄙视的说:“哪里来的穷酸书生,敢来这里竞争?”

    “你……”

    “你什么你,我说错了吗?还若非处子斗诗议价肯定不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没钱嫖妓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的,真是有够不要脸的,没钱装什么清高,想着人家白给你睡啊?你以为你谁啊,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吗?你……”

    “住口。”洛松承昱一声低喝,吓到了在场所有人,孟子书不明所以的转过头看他。

    洛松承昱见她那一脸傻样,都不好意思责备了,将她拉着坐下与她耳语:“别乱说话。”

    孟子书一听,懂了,皇位调侃不得,确实啊,自己是在古代了,哎……冲动了,冲动了。遂又瞪了那个廖秀才,然后重重的哼了一声,转头看湖景去了。

    “这位公子,可是醉仙居的七童?”

    “你认识我?”孟子书为自己起了一个艺名,叫七童,嘻嘻……谁叫花满楼是最爱呢。

    “在下不才,闲时常到醉仙居听阁下说书,今日公子这身装扮,倒让在下好一阵猜测。”

    孟子书在酒楼时,性情豪爽,言语风趣,话题新颖,以致很多人愿意跟他聊天,结交甚广。只是那工作服甚是滑稽,如今换了衣服倒也不怪别人没认出她,要的也就是这效果。

    孟子书一听,这是金主大大啊,笑着跟他搭话:“哈哈哈,您倒是谦虚了,这不还是认出来了吗,今天不用上班,自然不会穿工装啦。”

    “哈哈,公子清秀俊逸,本就出众,只是没想到公子今日有此雅兴。”

    还不等她回话,那廖秀才讥讽道:“哼,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市井说书的,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洛松承昱闻言眉头一皱,却听孟子书说:“呵……我凭本事赚钱养活自己,怎么了,不像某些人,出门没钱还想白嫖。”

    “你……你……”廖秀才气急,指着孟子书你半天却说不出话,他确实囊中羞涩,但却被一个市井小民消遣,实在可恨,不过转眼他就想通了,说:“我饱读圣贤之书,不与市井小民一般见识。”

    “你若真是饱读诗书就不会说出刚才那些话了,越是满腹经纶的人越是知道天地之浩瀚且我之渺小,而你,妄自尊大,高傲到了极点,总以为世间万物配不上你一样,哼……男人,你明明那么普通,为何却如此自信?”

    廖秀才怒目圆瞪,说:“好,我倒要看看,一会儿你有多厉害。”

    “切……”孟子书也不再理他,从长桌下抬了两张凳子,端到甲板上,坐着吹风赏景。

    洛松承昱撩袍坐下,问:“我看你气定神闲,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你就那么有信心?”

    孟子书转头看着他,想都没想就说:“这不有你吗?”

    这句话直接撞进了洛松承昱的心里,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浪花,他的心情也像浪花一样欢腾,心里说不出有多高兴,只觉自己长出了五色翅膀,在蓝天里飞呀飞,真是快乐无比。

    原来,这就是被她依赖的感觉。

    她性格爽朗,像个男孩子,柳眉幽眸之间透露着一股英气,秀美俏皮的脸上常有绝不妥协的气势散发出来,让人又怜爱又敬佩。

    记得最初她说自己并未怎么读过书,却又才气逼人,见解独到,常滔滔不绝,出口成章,妙语连珠,仿佛世间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她,总是能侃侃而谈,用带着点风趣的语言娓娓道来。

    洛松承昱看着她,瞳孔像最深的湖水,被春风抚摸,在黑暗中温柔着,他缓缓抬起手,温柔的捋了捋面前那人的秀发,说:“我一直在。”

    孟子书被他这眼神看得浑身鸡皮疙瘩像是永久性挂件一样,无法消除,这人真的是gay吧,不对,他说他喜欢女人,如果他喜欢男人,没必要这么忽悠我,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他真的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但是如果知道我是蔚氏,态度不应该是这样的啊,难道,他就没想过把我抓回去还给恭亲王?我靠,皇室勾心斗角我真心不会啊。不不不,乐观点,他可能只是觉得我是个女的,不一定能想到恭亲王那一层去。

    虽然这么想着,却还是心虚的把头一歪,躲掉那只乱动的手,说:“你摸狗呢!!”

    洛松承昱笑了笑,说:“说的不错。”

    孟子书:我靠!

    “哼……刚才不是挺硬气的吗?如今这模样,倒像是个男夫人。”

    孟子书听了这话,绣眉皱了皱,问洛松承昱:“男夫人是什么?”

    等了一会儿见那人不回答,转头去看,吓了她一大跳,这人浑身戾气盯着那廖秀才,杀气收都收不住,孟子书这种麻瓜都感受到了,心中大惊:我去,这是要杀人的节奏啊,重点是他好像有杀人的权利,古代这么恐怖的吗?

    想到这里她动手晃了晃洛松承昱的手臂,说:“把你的杀气收起来,怪吓人的,你先告诉我,男夫人是什么?”

    感觉到身边人确实有点慌,洛松承昱卸了怒意,转头看着她,还没答话,就听有人幸灾乐祸的说:“男夫人就是男宠的意思,男宠你总知道了吧。你今日来这湖上是为了跟这些个风尘女子请教如何取悦男人吗?”说完船舱里与廖秀才相交的一众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洛松承昱眼神又狠戾了起来,而孟子书却笑了,转头对着船舱轻蔑的说:“此言差矣,我今天来是为了教她们如何筛选男人的。这青楼女子,虽是风尘中人,但个个美若天仙,身怀绝技,若是能参加科考,可能都没你们什么事儿了。不擦亮眼睛怎么行,像你这种既没人才也没钱财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选的,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还有,选男人可不是只看这两样的,毕竟还有晋江不能描述的节目是吧,那就更得精挑细选了,总不能良宵美景却干坐在床上聊天儿吧。自然是要找个身强体壮的,像你这种瘦弱不堪,一看就难当大任的,难道我还要在床上祈求奇迹出现吗!哼,呵呵……”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挑衅意味十足,毫不客气的嘲讽。船舱里可不止一个人被气疯了,如果眼神能杀人,那孟子书绝无存活的可能,但甲板上两人却根本没有关心他们的情绪。

    洛松承昱听了这话,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她……这……这话她都说得出口!她还知道自己是女子吗?而孟子书看着他那惊悚的模样,则在心中冷哼:这下,你不会再觉得我是个女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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