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露镇上要说最富的,共有三家:一家姓刘,两家姓姜。姓刘的这一家家主在外做官,平日里架子摆得最足;姓姜的本是镇上最富的一家人,兄弟两人却不知是何缘由,在半年前分了家,便是如此,依然富得流油。

    第二日一早,桓喜三人简单商议了一下,觉得此事解决得越快越好,三人且先各去一家查探一番。钟卿云去姓刘的一家,桓喜去姜家兄长宅中,端木芷则去姜家弟弟家里。

    桓喜虽说本就是以官府名义前来查探,身上却只有一块他二兄临走前塞给她的鱼符能算作信物。她思来想去,觉得姓刘的这家家中有人做官,威势定然喜欢往面上去摆,沟通起来不太容易,却也好用这块鱼符迫使他们合作,便将东西给了钟卿云——另外两家人不知是个什么秉性,在这小镇子上,拿这么个物件,还真不一定好使。

    钟卿云接过鱼符,眉头还未舒展,这事追根溯源毕竟因他而起,他自然相当自责挂怀,但事已至此,与其愧疚道歉,还不如快些行动。于是他将鱼符收好,对桓喜与端木芷道:“你们万事小心。”说罢也懒得从楼梯折腾,开窗纵轻功而出,几个闪身便不见踪影。

    桓喜呼出一口气,转向端木芷:“走吧,端木兄。”

    姜家两兄弟虽然分了家,但宅子还是挨着的。

    他们两兄弟之中,兄长名为姜林,弟弟名为姜森,二人自小孤苦无依,被姜乔姜大善人收养,一路教导,经商有道,方才有了现今家业。姜林还未娶妻,从弟弟家过继了一个小女儿,姜森则有一位妻子,儿女双全。

    姜森的妻子不算貌美,却有些真才实学,老练能干,与大女儿额外开了间柜坊,干得风生水起。他们的小儿子比大女儿小一两岁,刚十六七,虽不喜读书,但除总却被狐朋狗友拽去赌坊之外,行事也不算出格,没什么嚣张跋扈的劲头。

    这些基本都是钟卿云早些时候自白碑嘴里打听来的,他在这儿待了不短时间,整日抓人唠嗑,也不算白唠。

    桓喜站在姜林家的门前,叹了口气。

    她与端木芷已绕着姜家宅子走过一圈,这兄弟二人与其说是分家,不如说是拆了正房,又在院中砌了一堵墙,将一个院子分做两半罢了。他们将原本的街门从里面封死,又在院里原本的厢房边上,各自私开了两个相对的院门,从外面看,隔得老远。端木芷只绕了半圈,在姜森的院门前停住脚步,桓喜独自又绕了半圈,才找到姜林的院门。

    像霜露镇这样平日里压根不会有多少外人来,最近的县衙又在十里开外的镇子,私开院门这种事情没人去管。若是自己有钱请人来建,开十个八个院门都行。

    桓喜叩门,没等多久,便有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来给她开了门,将门左右一起拉开,又刚好均是打开一半,人被门遮了半个,探头来瞧,有些气喘,显然这门对她来说有些沉。

    女娃娃个子不矮,看面貌约才十二三,却已与桓喜肩膀平齐。她将门一开,本是满脸期待兴奋,看到桓喜后却忽然化作疑惑与茫然,问道:“姐姐,你是谁?来找我阿耶吗?”

    “对,姐姐名叫桓喜,来找你阿耶谈些事情。”桓喜温和道。

    “这样啊……我是姜依依,桓姐姐怎么称呼都行。”姜依依将门全然打开,没有半点戒心,就这样让桓喜走了进去,“只是桓姐姐可能需得等上一会儿,阿耶早半个时辰有事出了门,还未回来。”

    “无妨……我等在哪里比较合适?”桓喜稍一沉吟,问道。

    这个问题不出意外的难到了姜依依,她将院门关上,苦恼地思考了好一会,才道:“主屋上了锁,客房灰有半指厚……要不,桓姐姐先来我房中歇歇脚?”

    “好呀,我刚来这镇子没两日,你如果不嫌弃,与我讲些镇子趣事打发时间也是好的。”桓喜点头应道。姜依依的提议正中桓喜下怀,虽然找姜林也能大致了解事情经过,但又有谁会比当事人更加了解事件本身呢?

    只是,这绑架之事虽然已过了半月有余,可总归是件无比糟糕的坏事,姜依依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为何,竟对她这陌生人依然毫无防备?桓喜边走边想,表情难免不似一开始时轻松,好在姜依依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并未回头。

    姜林的院子打理得十分得当,常青草木整齐美观,井井有条。就白碑所言,姜林与姜森这对兄弟生活作风大相径庭,姜林喜静,家中未雇太多杂役,修剪花草更是亲力亲为;而姜森忙于从商,又唯恐疏于顾家令子女饿了肚子或叫人欺负,光厨房里就有近十个厨子做饭,出门时更是时常跟了一大串护院在身后。

    便是如此,姜森的大女儿姜佳佳也在姜依依后被绑过一回,险些没能回家。随之,刘家的刘湘也被绑架,再然后,这案子便被递到了都城。

    姜依依的屋里很干净,没有什么一般女孩子屋里多有的精致摆件,却放了两盆盆景,一左一右,很是对称。除此外还有许多书籍被规整地摆在柜子之中,放了整整两排。

    这间屋里没有凳子,桓喜便跟姜依依一起坐在了矮桌之前。

    矮桌前的后窗正对着一堵墙,桓喜看了两眼,确定了这就是那堵将一个宅院分作两个的墙。姜依依见桓喜多看了两眼这墙,以为她疑惑这窗户为何对着堵沉闷的泥墙,便主动开口道:“这墙后本来是片相当好看的花园,可我阿耶与二叔在半年前闹大了矛盾,一气之下在中间砌了这堵墙,就变成这样啦。”

    “对着这样的风景念书,你不闷吗?哎呦,他们大人吵架,却苦了妹子了。”桓喜摇摇头,语气故作夸张,逗得姜依依笑了起来。

    她边笑边说:“哈哈哈,我平时不在这里看书,这些书都是阿耶的,只是放在我这里。家里还有个书房,平常先生都在书房教我读书写字。”

    “这样啊……不过,能吵成这个样子,这件事情一定得十分重要了。”桓喜点点头,如此说道。

    姜依依撅起嘴巴:“才不是呢,这帮大人总是死脑筋,有时候还没有我们小孩子能转得过来弯儿。一点点小事,也能越吵越大,吵成了这个样子。”

    桓喜点头表示认同,又问道:“不过,依依,你阿耶与二叔究竟怎么吵了这么大一个架?吵到把宅院都分作两个,这未免也太孩子气了。”

    “嗯……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具体吵了些什么,不过……姜江说,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啊,姜江是二叔的小儿子,是个小讨厌鬼,他的话没个准,所以我猜,跟我们三个小孩儿说不定也脱不了关系。”姜依依似是把话憋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能说的对象,一说起来竟有些没完没了,“开始砌墙的时候,二叔和阿耶就互相再没说过话,搞得佳佳姐和宁音婶婶来看我都得偷偷摸摸的。”

    桓喜睁大眼睛:“开始砌墙就没再说过话?这墙看起来砌成也得有个半年左右了,难不成,他们虽然住所还这样只隔着一堵墙,却这么久都没再说过半句话?”

    “倒也不是……”姜依依想了想,忽然抬眉一笑,“就在半个月前,阿耶与二叔半夜在墙边说了好多话!那晚我贪玩了,睡得比平常要晚一些,就看见他们隔着墙站在凳子上说话。这堵墙毕竟连我都能轻松地翻过去,二叔与阿耶各垫高些就能面对面说话。他们都站得比较远,我不清楚具体说了些什么,不过,我觉得,他们最近要和好了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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