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围和付粼是好兄弟,他既然在,付粼当然也在。

    付粼已先一步找到了薛诗家的库房,她本只是前来踩个点,晚上夜黑风高才好该偷该抢,却没料到,有个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里面。

    付粼是个粗野的娘们儿,肩宽体壮,发式是北地模样,一不注意,很容易被认作男子。

    她更没有料到,这库房里会横七竖八地躺了五六个人。这几个是不识时务,被桓喜打趴下的,半数正哎呦哎呦的叫唤,半数已陷入梦乡之中。

    桓喜坐在凳子上,真诚地问出已经重复了许多遍的问题:“你买木材吗?”

    印围付粼二人之中,拿主意的通常是付粼,出阴谋的通常是印围。付粼武艺比印围高,脾气也比他火爆,却更为直来直去。因而,她道:“不买!”

    “我这儿是卖木材的,如果不买,客人所来为何?”桓喜道。

    付粼道:“我来打架!”

    她已认定桓喜也是来抢至臻丹,没准已然得手,故有此言。说罢,付粼挥刀而上,竟直接便要将桓喜斩于刃下。

    桓喜本也是用阔刃巨刀,身形一矮,便近身前,灵活向上一跃一攀,借了旁侧货架,已然绕至付粼身后,双腿攀腰,单臂挟肩,弯刀架上脖子。桓喜道:“我们……”

    然而她未说完,付粼却又有动作,向前一磕,桓喜无奈收刀。二人一番动作之下,屋内隔间已被击破,桓喜退至赵伯被褥之上,付粼方嘲笑道:“当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不到万不得已,必不会下杀手!”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武功不济,此刻也只想拖延时间,等印围来出个阴谋。”桓喜笑道,“你们加起来武功也没我好,何必非要抢这至臻丹呢?”

    付粼嗤笑:“谁告诉你,我们只是来抢至臻丹?”也不再多言,挥刀便砍。

    刀法差得可以,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自信。桓喜想着,抽出另一柄弯刀,双刀齐架。付粼的刀也算是沉、大,一般人挥舞起来定然困难,她本认为一刀砸下必然能将桓喜这两柄刀一齐折断,再不济也该有一二豁口,桓喜也已做好赤手相搏的打算,然而大刀落下,却与弯刀迸出连串火花,直将桌上桦烛都再燃轻烟。

    桓喜遂顺势导力,再自旋身上前,镪啷一声,付粼刀被卸下。她瞥了一眼,见却是自己的大刀出了豁口,一时心下震撼,竟也未再反抗。

    正当此时,身后忽有破空声传来,桓喜再挥刀击去,原是个飞挝。这挝本就偏了,桓喜再行一击,挝便飞至旁侧,将木桌打翻,嵌入墙壁。

    “这挝,想必就是印围的兵器?”桓喜再一转身,见付粼还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大刀,摇头笑道,“我想明白了,你们二人说却是说不通的,还得报官。”

    却忽见付粼面容一肃,转身要跑,桓喜收好了刀,当即上前将她衣领一扯,下蹲扫腿,放倒在地,才问:“姐姐觉得还跑得掉?”

    “你力气怎么这么大?!”付粼惊讶,随即喝道,“你看身后!”

    “你以为我会……”桓喜话到嘴边,却忽然感觉背后暖意甚巨,有种莫名的燎灼感,忙转身一瞧——却是先前冒着烟的桦烛倒在了赵伯的被褥之上!

    桓喜看去时,火已经很大,一人难以泼灭。她一咬牙,拽着付粼领子让她起来:“你方才不说……算了!帮我一起抬人!不然我就把你打晕,再先抬他们!”

    她一指地上仍或趴或躺的六个人。

    两个人一次性能搬出去四个,桓喜出了一趟再进时,这木质的仓库已成了个火炉,冲天的火光引来了诸多人群。桓喜呛咳着在浓烟中找到地上的两个人,这两人只有一人醒着,正满脸土灰的努力向外爬去,一把捉住了桓喜的衣摆:“女、女侠!你可不能弃我们于不顾啊!”

    “另一个呢?”桓喜抹了把脸,顺着此人手指向后看去,摸索着抓住了另一个人的裤腿。

    即便是白日,这一整个木头屋子烧起来也是有够显眼,浓烟滚滚。

    烟起时,沈秋兮正扯着印围的衣领,令他只能跌跌撞撞地走着。他一边走,一边嚷着:“沈少侠,沈少侠!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能不听啊?!我刚偷摸进城的时候,武器就不知被谁摸去了,刚才正在摊子边儿发愁呢,真的自进城来什么恶事都没做过啊!”

    “以前的呢,以前的恶事,你就不负责了?”沈秋兮说着,抬起头来,看着浓烟的方向皱眉,“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青天白日,难道有人纵火?”

    端木芷道:“那边便是薛诗家仓库的方位,二师兄,我先行一步。”旋即,便运起轻功,三两下已奔驰老远。

    “阮蒙,你先跟上他。”沈秋兮一摆手,让阮蒙先去。他眉头皱得更厉害,停下先将印围双手与嘴捆好,接着不顾抗议,将其往木车上一甩,拉着木车,也向浓烟方向跑去。

    端木芷到时,桓喜正一手扛了一个人,正从木屋火场中闯了出来。她扑出火场,在地上滚了一圈,将衣服上的火苗尽数压灭,接着去扑另两人身上的火。端木芷上前帮她一起,又递了个帕子过去。

    随即,阮蒙也到了,挤到人群前面,话还没说,先叹了口气。

    桓喜正忙着把脸抹干净,乐了,问:“你叹什么气?”

    阮蒙便取出一面铜镜,举着让她自行查看。桓喜瞧着又乐,阮蒙便奇道:“我以为你会生气,在我有限的印象里,女孩子都不喜欢自己灰头土脸的,也不太喜欢别人动她们头发?”

    又过了少顷,沈秋兮方才拉着木车赶到,他在路上用木头装了些水,但到近前看着,这几桶水也无甚用处了。又挤过人群,忽然发现端木芷正将付粼与几个躺着的江湖人绑起,阮蒙正帮忙举着铜镜,而桓喜,则拿着弯刀将自己烧焦的头发割下,再略做修整。

    沈秋兮索性将印围也扔去与付粼作伴,拿瓢擓了水,让桓喜顺便洗了把脸。

    围观的人不少,起先还有帮忙泼水的,但到后来,见实在难以起效,也没人再干了。府衙的衙役到了,也只能泼水、掷沙土,然而这装满木头的木屋烧起来,实在不是一时半刻便能熄的。

    等到桓喜已将自己头发粗略剪好,衙役这边也没见什么成效,倒是薛峥昌又来了,眼神看着屋子,嘴上指挥着衙役,脚下步子迈得倒是明确,直向桓喜这边走来。

    薛峥昌道:“我实在是没料到,一天能见你们两次。”打量一番桓喜的碎短发与衣衫,又说,“四小姐勇猛无匹,直闯火海,佩服。”罢了,挥手让衙役将七横八竖被捆着躺了一地的六个江湖人,与印围和付粼二人一起带走。

    “薛推勾也是,胳膊折了还一直亲至现场。”桓喜本想刺他两句,想想却也没什么必要,于是闭口,沉默一会,恢复了以往的直言快语,“你不管薛诗四婶的案,来这儿干嘛的?”

    “我现在正是要管这个。”薛峥昌道。

    不久,围观群众被衙役一一遣散。薛峥昌仍站在木屋之前,等着火灭。薛诗家的库房对个有张木头长凳,桓喜四个挤在上面,看着衙役借用了沈秋兮的小木车与水桶灭火。

    来来往往忙活了得有两个时辰,木屋的火才渐渐熄灭,几乎只剩一地灰烬。薛峥昌招来衙役,让他们进去在残垣中找寻东西,一群人待烟熄了,进去弯腰俯身去找。

    薛峥昌也不在意桓喜四人不知不觉就走到自己身后,头也不回,问道:“四小姐也要搭把手吗?”

    “他们在找什么?”

    桓喜正问着,里面有个衙役忽然持着块东西,跑到近前,喊道:“薛推勾!找到了!”

    薛峥昌不无遗憾地笑了笑,将之接过,在衣上擦了擦,这竟然是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木块,没有丝毫的变形与烧灼痕迹。薛峥昌将之举在眼前,回答桓喜先前的问题:“磐石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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