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冯翊郡这一战已结束,但文子端身份贵重,又带着世家子蔡氏兄妹。何将军又担心着何昭君,故而这两拨人到了一起,结果就是乌泱泱带了一群士兵一起。

    真正带的物品倒是没有多少,人倒是密密麻麻一大片。

    别过了何将军,何昭君随着何靖宇上了路。

    许是因着人多的缘故,这一路无惊也无险。

    若说此行还有什么特别,那便是飞云了。自冯翊郡一役,飞云的臀骨受了重伤,虽然现下伤口正在愈合,但当时情况凶险,后又跌落悬崖,故而请了经验老道的兽医来看,也是只能摇头的份儿。

    但也是因着一同经历过生死之险的缘故,何昭君格外喜欢飞云。难得三皇子想着带上它回都城,甚至都舍不得让它拉马车,也不令人骑它,只是命专门的人驱着同队伍一起走。

    飞星虽说只是捎带一程,但她心中惦念着何昭君,仍是拿自己当婢女,服侍着何昭君的起居。起初,何昭君还在拒绝,但见她神色坚定,又忆起她上一世的惨死,最终默叹了一声,允了她的随侍。故这一路,何昭君过得很是舒心。

    三皇子也未出什么幺蛾子,蔡云书也似乎在府衙得了教训,乖乖守着自己的小妹,无事不出来探头。大家倒是一路相安无事,偶尔停驻休息,也是何靖宇主动过去打招呼。

    故而,何昭君越发肯定,三皇子已经放弃了要娶她的念头,心中盘算着,等回府修整好,就马上去把自己的玉珏拿回来。

    一行人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走了一路,终于,第四天到了都城城门外。

    这一日风和丽日,天气格外的好。

    前头入城的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一路坐久了车的何昭君也有些不爽利,故而飞星陪着下来走动走动。

    一只精致的蹴鞠就这么滴溜溜地滚到了何昭君的脚边。一个头上扎着小辫儿的孩童登登跑了过来,又见何昭君看着他,于是迟疑了步伐,停在了原地。只见那小孩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儿,歪着脑袋看了看停在何昭君脚边的蹴鞠,回过头大声喊道:“阿兄!阿兄!”

    很快,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过来。何昭君这才抬起头来,只见来人眉清目秀,穿着一身雪青水纹织锦对襟长衫,外罩着一层雪锻大衫,加之上来人清瘦修长的身材,仿佛清霜笼着玉竹,谦谦君子也不过如此。

    待那人走进,何昭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一时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抱歉,这位女公子,我家小弟贪玩,冲撞了女公子,还请女公子见谅。”

    那翩翩风度如玉竹般的公子朝着何昭君作揖,态度谦然地上前几步,刚想俯身去拾何昭君脚边的蹴鞠,便听得何昭君轻如蚊讷的自语。

    “卫青玄……”

    卫青玄一瞬间凌冽了神色,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幼弟护在了身后,面色仍是沉静如水,只一双眸子充满了戒备。

    “不知女公子何许人也,竟认得在下?”

    何昭君乍然呆愣,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她能认得卫青玄,完全是因为上一世。

    上一世,袁善见曾与程少商言明,灭了全家的何昭君无人敢娶。事实上,也并不尽然。虽然众多大族世家都如袁善见一般,算计得厉害。却也有人胸有大义,感怀大念。譬如,青州卫氏。

    事实上,与都城许多权贵相比,青州卫氏已是没落的贵族,如今文帝乃是新皇即位,对原先的大族世家本就存着打压之意。加之卫氏一族人才凋零,确实是没有什么大能之人。而这卫青玄乃卫氏旁支,也是这一辈人之中难得的精干子弟。现下卫氏的嫡系掌家虽无甚才能,但也懂得长远为计,故从卫氏众多的偏支旁系里选了又选,才选出了卫青玄这么一支潜力的苗子。此次上都城,想必了为了三月之后的科举试炼。

    而何昭君之所以能识得卫青玄,乃是当初楼垚与程少商不想悔婚,凌不疑又警告于她之后。卫青玄孤身一人前来何府求见,言明感念她何家大义,愿娶她为妻。

    卫青玄的身份其实并不完全符合何昭君的理想夫婿,当时的情况下,卫家虽是大家,内里却是没落。但卫青玄本人是个文臣,却无法掌她何家的部曲。是以,倘若何昭君同意了这门婚事,这卫家郎君除了得到一个好名头,却无任何实际实惠。更何况他本为卫家家主属意,他此番求娶,也与卫家的大计所不符。

    所以,在上一世,何昭君对他的求娶提出了质疑。而卫青玄的答案却令她有些吃惊,他不忍为国为民的后裔举步维艰,更为何昭君气节所折服。因此,虽知会面对家族诘难,但此番心迹若不表,恐余生后悔。

    如同她当初遇见肖世子一般,这卫青玄的出现既突兀又美好。何昭君一朝被蛇咬,再不敢轻信任何人。因此,哪怕楼垚再如何不愿意,总归是知根知底,父亲看中的人。

    她后来拒绝了卫青玄,仍是选择嫁给了楼垚。在她上一世那个惨淡的婚礼上,卫青玄还亲自前来恭贺过她,或许是看出了她心中的落寞,他还曾笑言她的婚礼这世间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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