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本来很忐忑见她爸爸妈妈,因为我从来不招长辈喜欢,就怕他们背地里一拉黄彩仙叫她离我远一点,说我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但没想到她爸妈非常客气之下还满是抱歉,各种嘘寒问暖,都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优秀同学来家里做客的态度了。

    “我太姨奶奶说你昨天是中邪了。”黄彩仙看我有点受不住热情,憋不住还是说了,“她说我爸爸昨天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跟着,会有血光之灾,大小不是破财就要流点血,但被你给挡了,啧啧,你说巧不巧?神奇不神奇?”

    我:“……”

    “但你放心哦,不是什么大事,你看给你做个小法事就OK了,连气色都好多了诶!”黄彩仙说着朝我油腻的挤眉弄眼,又指了指我手腕上的桃核,“这个你就戴着吧,别拿下来,哪天坏了掉了就不管了。”

    黄彩仙的家在桥头,一栋两层的小楼,二楼还是毛坯,估计等着黄彩仙什么时候谈婚论嫁了再装修。没有院子,门前本是开阔的一片水泥地,但堆着许多的渔具,还有一个铁皮房子,也是用来放物品的。

    可能因为他们家搞养殖,太忙了也就顾不上收拾,黄彩仙说他们家原先是养螃蟹的,现在也养小龙虾和鱼,承包的水库,离这边还不近,她爸妈一年到头基本上都在塘里忙着。

    屋后是一望无际的农田,这个时候水稻青中带黄,还没到收割的时候。稻田里还有一排一排的电力风车,靠的不远,可以听见转动的声音,给人风哨子的错觉。

    桥下是一条大河,河对面就是大马路,这一头有个小码头,两边有网箱,是黄彩仙家的。因为国庆加中秋,回家的人多,她家也卖一些零头小户的鱼,用黄彩仙的话,有钱就挣,不嫌多少。

    她爸妈一大早就去鱼塘了,黄彩仙在门口守了一会儿,陆续有人过来买鱼,称了就走,也不给杀。我在旁边跟她一起算账,杀别人价时总觉得不够狠,被人杀价又心滴血,可惜家门口,都是熟人,连买代送了。

    问黄彩仙中午给我做哪条鱼,我看到有好几条鳜鱼,怎么也该给我清蒸一条,我这大病初愈的不得要好好养养,结果这货指着一旁的白鲢:“等着哦,看谁先翻肚子我们就吃哪个!”

    和她认识这几年,我就没吃过她一条螃蟹腿,不是说她家育的都是蟹苗就是太贵了舍不得吃,还给我举例:“你见过哪个蚕农自己穿过丝绸?”

    并非刻意营造,她就可贵在贫贱不移富贵不屈,没有那种非要飞上天的野心和抱负。而且就算环境改变,她也没那种自卑心理,知道自己格格不入,她依旧保持着本来的心态大大方方一点不扭捏矫情。

    多好的姑娘。

    就早上忙一阵,过了九点,黄彩仙把门一关,说带我上街去吃早饭。

    桥头再往前多走几步就是街了,也有新街和老街,老街依然很热闹,由于路窄,机动车禁止通行,只看见人头攒动。在一家包子铺排了十分钟的队,买了两个包子,垫吧了一下肚子,去另一家等了半个多小时迎来了万众瞩目的小鱼锅贴。

    不知道是不是等太久的缘故,在内心里自动的给加分许多,等真吃到嘴都有点不真实,只知道很好吃很好吃,但回忆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了。

    和黄彩仙一起吃东西我从来抢不过她,小气也不说多买点,我都没吃饱,就回去了。

    哪知道家里也一堆的人,话音高涨,都在问:“卖鱼的死哪里去了?”“还要不要做生意?”

    黄彩仙忙里偷闲暗戳戳的对我说:“他们肯定是来看你的,早上来买鱼的回去说黄鼠狼家来了个特别漂亮的小菇凉,就个个跑来张望了。”

    也许做生意的都精明,黄鼠狼的一家好像十里八村都知道,去街上溜达一圈,全都在给黄彩仙打招呼,叫她爸妈留点螃蟹小龙虾和什么什么鱼,家里要请客。

    喊人诨号也不避着点,直接就“哎,黄鼠狼家的胖丫头”,黄彩仙扭着腰问她:“我哪里胖了?”然后把我推远一点。

    中午炖了半条鱼,之所以是半条是有人来买的花鲢,嫌太大,确实挺大的,十五六斤了都要,就给剁开了。人家花钱买东西肯定选好的,花鲢吃的就是头,下半截没人要就留着自己吃了。

    说好的大鱼头炖老豆腐换成鱼尾也没意见,我喜欢吃鱼尾巴的,都是活肉。

    黄彩仙家也有烧柴火的灶,标配大铁锅,感觉再大的鱼都能炖的下。鱼也不煎,做好料汁就下鱼块了,架柴火一顿猛烧,一大锅咕嘟咕嘟的翻滚,锅气里都带着胶质。

    黄彩仙说千滚豆腐万滚鱼,烧就完事了,信誓旦旦拍胸脯没有不好吃的。与春花姐相比我做菜很随性,但跟黄彩仙一比,瞬间甘拜下风。

    她还突发奇想也学人家在锅边贴饼子,家里没有玉米面百秒冲刺上街买,用八百米体能测试从没有的速度,回来加上面粉一顿捣鼓就搞起来了。

    此外她还做了南瓜炒韭菜,西红柿蒸茄子,咸排骨加豇豆角煮米饭,以及昨天的剩菜又都给热了一遍,忙的她热火朝天,我却在想等会儿和她爸妈一起吃饭我该怎么拒绝的不失礼貌。

    幸好饭做好后,她爸妈打了个电话说没时间回来了,于是就我俩吃。黄彩仙在那啃螃蟹吃龙虾,已经过了吃小龙虾最热闹的季节,我看那虾很大,壳子很红,加上是昨天的,回锅肯定不好吃。

    “秋天的小龙虾更肥美,我家的龙虾都是按个卖的,比澳洲小蓝龙都贵。”她给我剥了一个,鄙视道,“城市佬,让你尝尝正宗的神仙美味。”

    好大一坨肉,吃在嘴里既夯实又紧实,因为就是盐水煮的,没有复杂的香料遮盖,吃出来的味道很清甜,所谓的河鲜腥味也尝不出丝毫的不愉悦。

    “螃蟹就算了,还没到时候呢,中秋节要是再晚一个月就好了。”黄彩仙又扳开一个蟹壳,里面还是有膏的,母蟹是天价,能有公的吃就不错了,虽然也是缺胳膊少腿的残蟹。

    黄彩仙非必要的情况下不吃鱼,她家人都是的,早吃腻了。所以我就不客气了,先拣好的吃,把鱼尾那段最活的肉搞定,后面再吃上层的段肉,吃着吃着吃不下去了,我还很少吃鱼能吃到厌的。

    回头再吃南瓜炒韭菜,又甜又咸,好神奇的搭配,但不难吃,西红柿蒸茄子口感也是正常的,就是看着有点……恶心,再有排骨饭,加了豆角也挡不住的咸鲜啊!

    我要永远相信我家小仙女的厨艺,为我之前的怀疑感到羞愧,虽然她贴的饼子翻车了。

    吃完饭她要去给她爸妈送饭,问我要不要一起,我问怎么去,他爸开走了指挥官,他妈骑去了小电驴,家里还有一挂黄牌货车,以及……

    “当然是骑上我的大摩托!”她朝我油腻的一瞥鼻子,总让我各种受不了的忍俊不禁。

    只有一顶安全帽,她给我戴了,还怕我又吹风着凉,再给裹了一件她的厚外套。

    我看看安全帽上的灰,并不感谢仙女的舍己为人,但我被她裹的像个宝宝的感觉还挺不错。

    她骑车,我坐在后边一手一个大保温饭盒,有点忐忑,毕竟也是把命交她手上了,尤其她喊“风驰电掣”的时候,我爆破音的尖叫“慢点慢点慢点”,她回头问我:“你怎么不喊咿呀,失态的样子好诱人啊!”

    我:“……”都怪我,是我给她找的教育片。

    骑着摩托车过了桥,穿过已经不热闹的街道,继续向东走,几户人家之后就看见了一片一片的水塘和沿路的沟渠,沟渠里飘满了菱角叶,水塘里……

    “那是什么?”我问速度控制在三十码的黄彩仙。

    “茨菰。”她答。

    “嗯?”我疑惑,“那旁边的那个呢?”

    “芋头啊,大姐!”

    我又看向另一边:“那这个呢?”

    她说:“鸡头。”

    茨菰我知道,芋头我知道,芡实我也知道,但这样看我不知道,一路上我问这个问那个,黄彩仙“嗤”了一声,“再优等生也是个啥也没见过的城市佬,以后别跟我嘚瑟你见过世面!”

    其实我也见过不少名山大川江海日月,只是很少静下心来,绚丽的极光之下,眼里也什么都看不见,想的都是改怎么谈判,连对手都觉得我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知道执行主人的命令。

    说话间摩托车加了速,“唔”的一声冲上了一个高坡,仿若井底之蛙跳上了岸,眼前豁然开朗。一望无垠的湖面,潋滟水光刺的我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回首又是良田阡陌,只觉浩瀚又壮阔。

    围堤两旁皆是茂密的杨树,青绿之中泛起了黄色,湖风吹过,落叶纷飞,给人最直观的秋色。

    一条宽阔的马路却蜿蜒曲折,少见人影中顿有遗世之感,飞鸟掠过,刹见堤岸下食草的黑羊,水面上扑起的白鹅,又回到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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