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吓我!”

    陶婉婉看了看绛月那一对深黑的眸子,又想起她说的“走霉运”三个字,顿时坐不住了。

    他们被困在这座山里将近一整天,架着马车满山跑也没找到一点出路,都这副境况了……竟然还不算走霉运?

    雨打车窗,陶婉婉连个鬼影子都望不着,身体随着马车摇摇晃晃,似是无休止。

    “咱们还不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吗?过会儿雨还在下的话,这泥地就更不好走了。”

    在这山中,一眼望去皆是稀稀疏疏的草木林,能避雨的地方恐怕只有一个。

    绛月盯着远处,眼中闪过一道幽光:“那就要看看某人会如何抉择了。”

    马车外。

    绛月连名字都不愿提起的“某人”正眉头紧锁。

    他一身雪白的衣衫已被雨水打湿了些许,虽然车马奔波了一天,但面上不显疲态,眸中仍旧潜藏着锋利。

    前方传来吕青柏带着欣喜的呼喊:“前面那片林子看上去眼生,或许能通向山脚!”

    易子朔顺着方向眺望了一眼。

    像是一片再寻常不过的林子,但也不知是雨水影响了视线,还是因为其他原因,绿林的边缘模糊不清,透着阴郁的暗色。

    先前几个时辰,条条山路似是互通一般,使得他们总会走到回头路,眼下也算是找到了一条没走过的山路。

    吕青柏已经迫不及待地策马飞奔过去了。

    易子朔看着他急切的背影,面上却是苦笑。

    待靠近了那片所谓的林子,吕青柏的喊声又乍然而起——

    “见了鬼了!林子呢……怎么就这么几棵树,莫不是方才看错了?”

    易子朔带着马车也随之停下。

    分明在远处看到的还是茂密的树林,而面前只见到几株杂树,参差不齐,更蹊跷的是……还挺眼熟。

    吕青柏伸手指向斜方,气急败坏地说:“又是那座破庙!”

    巧了,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这座山似在悄无声息间戏耍着他们,原以为的柳暗花明,不过是雨幕织成的假象,诱人来此的幻影。

    马车内的人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就见陶婉婉拉开一条缝在那探头探脑,欲言又止。

    而绛月直接撩开车帘,举止不急不缓,等到她目光捕捉到易子朔,瞧见他此刻的模样时,不禁愉快地翘起了眼尾。

    风水轮流转。

    他发间、身上都是被大雨淋湿的狼狈。

    再反观她,发髻都未乱,鬓边留出的两缕乌丝随风悠悠闲闲地飘着。小脸上的潮红早已消退,又可以装扮起那张灵巧乖觉的皮囊。

    “三次了,”绛月眨着眼,揶揄地笑了笑,“难道易修士还不敢过去么?”

    易子朔转眼看去,林间那一抹浓沉的灰色,像是如何都摆脱不掉的阴影。

    试过那么多回,他也察觉出了,在此地界,破庙是中心,只要其有意不让人下山,他们就算再怎么绕,也不会找到出路。

    时辰不早,也是该去会会了。

    一行人来到破庙前。

    庙宇并不大,从外看可以说是极其简陋,破败不堪。

    墙上整体灰黑,角落里残存着点牢固不落的红漆,瓦片不仅稀疏还布着裂痕,挂在檐上似是摇摇欲坠。

    陶婉婉本来抱着忐忑的心情打量这座庙,但目光绕过一圈后……

    “看起来也没什么可怕的嘛。”

    这时,绛月撑着油纸伞走到她身后,轻声说道:“正因为无比平常,才显得更诡异不是么。”

    少女的声音清清幽幽,像是山林间的私语。

    慢慢回味过她这句话,陶婉婉再看眼前这残墙破瓦,似乎哪哪都不对劲起来。

    “你……你别老吓唬人,我其实胆子一点都不小!”

    说话间,她的身体却诚实地往后退了几步。

    绛月嗤笑一声,眼眸转动,却发现易子朔在看着她。

    她撇过头,灵活的指尖轻轻一转,就用伞面挡住了那碍眼的视线。

    安顿好马车后,修士们也走上前来查探。

    易子朔先行推开了陈旧腐朽的庙门。

    这座庙很久没来过人了,门外的光一打进来,就见到空中灰尘弥漫,阴暗的角落里都遍布了蜘蛛网,祭拜用的桌台残旧,还破损了一角,堪堪立在那。

    正中间的便是一尊端坐的塑像,神态含着浅笑,一对细细长长的眉眼俯瞰来人。

    他方才观察外面的布置,以为是这一方的土地庙,但见着这塑像后又不太确信,不知这庙宇供奉的到底是哪路神仙。

    庙中唯有这塑像完好无缺,虽然蒙着一层灰,却能看出被雕琢得很精细,想必当年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

    但随着村落的迁徙,山里的人烟渐渐稀少,这座庙宇也不再有人来供奉,变成如今这副衰败的模样不免让人唏嘘。

    日月轮转,世事难料。

    或许堪堪几百年,就能让山河变色,朝代更迭,从兴盛走向衰落,一座小小的庙宇又怎能逃得过光阴的流逝?

    修士三人分头查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动,安静得就像专门给过路人歇息的一间破庙。

    门外大雨如注,水滴打着瓦片声声作响,丝毫没有快停下的意思,天色不知不觉已变得黑沉。

    一路上鞍马劳顿,如今到了屋檐下谁都不想走。

    于是众人收拾收拾,决定就留在此处过夜。

    除了靠着墙的塑像,庙里空空荡荡,正好方便铺床。

    先垫席,再铺上褥子……

    绛月学着他们的样子拉扯来被席,心里却幽幽地想,假装人真累,若没有其他这些人,她随便找个空隙都能休憩。

    对于没心思做的事,绛月通常敷衍了事,被褥差不多一摊,就算大功告成。

    她拍拍手,甚是满意地转过身,却冷不丁地瞧见易子朔眉头轻皱的脸。

    “你就是这么铺的?”

    乱糟糟地像是随意揉成一团的棉花。

    绛月觉得真有意思,自己还没去找茬呢,反而先过来惹她了。

    再一看,他铺得那么平平整整,一丝不苟,与自己的反差极大……

    懂了。

    自己忙活得这么累,见不得别人轻松啊。

    “那该怎么铺呢?”绛月步履慢悠悠地走近他,面上却是想要学习的认真,“不如让我仔细看看罢。”

    待她走过来后,红色的裙摆轻拂,十分“不小心”地将褥子给蹭歪了,其中一角突兀地窝在旁边。

    “真是可惜啊,”绛月故作歉意地退远了些,“辛苦你要重新铺了。”

    易子朔看完了她一出短暂的戏,又看了一眼凌乱的被褥,终是无言地捏了捏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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