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牢中怎么样了?”

    琵公子转动轮椅向前行了一段,抬手按下了石壁上的某处机关。

    李莲花在看清石壁上被悬吊起来的尸体,脚步不由滞了一下。

    一具白发骷髅被钉死在石壁上,那人生前不甘地仰着头,手脚关节都被铁楔穿过缝隙固定住,干涸的血在他身后的石壁上反复覆盖。

    饶是觉得魔头都罪有应得的李相夷,猛然见着这样的惨状,也微微叹息了一声。

    “咳咳……这些人武功太高,即便被关进去的时候经脉全废,可在牢里终日无事可做,经过十几年的修炼,早已复原或更胜从前。”琵公子笑容渐歇,“五年前,有人破牢而出,却迷失于溶洞中,最终触发机关而死。”

    “然后,我就只能把他们封入铁牢,埋在地下数丈之外,只留递送食物和饮水的通风暗道。”

    “如此又相安无事了五六年,咳咳……可如今武林动荡,多事之秋……”

    无论舆图是否泄露,这地字牢既已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便离出事不远了……

    所以他最戒备的反而是百川院,这庸才聚在一起,最是容易做出为眼前小利有损大局的决策。

    李相夷对这点深有体会,当即微微点头。

    “秘密转移并不是个好想法,尤其是现在无人知晓他们真正的实力,百川院也缺乏足够的高手……”

    琵公子长长吐出一口气,“然而一百八十八牢绝不可破,否则必将天下大乱。”

    李莲花自然是连连点头。

    “等等,你们聊这些不用避讳我吗?”叶灼冷不丁道:“琵公子,我跟李相夷可能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琵公子回身微微一笑,“叶姑娘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江湖盛传你行为乖张,无所顾忌,颇有剑魔之风。”

    “我观你武功,确有走火入魔之象。该是修炼上乘武学超出本身境界,致使心性摇摆不定,平日全靠武学天分维持实战上的平衡,日常情绪却难以自控,是吧?”

    叶灼还是第一次在外面遇上武学造诣远高于自身的人,当即神色恭敬起来,“琵公子说的是……”

    “这种内功心法上的事,外人也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既然你能找到暂时的平衡,想必也不会主动去打破。”

    他说得简单,却十分笃定。

    叶姑娘郑重地点点头。

    不知道琵公子是有意还是无心,但这句话确实敲打到她了。

    就算是为了碧茶之毒的解药,她也不该主动去毁如今来之不易的关系……若再深思熟虑一些,可有两全之法?

    原本的计划里,只要李相夷平安无事,天下大乱与她何干。

    可是……当真与她无关吗?

    她爱李相夷一天,就势必要跟他放不了手的大义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偏偏,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做权衡。

    如果问她一件事要如何才能做成,她会迅速给出效率最高的方案,而不论是否符合世俗礼法与道德准则。

    可如果问她鱼与熊掌如何取舍,她就只好沉默。

    因为她心里既没有秤,也没有约束,因此很难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这件事她又不能跟李相夷商量。

    所以后面他们又聊了什么,她没仔细听,只是站在一旁发愣。

    李莲花也看出她神色有异,干脆把心头的疑惑跟琵公子和盘突出:“我总是疑心此事与叶姑娘有关,又想不通她究竟要做什么,也很担心她确实牵涉其中……”

    “叶姑娘过于锋锐而剑心不稳,有如无鞘之少师。”琵公子拍了拍李莲花的肩,“然而归剑入鞘,其锋自解。”

    “你若有心,不要端着。”

    李莲花微微颔首,收心回到正题。

    “如今最优的选择,便是这些魔头自然老死——地字牢未破,也不必破。”

    “跟我想的一样。”

    琵公子一直不知会百川院,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不想被四顾门的那些规矩掣肘。

    这倒是跟当年李相夷搞一言堂的时候有些像,只是他既没有偌大的名声,也不曾与人看似平等地称兄道弟,百川院对他既摸不清深浅也无忌惮,此时反倒免了中伤。

    当年李相夷不懂琵公子,为什么年纪轻轻一副扫地僧做派。如今李莲花却开始理解,他知道为了一些东西放弃另一些。

    或许叶姑娘说的没错,他当年只是想要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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