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相夷的生辰,突然有些感触。

    我这个月经历了剖腹产大出血又崩裂伤口,着实体会了一把不亚于碧茶发作的困境——哦,原来人在极端情况下真的会有一些平时难以理解的想法。

    比如说——

    算了吧,睡觉重要,没力气生气。

    不舒服就忍耐一下。喊人帮忙只会越帮越忙,说不定还能给你气死。

    随心所欲的做些事,比活得久一点更重要。

    行动缓慢就会被迫静下心来。

    没力气说话会让语气变得温柔。

    然后我突然就理解了花花为什么没有太多求生欲。

    活着不错,死了也行。自己不会主动寻死,但也不会太费力地活着。热爱生活和轻易接受死亡好像并不矛盾。

    (不要担忧我的精神状态,我单纯是理解,没有一丝丝倾向)

    我看大结局的时候很不明白——如果只是想让皇帝放过方家,以李莲花的聪明,有太多其他方法了。

    现在我觉得,他最后给方小宝解释像是托辞,但其实“忘川花只有三成几率解我的毒”就是真正的原因。

    解毒的过程不是忘川花吃下去,真气运行两个周天,就可以满血复活的。会有一段很艰难的过程,就像术后恢复那样,充满了狼狈和不确定性——笛飞声能够接受一成的可能性,其实不是因为他更勇敢,而是因为他习惯了在泥泞中挣扎,有‘无论如何狼狈都必须活着,活下去,赢,往事不值一提’的信念,但莲花骨子里是相夷,他很在乎体面。

    然而跟很多小说主角不同的是,花花更像一个真实的人,他其实蛮有求生欲的,一直在期待有一个人能让他放心相托,而不是一味地端着骄傲。

    自己极度虚弱的时候,猪队友真的让人想死。

    相夷毒发坠海之后,第一反应是回四顾门,那时候他其实没去想“不能让门人看到我现在狼狈的样子”,也没有觉得在紫衿、阿娩面前暴露脆弱有什么不妥,他相信兄弟和爱人是能够接住他的——只是在看到他们的‘不情愿’之后立刻缩回去了。

    十年之后,花花心已经很冷了,轻易不会跟人走得近,而灵蛇窟那段戏是花花试探笛飞声。笛飞声此前嘴上讽刺、行动回护,已经让他把老笛归为‘老朋友’,所以他也嘴上嫌弃、行动配合,也想趁自己还有选择余地的时候看看笛飞声会怎样‘要他活着’。

    然而笛飞声是个特别自我的人,完全不会照顾人。笛飞声自以为是,或者说是以己度人,不管什么方法,有希望就全部试一遍,优先顾自己的面子,相信‘李相夷什么都能承受’,为了激起他的求生欲什么狠话都能说(我倾向于笛飞声那时候只是嘴硬给自己的关心找借口,并没有真的想他服阴草)——不管李莲花的身体和情绪能否承受,也不顾他的体面,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托付对象。

    灵蛇窟时期的花花还是有几分余力的,到了最后碧茶毒发站不起来的时候,他根本不敢让笛飞声守着自己。

    方小宝倒是体谅他,但是太无能了——李莲花毒发的时候他就完全手足无措,只能等着一个虚弱到说不出话的病人安排自己做这做那。

    但其实花花也试探过小宝。柴房那日,白天他故意说自己“手烫伤了”,多少有点希望小宝聪明了、长进了,看得出他反常,追问一句他是不是出了事。虽然小宝好骗,但是他仍然知道了小宝心里是真的在意他的,晚上扛不住的时候才会开口求助——如果不是在方家的话,他可能意识不清了也不会开口。

    剧花很变扭,一方面感情需求很高,一方面又喜欢试探别人而且一触即缩。我看剧的时候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你从来不跟人坦诚相待,又怎么能期待别人揣摩你呢?

    但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莲花的处境就是这样,他没有办法全然相信别人——因为所有人给‘李相夷’的爱都是带有裹挟意味的。

    所以他不肯跟方小宝坦诚身份,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用李相夷的身份跟人相处,很累。

    就像我躺在床上意识不清的时候,一开始是很希望所有人围着我转的,到后来恨不得把所有人赶出病房。

    我妈就是典型的自以为是。

    比如说喝水,我当然知道要多喝水,但是剖腹产会全身剧痛,下床上厕所特别困难,不敢多喝水。我费劲跟她解释之后,她说你先喝,我扶你去,你实在去不了就让医生把尿管插回去。

    就丝毫不顾你的尊严,气得我直翻白眼。

    再比如说她坚持病房要通风,还说病房里太热了。我强调了几遍我不能吹风,她还是自己偷偷把窗户开开了,结果我睡熟了,一身汗被冷风吹醒,一个喷嚏打得把伤口崩裂了。

    杀人的心都有。

    关键是反抗不了,还不能发火。我妈是老了,什么事说了就忘,她不是不爱我,是实在能力不足,也不会爱人(尊重人)。

    另一个就是嘴上很爱你,实际行动极端敷衍。

    任何事都要讨价还价,也绝对不会动一点脑子。

    出产褥汗比我预料的多得多,一天能湿四五套衣服,让他们带回家洗换,非常明确的说烘干了跟早饭一起带来,第二天说‘晾着没干’。

    医院的饭吃不下让送一点晚饭,问明早一起带来行不行。听得人都无语。

    起不了身,喝水要用吸管。吸管的角度小于九十度,最后一口就会漏在脸上。我说不动话,反复伸手把吸管折开,她每次又给我折回去,还跟我说饭盒不够高,这样太长了吸不到——那把吸管剪短一点不就行了吗?我真急得要死……

    但她就让水反复漏在我脸上,后来我就干脆不喝水了。

    有天我躺在床上想,如果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敷衍我,唯二的两个朋友一个能力不足一个自以为是,得了绝症做手术也只是小概率能活,那我也选择独自去死。

    其实这些感情换做全盛时期的李相夷会照单全收,但对莲花来说是种负担。

    花花对于自己终究失去了全部依仗而感到不能接受。此前他因为四顾门旧友的“表面功夫”心寒,等遇到了真的朋友,却恍然发现还是没有他能依靠的人。

    怎么说,跟惊才绝艳的李相夷比起来,其他人还是太弱了(不是武学意义上的)。

    李相夷的遗憾大约是高处不胜寒吧。

    赌三成可能的过程,他其实想要人陪的,但最终也只会选择一个人去。

    然而有了方家的事,他可能觉得赌也无趣了。

    任何人都接不住李相夷的坠落,即便他们愿意伸手去接。

    花花只是预料到并且拒绝了这种可能性。

    我写这个故事的初衷,就是想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是有人能够与你比肩,也能够接住你的。

    叶姑娘从来不会让他的试探落空,不会伤他的自尊,也不会慌乱无措,更不会敷衍他。

    叶姑娘总会让花花有信心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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