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深登基之前,杀了一批又一批反抗他的人,直到再也没有人敢反抗他,再也没有人敢骂他是乱臣贼子。连怡安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下一批批的人用铁链锁着,被押往刑场。她看到了御林军统领赵焰,他在人群之中,穿着血淋淋地囚衣,手脚被铁链锁着,却依旧挺直了脊梁。

    采梦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劝道:“公主,别看了,回去吧,权力更替,向来都是如此。”

    连怡安迎着寒风说道:“这里是怀安哥哥被推下去的地方,他生前最怕洛城血流成河,最怕悲剧重演,如今,他所害怕的,都发生了。我现在真的很害怕,害怕南陵有一天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采梦劝道:“不会的,公主多虑了,南陵以后的天下是皇太子的,还有翎亲王在,没人可以撼动太子殿下的地位。”

    连怡安说道:“但愿如此,赵焰对怀安哥哥忠心耿耿,如今我无力相救,听说他还有一个妹妹,被送去了百乐楼做官妓,你找个机会告知孤容,让她想办法救出赵姑娘。”

    采梦说道:“公主放心,奴婢会尽快通知孤容的。”

    连怡安低头向城下看去,夏怀安高举双手摔下城楼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了她眼前。她低声说道:“现在御林军统领是重湖了吧。”

    夏云深登基为帝以后,沈懿恢复了祖籍,改回了郑姓。沈婵改名为郑婵,被立为了皇后。郑懿被封为太尉,掌控梁夏兵马大权,他终于恢复了郑氏一族的荣耀,他坚信,郑氏的列祖列宗会为他骄傲,郑氏以后的子孙会以他为骄傲。魏琦被封回了梁国公,重湖被任命为御林军统领,闻以谦稳坐丞相之位,位居文官之首。朝堂之上的官员杀的杀,换的换。夏云深坐在龙椅上,看着跪在他脚下的文武百官,他在心底轻轻说道:“母妃,深儿做到了。”他不顾群臣反对,执意封连怡安为贤妃,迁居兴德宫,然后赐名为怡和殿。郑婵入住关雎宫,她命人砍了满宫的梨树,夏云深默许了她所做的一切。短短数日,整个皇宫,乃至整个洛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天,夏云深下朝以后,来到了关雎宫。郑婵连忙向前迎接,她跪地请安,夏云深扶起她说道:“婵儿不必多礼。”随后牵起了她的手,郑婵羞涩一笑,心中喜悦,步伐也跟着轻快了许多。夏云深用过茶之后对苏木她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朕和皇后单独说会话。”他语气中充满了宠溺,郑婵心中更加欢喜,苏木等人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梅香飘溢,沁人心脾。夏云深笑道:“这殿里的梅香倒让朕想起了新都王府的那段日子,虽说煎熬,但有婵儿时时陪在身边,倒也让人怀念。”

    郑婵笑道:“臣妾也十分怀念在新都王府的日子,那段日子,皇上身边只有臣妾,没有什么祸国妖妃。”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地说道:“皇上恕罪,臣妾失言。”

    夏云深扶起她笑道:“朕与皇后是夫妻,夫妻之间可以畅所欲言,皇后不必自责。近来宫中风言风语不少,皇后应该加以制止才是。”

    郑婵恭恭敬敬地说道:“是,皇上说的对,是臣妾失职。”

    夏云深笑道:“皇后多虑了,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朕怀念和你同在新都王府的日子,虽然只有短短二三年。可是皇后可知,朕以质子的身份在南陵待了十年,如若没有贤妃护着,朕和重湖可能活不到今天。贤妃对朕恩重如山,朕不能对不起她。”

    郑婵强压着内心的失落说道:“皇上,既然怡安姐姐对皇上有恩,皇上何不将她送回南陵去了,她曾是夏怀安的皇后,夏怀安已死,她留在这里,只会招人唾弃。”

    夏云深起身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脸上的阴沉,但她知道,他不开心了,他在怪她。她如以往一般,从背后抱着他说道:“皇上,臣妾不是善妒之人,断不会容不下一个贤妃。皇上以后会有三宫六院,会有更多的妃嫔,臣妾身为中宫皇后,绝不会争风吃醋,更不会没有容人之量。可是皇上,怡安姐姐不同啊,臣妾担心皇上圣誉受损,百年之后,史书又会如何记载你和怡安姐姐呢?皇家最重清誉,皇上三思啊。”

    他转身看着她,脸上带着笑容,他轻按着她坐了下去,然后俯身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婵儿,你说的圣誉朕不在乎,人生在世,最多不过百年,朕只在乎活着的时候。朕不想因为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弃身边亲近的人,当年父皇因为所谓清誉杀了母妃,朕不想像他一样。朕宁愿以后成为罪人,也不愿意活着的时候失去喜欢的人。”

    郑婵轻轻说道:“所以皇上喜欢贤妃?”

    夏云深点了点头,郑婵心如刀绞。她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臣妾知道了,让贤妃回南陵的话,臣妾再也不说了。”

    夏云深笑道:“婵儿温柔聪慧,甚得朕心。只是这贤妃从小被南陵王和萧皇后捧在手心里,娇宠惯了,性格难免跋扈些。朕决定先不让她来拜见你,省得冲撞了你。等朕磨磨她的性子,再让她来给你请安。”

    郑婵福身说道:“臣妾多谢皇上体贴。”

    夏云深笑着拉住她的手,让她重新坐了下来,又说了一些贴心的话,随后离开了关雎宫。夏云深走后,苏木走了进来,她看着心不在焉的郑婵说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郑婵失落地说道:“苏木,你说在皇上心中是本宫重要还是贤妃重要?”

    苏木连忙说道:“当然是娘娘重要了,娘娘和皇上是结发夫妻,况且娘娘又是太尉大人的女儿,贤妃说到底不过是个妾而已。”

    郑婵笑道:“你说的对,她不过是一个妾而已,本宫才是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

    重湖走在回府的路上,看到一女子跪在路边,她的身边躺着一个妇人,被破席裹着。他立刻动了恻隐之心,将一袋银子递给她说道:“拿去吧,好好安葬你母亲。”

    女子怯怯地接过银子说道:“多谢公子,小女子以后当牛做马报答公子。”

    这些话他从前也对夏云深说过,回忆涌上心头,让他对她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说道:“不用,举手之劳而已,安葬好你母亲,好好活下去。”

    女子哽咽道:“我已经无家可归了,求公子收留,我愿意为奴为婢,粗活累活我都可以干的,求公子可怜可怜我吧。”

    重湖厚葬了她的母亲,将她带到了统帅府。

    这天晚上,重湖从皇宫回到了府中,阮昭平迎了上去,她一身紫色的衣裙,头上带着紫色的绢花。重湖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像他藏在心底的那个人。他笑道:“你今天很漂亮,紫色很衬你。”

    阮昭平福身笑道:“多谢将军夸赞,晚饭已经备好了,奴婢陪将军去用膳吧。”

    重湖看着桌子上的南陵菜说道:“都是你做的吗?”

    阮昭平点了点头笑道:“是奴婢做的,奴婢听说将军小时候一直待在南陵,想必也习惯了那里的饮食,就和仙雀楼做南陵菜的师傅学了一段时间,将军快尝一尝,看合不合胃口?”

    重湖笑道:“你的手艺,毋庸置疑。”他拉住她的手说道:“坐下来和我一起吃。”

    阮昭平福身说道:“奴婢不敢,这不合规矩。”

    重湖拉她坐下说道:“没有什么规矩不规矩,我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从来都不喜欢这些所谓的规矩。”

    阮昭平笑着应了下来,她倒了一杯酒递给重湖说道:“将军尝尝。”

    重湖喝了一口说道:“好熟悉的酒香,这是竹叶青吧。”

    阮昭平笑道:“正是,是将军在南陵经常喝的竹叶青,奴婢特地向南陵师傅讨来的。”她陪着重湖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重湖抱起她走进了寝殿。

    一番云雨之后,重湖抱着她说道:“我娶你为妻好不好?”

    阮昭平在他怀里应了声好,重湖抱着她睡着了。她清晰的感受着他的呼吸,她突然想起了那天的大雨,这位少年将军高高骑在马上,赵家的男儿除了他哥哥赵焰之外,全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跪在雨里,跪在这位少年将军脚下。她跪在赵家的女眷之中,看到了他冷酷无情的面容,他一声令下,跟随他而来的士兵手起刀落,赵家男儿的头颅纷纷滚在了雨里,她听到了嫂嫂们凄厉地惨叫声。赵家的女眷被押去了百乐楼,赵焰哥哥的妻子,她的大嫂在去往百乐楼的路上,撞墙自尽了。从她有记忆开始,她的父母就已经离开了人世,哥哥嫂嫂将她当女儿一般养大成人。如今,一切都不在了,她眼含热泪,控制不住地拿起他身边的长剑。重湖突然睁开眼睛,扣住她的手腕说道:“你要干什么?”

    她神色如常地笑道:“奴婢怕烛光太亮,影响将军休息。”

    他松开她的手淡淡地说道:“不用,就让它亮着。”她笑了笑说道:“是,奴婢记住了。”

    她重新躺回了他身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哥哥嫂嫂不在了,她的家没有了,她委身于仇人身下,百般讨好。

    重湖向夏云深和魏琦表示了他想娶阮昭平的意愿,夏云深答应了下来,他让魏琦去查女孩的身世。魏琦经过一番彻查,没有查出什么不妥的地方,确实是一个穷苦家人的女儿,卖身葬母的时候被重湖救下,那女子长得水灵可爱,两人朝夕相处,渐渐有了感情,也在情理之中。魏琦完全没有将她和百乐楼跳湖自尽的赵铃枫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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