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吗?刚来到大聿,安玉就已经知道这并不是平盛世,北地战事频起,也曾总是想着有一天战争打到都城怎么办。所以安玉主动去学武,为的就是有一天面临战争时,靠自己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安玉并不是害怕,而是迷茫。面对这样的情境,安玉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安玉在县丞身旁坐下,耳里源源不断地传来城防、兵源、粮食、军械这些词,安玉还没理清这些词的关系,便听到景泊安的叫声:“安玉,安玉!”

    安玉反应过来,眼神重新聚焦到景泊安的脸上,看着他有些担心的眼神,不知为何,安玉一时竟有些想笑:“怎么了?”

    景泊安压下心里的疑惑,询问道:“若是将来派你去战事后方,安置流民、受伤的将士,你可愿意?”

    这……不就是搞后勤吗?安玉略一思索,看着景泊安说道:“可以。若是交给我办,我需要物资,粮食、布匹、伤药和木头,必不可少。”

    景泊安没想到安玉这么快便能冷静下来,眼中的赞赏一闪而过:“这些具体的事你就与县丞商量,若有实在搞不定的,便来问我。”景泊安接着说道:“这些日子我可能常在县尉厅,你们若有事,便去那边寻我。我和会县尉一起布置城中布防。”

    说到这里,景泊安想起了安如山,便又交待一句:“若前方抵抗有力,潭县的兵力大概率不会被抽调过去的。”说这话时,景泊安盯着安玉,仿佛安慰一般。

    察觉到景泊安话中有话,安玉朝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我相信父亲和哥哥,他们定会护潭县安全的。”

    布置好衙署的事,景泊安往北行了二里地,到了县尉厅。县尉厅与校武场相连,常驻兵营也设立在此。只是还未进门,便听见了县尉跟安如山争论的声音。

    县尉为布防一事有些不服,只一心想着将兵力向前靠。安如山却在一旁劝:“这次大概率只需要防卫,若真打到这边,我们出兵也不迟,冒然往前推进实为不妥。”

    安如山迫于身份,没将话挑明。县尉本想继续反驳,景泊安进了门:“没打到潭县之前,我们只能布防。况且,千万不能暴露潭县真正的兵力。”

    县尉一时哑口无言,他并不看得上景泊安,对于像景泊安这样的都城公子哥,靠着读书入仕,县尉只当他们纸上谈兵。可转念想了什么,心下突然一惊,只好讪讪一笑。

    三人商量出个大概,下值之后,景泊安约了安如山一道,径直开口询问:“安校尉,您一直在军中,对战事的预测和见解都远胜于我们,我想知道若真到了不打不可的那一天,潭县是攻还是防?”

    “按照潭县现在的兵力,若方硕真那几万人真一路打到了潭县,我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安如山如实相告,言语中不见惊慌。

    景泊安思索着这话,突然问道:“那若是朝廷的援兵到了呢?”

    提起这个,安如山反而哈哈大笑,转而严肃地告诉景泊安一个事实:“我在北地打了那么多年,没打过几回有朝廷援兵的仗。”

    ——

    领了任务回家的安玉一直心思重重,周墨看到女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担心安玉是不是在衙署里受了欺负。安玉安慰娘亲:“您放心,衙署里现在几乎就我和县丞二人,县丞人很和善的。只是近日大家都在为战事做准备,忙的不可开交,我有些累罢了。”

    安玉说自己累了,周墨也没再多问。去了小厨房,炖了一大锅补汤。一家四口人本是来省亲的,如今三口人都去了县衙,还为打仗做准备。周墨不免有些心疼,尤其是安如山,之前在北地,或许想喝一碗热水都难,如今形势所迫,三人爱出去便出去吧,周墨只管自己将三人照顾好。

    安玉这边坐在窗前,特意将火烛多点了几根,将桌前照的明亮无比。安玉坐在桌前沉思了片刻,慎重地写下了来到大聿之后的第二份计划书—安置白皮书。

    安玉写的废寝忘食,甚至连娘亲进来送补汤都没有察觉,将娘亲哄出去之后,安玉也没有休息,通宵达旦将这份计划书赶了出来。想到景泊安说可能半个月后,起义大军就会到达潭县,安玉觉得这一日十二个时辰未免太短了些。

    到衙署的安玉强撑精神去找景泊安,递给景泊安计划书后,景泊安先是一愣,不知道这封皮到底是什么意思,翻开看了看后,眉头越来越紧锁。

    “安玉,这是你自己写出来的?”景泊安翻看完后问。

    不是,是我抄的。安玉心里这么想着,自己以前毕竟是个文科生,这些东西学得多了,脑海里自然而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安玉问他。

    “这份文书……条例清晰又处处关照到细节之处,让我有些惊讶和敬佩。”景泊安如实回答。“只是有些地方的用词我并不明白。”

    这份计划书安玉分了处所、粮食、生活物资三篇,并不全面但已经是安玉一晚写成的极限。安玉看着景泊安的手指向一处,是关于处所的问题,安玉用了现代管理的术语,半夜脑瓜昏沉之时,安玉实在想不起来怎么用大聿的词语代替转换。

    “这个啊,”安玉朝景泊安解释,“意思就是流民聚集到城外了,将他们一片一片的划分,最后还能串联起来,方便咱们管理。”

    安玉说的头头是道,景泊安仔细地听着。景泊安知道这份计划书是安玉用心写了的,只是……“安玉,你可曾想过,到时候不仅仅会有流民,城外的百姓也会想躲到城中,其他城镇的人可能也会逃过来,到时候局面会非常混乱。”景泊安说。

    安玉点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商量。我希望安柏能领一只常备军的队伍,人数不用多,用来日常守城护卫,必要之时能帮忙处理流民问题。”

    此建议有些大胆,景泊安没忍住挑了一下眉。见景泊安不语,安玉又接着说道:“我知道这些事情不合规矩,可若真到了那么一天,这就变得合理了起来。”

    “你是在给我出难题。”景泊安没有正面拒绝安玉。

    也是……安柏没有从军的经验,到兵营本来就是县尉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称允的,若突然再给安柏一点小权力,怕多的是有人不愿意。

    “我就跟你商量商量,商量不成咱们就再另想办法。”安玉看的开,没有胡闹。

    只是这边景泊安又将这份文书翻开了一遍后,抬起头看着安玉:“这个建议保留,到时我跟县尉相商。”

    安玉正寻思此时是不是表达一个感谢地微笑较好时,景泊安郑重开口:“安玉,事情或许到不了特别严重,你死我活的地步,你心思别那么重。”

    见景泊安瞧出了自己所想,安玉掩饰道:“没有,我就是以备不时之需,这样总比到时候两眼放空强。”

    “不单单是这个意思。荆湖不会像两广那样任由贼人作乱,州府刺史正在上书官家,能将方硕真挡在荆湖之外不是没有可能。”景泊安继续道。

    “你的意思是,”安玉略一思索,“起义到荆湖很可能就此而止了?”安玉不得不多分析景泊安话中的深层含义,毕竟自己大大小小也算是潭县官场上的一员,解读上峰意思不能学不会。

    景泊安轻晒,没再继续回答安玉。安玉了然地点点头,便将文书从景泊安手里抽了回来。

    “?”景泊安看着安玉:这是什么意思?

    “写这么多字我累得很,我拿回去继续补充补充,就不再另起一本了。”安玉边往外走边朝景泊安摆摆手,只留下身后景泊安不可自持地笑意。

    ——

    前方战事确实没有想象的那么遭,荆湖刺史作为指挥抵抗得力,战事一度僵持在了潭永之间的恒州,半个月到来,起义部队没有兵临潭县城下,这略微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正当大家以为形势向好,恒州却突然被起义冲破。抵抗了数天却没有成功,这对士气的影响非常之大。这之后仅仅两天,起义部队便又向北边推迟了百里。

    衙署现在每日气氛都异常沉重,景泊安更是昼夜不分地呆在公厅,不曾离去半步。繁忙的事务让县丞有些力不从心,安玉便从他手中接过了部分事务,不算多重要,但起码能分担些压力。

    连着几日下值在天黑之后,安玉已是疲惫至极。回到周家,连周麓都没精力应付,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瘫倒在榻上。正迷迷糊糊地准备陷入梦境,确定院子里传来安柏的喊声:阿玉!阿玉!

    安玉以为前方又出了什么事,一个机灵睡意全无,径直坐起就往屋外冲。刚到门口便和安柏撞了个满怀,安玉焦急抬头,却看安柏神情有些激动,不似战事失利。

    还没等安玉问出口,安柏便叫嚷起来:“阿玉!将军要来了!今日接到朝廷旨意,杨少将军要去前线了!如今怕是已经走到江陵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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