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带来的守卫不足百人,但是将周家的家丁借来一些,勉强能算得上是一支队伍,然后将所有的人五人为一组,每组皆有一名弩手。周湘两姐妹给他们准备了大量的纸炮、木桶和火把,家丁将这些东西有条不紊地分给这些守备军后,转身拿出了锣鼓,看着安玉一愣一愣的。

    “你们每个组相隔十米去站定位置,切记环形绕开。前面就是今日那伙匪兵,大家要小心一点,不要被他们发现。”周泽给他们详细地交待着,只是这兵不厌诈自己越听越觉得耳熟。

    确保每组守备军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后,周泽重申道:“如果真的需要进攻,听我三声鼓声。如果我一直没有敲鼓,大家一定要呆在原地,不可乱动。”

    周泽随即一摆手,这些守备军便迅速散开,他们二人身边目前只剩下些家丁。安玉盯着周泽,言语里尽是真诚:“表哥,以前倒真是我小瞧你了。”

    天色越来越暗,周泽抬头看看天空,示意家丁点燃起火把,并再次往前前进十米,这个距离在林中不算远,周泽在试探。待周泽停住脚步,周围突然亮起一圈火把,恰好将起义军从外围围了个严实。

    此时,里面的起义军才像突然发现被包围一般,里面立即传来一阵乱想。周泽和安玉互相对视一眼:有戏。“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潭州府的厢军,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缴械不杀!缴械不杀!”周泽突然冲着里面大喊。随即身边的家丁和周围的兵士轮着大喊,俨然一副排山倒海之势,百人的小队伍在天色的掩护下,硬是演出了千人厢军的气势。

    这波虚张声势让里面的起义军顿时安静了下来,既没有回话,也没再传出什么响动,安玉心里觉得反常,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手里的软编,全身呈戒备状态。

    周泽在一旁却没什么变化,仍是波澜不惊。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个声音:“潭县县令在我这里!要想让他活命,先放我们走!”

    周泽没有搭理他,反而继续示意让家丁重复刚才的喊话,然后才大声说道:“我怎么知道县令是死是活。”

    周泽说完这句话,里面的回话不像刚才,这次很快就传来景泊安的声音:“是我,潭县县令景泊安。”周泽看了一眼,安玉点点头。于是周泽继续喊道:“刺史大人说了,只要你们确保县令的安全,什么要求你们都可以提!”

    以退为进,要让起义军那伙人知道景泊安的重要性,越有价值他就越安全。等了好一会儿,里面忽然又开始骚乱,安玉甚至听到有混杂的声音喊道:“……老子……砍……一死……”

    起义军带着严重的口音,安玉没怎么听懂,她看向周泽,周泽向她比划了一个安心的手势,继续冲里面喊道:“我是潭县的县尉!有什么要求可以当面谈!”

    安玉急了,引蛇出洞不是不可以,但是周泽没什么武功,箭术再好那也是远程优势,更何况他将自己的箭袋都给了周平,若是真要与那伙起义军面谈,岂不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谈个屁!老子看你们就是假的厢军!”里面的队伍产生了分歧,有人信便有人不信。周泽让家丁开始将纸炮点燃放进木桶里,不多一会儿,纸炮的声音便在四面八方散开,听起来颇像那传说只在北地使用的火炮声。响完这一阵后,周泽让四周安静下来,里面的起义军倒是乱哄哄的,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

    景泊安适时开口,对着这伙起义军的头领说道:“我可以和你一同出去,跟他们交谈。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带几个你的亲兵。”说着他摇了摇自己被绑着的双手:“我这样没法逃出去,安心当你的人质更加安全。”

    景泊安被掳到现在不过半天时间,却早已摸清了这伙起义军的底细,说到底不过是不满方硕真有意投降,自己气不过便拉了一群想法相同的莽夫赶到伤兵营泄愤。唯首几人想法相同,目的却不同。头领原本只想来援军后方侦查一番,摸清底细,其他人却有不同。看着其他兄弟突袭伤兵营,头领暗骂这几人没脑子。可此次前来,几个兄弟能召集千余人,也不能说一无是处。

    他们这一路不停争吵,头领责怪他们乱开杀戒将自己陷入绝路之中,那几名莽夫却直呼过瘾,杀了朝廷狗官便是丢了命也是荣耀一般。景泊安一路默默听着,一直退到桐岭此地才和头领搭上话。他劝头领,既然已经带兵出来,眼见朝廷备战军必胜,何不就此脱离方硕真部。景泊安循循善诱,一点一点与头领那人进行商谈,头领知道此次行事已是官府不容,即使回到南边起义军,恐怕也没什么前途。千余人不是小队伍,若是趁此机会重回山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景泊安知道头领对自己的提议心动,于是增加筹码:“你们若是愿意重回山林,我保证既往不咎,放你们一条生路,只要你们能保我周全。”活脱脱将自己塑造为贪生怕死之人。

    头领一开始并不知道眼前之人是一县之主,只是看那么多人一起保护他,知道他是个筹码才吩咐手下将他带走,却没想到县令为了活命,竟肯放自己一马,他人还怪好嘞。

    头领被唬住,跟兄弟们商谈时却遭了反对,这几个粗人脑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在乎畅意情仇,没几个同意这个做法。可被州府厢军包围的现状下,头领顾不了那么多,尤其是这些厢军手里可能还有火炮更让他心里没底。荆湖潭州向来富庶,手里有几个这玩意儿并不稀奇,这么个稀奇玩意儿用来对抗他们,只能说那县令说的不是假话,他确实跟州府有关系。

    景泊安并没有直言表明自己的背景,这反而给头领留了充分的想象空间,此时在头领看来,景泊安已是州府权贵的家中之人,贪生怕死而且愿意出卖利益。“好好好。”头领心想,这县令若是如此,那便好办了。

    他没再理会兄弟们的不满,叫上几个亲兵属下,带着景泊安进了林子,并对着周泽喊话:“我愿意同你们商谈,你们放下军械,空手来见我!”

    “有戏。”安玉看了周泽一眼,带了些钦佩。“我和你一道去。”安玉说着将头发重新束起来,带上发冠,穿上了布甲,夜色已暗,站的远并看不出来安玉是名女子。

    周泽没有反对,而是调来离他们最近的一组兵士,几人充当护卫,迈步走入林中。安玉全身心都已陷入防备,手心满是黏腻的汗都不曾察觉,她只注意到听和看,听前面林中有无响动,看前面林中有无异动,直到他们看见了景泊安。

    两伙人现在距离已十分接近,看着周泽一行人确实没有拿上任何军械,头领放下心来,正欲说话,身后一个属下突然跳出来:“他们放下军械如此简单,说不定有诈,潭州怎么可能有火炮。”

    一语说罢,竟是要向周泽冲来,手里还举起砍刀,念念有词:“你们这群狗官!”只是还未近到周泽身旁,便被右方飞来的一只箭射中了拿着砍刀的那只臂膀。

    “呵,”周泽此时打开了扇子,漫不经心地一边扇一边说道:“本官刚才之言绝非谎话,你们若不信,可再来一试,看是你们的刀快还是命没的快。”

    周泽不停地走动,经过刚才那一箭,对面的起义军看着他的动作都紧张万分,每挪一步对面便侧过身子,将景泊安挡在了最外面。可说完地周泽仅仅是找了个腐烂的木桩坐了上去,脸上写满了不在意,不知是对这环境还是对这群起义军。

    头领没想到周泽这边真的会出手,好不容易下的决心此时却心生退意。景泊安察觉到气氛过于紧张,开口道:“周县尉不必如此,我已和他们商量好。他们愿意放了我,缴械重回山里。我也承诺他们一切既往不咎。”

    周泽表现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定定地看着景泊安,良久才吐出一句:“县令若这么决定,那就这么办吧。你们现在把人放了,我立刻让厢军打道回府。”

    而此时头领却像脑子刚刚上线一般,突然上前用砍刀卡住了景泊安的脖子,安玉猛地往前一步,头领大喊:“我可以把他放了,可我们不从这条路走!县令对不住了。”说罢便挟制着景泊安迅速后退。

    安玉快步跟上,周泽都没来得及阻止。那头领指挥他的兄弟们和部下,继续往岭中退,很快便带着景泊安来到一处山坡前。看着其他起义军撤的差不多了,头领正打算放了景泊安,然后顺着山坡往深处逃,却从上方射来一只利箭,射入头领肩颈部位。

    只是此时他正要蓄势将景泊安推出去,却被射中肩颈,手一哆嗦,却将景泊安推下了山坡。还没等头领转身逃跑,第二只利箭从上方飞来,正好射中头领胸部,他倒地不起。

    而安玉看见景泊安被绑着双手摔下山坡,几步助跑急跃越过小小的山崖,跟着景泊安一起跌落在那不知多深多长的山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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