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时辰,此时应该已是后半夜。不知道是不是安玉的错觉,她总觉得深夜的山里多了许多未名的叫声,交杂着树叶草枝被碾过的声音,窸窸窣窣,一时间有些风声鹤唳。安玉总是突然地看向别处,仿佛觉得那里能突然能蹿出什么东西。

    月光也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唯一的光亮便是眼前的火堆。安玉守在景泊安的身旁,刚刚拿出治疗外伤的伤药,将他裸露在外的擦伤一点点处理好。她想去找些水,景泊安的嘴唇已干裂到起皮,很可能一天滴水未进。可是又怕她离开这后,万一从林中冲出什么东西,她来不及保护景泊安的安全。

    安玉坐在火堆旁,双手捂着脸,将头深深地埋在腿窝里。指间有些湿润,透过指头的缝隙,点点泪珠洒落下来,安玉无声地掉下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安玉眼看着天际一点点泛白,山窝里各种鸟鸣声此起彼伏,晨曦微光让安玉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她安慰自己:没事,没事,马上天就亮了。

    安玉拢了拢火堆,只剩些小小的火苗,安玉想继续去寻路,没再继续添柴。看着身旁的之人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安玉心里的焦急再次翻涌起来,她怀疑景泊安被摔出了内伤,不敢挪动他,只是任由他躺在这里的话,安玉也不敢离他太远,这种两难让安玉有些心焦如焚。

    天亮了些,周围的环境更清楚了。他们二人此时正在一处山坳里,密林在后,平地在前,接连平地的是另一处悬崖峭壁,安玉绝望地想笑,得自救,她迅速作出决定。

    安玉拿出之前给杨随做的驱虫的药粉,洒在景泊安周围,又捡拾了一些大的枝桠将景泊安围成一个圈。正忙碌着,悬崖之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安玉!”

    很耳熟,安玉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向上看去。然后,“啪嗒”手里的树枝掉落一地,安玉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嗫喏着的声音几不可闻:“杨随……”

    上方的悬崖远远地垂下来一个人,速降一般,飞快到了悬崖下方。崖底没有什么日光,可清晨的露水氤氲,周身像是携带了一层雾气。安玉眨眨眼睛,杨随还在那里,正在解腰上的绳索。

    再也顾不得其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冲过去,冲过去!安玉的大脑还没反映过来,身体便诚实地向崖底飞奔,晨风略过眼角,带走了泪滴。安玉禀住一口气,不敢呼吸,生怕自己泄了力,不能第一时间跑到杨随的身边。

    杨随解开绳索后,看到了飞奔而来的安玉,身上的衣物都是尘土,头发也乱糟糟的,可杨随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伸开双臂,接到了他的安玉。

    跌进杨随怀抱的那一刻,安玉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

    “杨随,杨随。”怀里的人带着哭声叫自己的名字,杨随心疼得不行,将安玉牢牢的抱在怀里,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衣领。

    “不哭了,我这不是来了。”杨随轻声安慰,像安抚孩童一样拍打着安玉的背。

    安玉死死地抱着杨随,双手抓紧了他背后的衣衫,越来越用力,嘴里还是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仿佛在确认杨随真的来了一般。

    两人就这么抱了一会儿,杨随低下头,吻了吻安玉的发角,然后松开揽着肩膀的手,抬起了安玉的脸。眼下的人哭得小脸通红,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还在不停地打嗝。

    泪眼朦胧间,安玉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杨随温软地嘴唇覆上,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移到了自己的唇上。

    突如其来的吻让安玉忘记了哭泣,跟上次浅尝辄止不同,杨随的亲吻是温柔的,下一秒却倾略性十足,舌头在口腔内攻城拔地,安玉一时迷了心神,下意识地回应着,身体也更紧地贴向杨随。

    交融,这是安玉此刻唯一的想法。

    两人亲的难舍难分,不知过了多久,安玉觉得有些脱力,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但杨随的大手一直掐着她的腰,安玉顺势攀上杨随的胸膛,他身体一僵,安玉明显感觉到手下的心脏,猛然跳动几下,铿锵有力。

    安玉笑了:“你很紧张。”

    杨随重新将她揽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不是应该的吗?”此刻的温存让安玉有些贪婪,眼里心里只有杨随,正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柔,安玉突然一抬脑袋,头顶撞向杨随的下巴,她看着杨随有些哀怨:“我从昨天开始就没洗漱,可你还是亲我了。”这些细枝小节让安玉很气恼。

    “哈哈哈”笑声从杨随胸腔处传来,安玉甚至感受到了共鸣。杨随好奇安玉的小脑瓜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这些东西,实在是觉得怀里之人可爱的要命。

    “安玉,”杨随双手捧着安玉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你很甜。”

    噌!听到这句话,安玉的脸如同在火炉上一般,从眼角红到了耳后,烧的慌,安玉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她双手盖住自己的脸,一顿冲杨随嚷嚷:“你让我害羞了!”

    怀里的人在闹,杨随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平地,他拍拍安玉的头,往那边一指:“那是景泊安吧?”

    听见杨随询问,安玉回过神来:…………色令智昏了,竟然完全将景泊安忘了个一干二净。

    忽然的愧疚袭来,让安玉再也顾不上害羞,没有衔接一般拉着杨随就去了火堆旁,嘴里噼里啪啦地不停向杨随诉说着昨天的遭遇。

    两人来到景泊安身边,躺在地上的他仍是一副没有知觉的模样。杨随上手将他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然后说道:“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能是昨天摔下来,有一点内伤,加上昨日事情多,情绪急以及滴水未进,身体一时受不住了。”

    杨随将景泊安放平,解下披风盖在他身上,拿出一瓶药丸喂他吃进去两粒。然后将身上随身携带的水壶解下来,交待安玉:“你先喝点水,然后给他沾沾嘴角就行,我去别处找路。”

    安玉听话点点头,只要有水,什么都好说。杨随离开没一会儿,景泊安突然哼唧了一声,声音极小,但安玉却铺捉到了。于是她连忙俯下身子:“醒了吗?”

    景泊安缓慢地睁开了双眼,安玉的脸从模糊逐渐清晰:“安玉?”

    “嗯,我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安玉将手在景泊安眼前晃动几下,想看看他是否能看清自己。

    躺得太久,景泊安浑身疼,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使不上力气,安玉连忙将他扶起。

    “这是什么时辰了?”景泊安问。

    “大概卯时了,昨天你晕过去之后,我们就一直在这。”安玉将昨夜发生的事告知景泊安。

    景泊安僵着脖子,难耐地想扭头四处看看。刚才虽然昏睡,可总觉得周围除了安玉和自己还有一个人,难道是梦?

    “我们得出去,安玉,扶我起来,我们去找路。”已经失踪了一夜,景泊安不知营地和县城会是什么情况,万一那伙起义军再杀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你先别……”安玉正想安慰,让景泊安别着急,已经有人来救他们了。还没说完的话却突然被另一个声音打断:“还能走吧?你们俩收拾一下,我已经寻到方向了。”

    景泊安被搀了起来,他看着另一侧的杨随,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原来自己不是在做梦,那刚刚自己模糊之间看到的两人……

    景泊安觉得喉咙间有丝丝血腥味,他强忍着不适,压下所有的情绪,开口说道:“杨将军怎么会来?”平静中夹带着不引人注意的颤抖。

    “我看到了安玉的求救信号,所以连夜过来了。”杨随回道。

    “求救信号?”景泊安一字一顿,有迷惑和不解,若自己记忆没出错,他和安玉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利用求救的东西。

    “之前杨随给过我火器,让我有危险时用。昨夜你晕倒之后,情况太过危急。”安玉解释道。

    叮……就像烧制瓷器时,火炉里那一声声裂痕声一样,景泊安觉得自己此刻的心就像瓷器在开片一般,全是细细碎碎的伤痕。果然,两人原来早就有联系了。

    脆弱的景泊安没有完美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受伤的神情让杨随看的眉头一挑,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架好景泊安,没再多说什么:“再坚持一下,我知道路,待我们出了这山窝,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景泊安咬着牙点点头,现在不是让自己垂伤的时候,他必须将这些难过埋在心底,不能成为一个累赘。

    安玉将火堆掩埋好,确认没有一丝火星后,拿好东西后跟在了杨随的身旁。景泊安看她一眼,又看了看杨随,想挤出一抹笑意,却成了苦笑。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昨日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会有起义军杀到营地?”

    杨随一手揽过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方硕真归降已成定局,可他部下众多,总有几个不服的。”

    “那看来,前线总体还算顺利。”

    “算是顺利,但是景泊安,”杨随停住了脚步,“有些事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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