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已定,静待执行。只是在等待的过程中,军营的生活没有安玉想象中的那么有滋味。

    这些备战军不是杨随带出来的兵,他们没去过北地,只是守在都城附近。杨随虽在北地名望厚重,在大聿也算赫赫有名,但对于这些常年盘踞在都城的备战军而言,他们很清楚杨随并不是他们的真正的主子,尤其杨随还是空降而来,名分有,实权总是差了那么一截。

    断定备战军是个圈套也并不全是虚言,都城或许根本没将两广的起义当做一回事,因此几个贵胄家的公子也被塞进队伍中,意图强行刷下履历。

    看着杨随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不仅要处理战事还要平息几个公子哥儿的狂妄与吵闹,安玉都替他头疼,也终于明白为何杨随坚持此次要让安柏随军,在这支队伍里,找一个忠诚且能力出众的自己人不容易。

    为了防止旁生枝节,杨随很少让安玉去外面办事,也尽量不让她与别人接触。安柏第一次见军营里见到安玉是在杨随的帐篷内,像是压根没想到一般,只觉得眼前低着头给自己奉茶的人特别眼熟。

    安柏以为自己胡思乱想,摇了摇头,心想这怎么可能是自家阿玉,便认真与杨随商议事情。

    安柏初入部队,是安如山借着自己的名义安排儿子做了一个再小不过的伍长,却也仅仅算是一个小分队的队长,这还凭借的是安柏一身武力。大聿奉行兵不识将,将无专兵,若安柏由杨随钦点,恐怕连个小小的伍长也做不得。

    安柏肯吃苦,脑子又活络,成长飞快,不过一个月便从一个小小的伍长变成了百夫长。杨随装作此时才知晓这个人才一般,三不五时地会将安柏召入帐中,单独吩咐。

    等杨随和安柏正事讲的差不多时,安玉耳聪目明,再次从屏风中走出,给二位斟茶。看着眼前之人走路的样子,低头的样子,倒茶时手指的样子,安柏一把抓住小厮的手腕:“你来此地如何!”

    安玉突然被抓住手腕,手里的茶壶一时不稳,险些洒在了自己的衣服上。安玉怒了,抬头冲安柏小声嚷道:“发现了就发现了,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安柏彻底哑口无言,他看看安玉又看看杨随,脸上满是惊讶,嘴里却吱吱呀呀地说不出来一句话。杨随适时解释道:“前日去营救景泊安,安玉也在,于是便将两人一同带了回来,你出去之后只当不认识。”

    安柏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转头又冲安玉喊:“能耐了你,景泊安掉落山崖你都敢下去救!”然后扶着安玉的肩膀,将她转了三圈,要看她有没有受伤。

    安玉被转的头蒙,连忙举手示意:“停停停,我一点事没有就是有点擦伤。桐岭那边都是窝地,山崖本就不高。”

    看清自家妹妹确实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安柏这才放手:“算你命大,那景泊安现在如何?”

    “我不是命大,我是机灵,滑下山坡时有意护着胳膊腿呢。人景泊安才是真的命大,双手被绑着摔下去,硬是一点事没有。”安玉描述之间颇有一种你看稀奇不稀奇的感叹。

    安柏“哼”了一声,他知道杨随前几日瞒着全军营的人外出了一趟,紧接着便听到对面起义军因连续失利,偷袭了大聿的伤兵营,还致使潭县县令失踪多日。明白这一切前因后果后,安柏很快将这些事串成了一条线。

    此时安柏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的神情慢慢从放松变成了坐立难安。他想问安玉一些事情,可是当下的情境,杨随还坐在对面,实在问不出口。

    一直等到所有事情商议完,或许是安柏一脸吃瘪的表情有些明显,杨随唤了安玉一声,让她去送一下自己的哥哥。

    两人走到帐篷外,安柏看四下无人,便将安玉拉到一旁,一脸凝重地问她:“阿玉,你老实交待,你跟将军什么关系?”

    安玉明白安柏已经猜出了什么,作势娇俏一笑:“把他拿下的关系。”

    “…………私定终身?”安柏有些焦急。

    “这什么话,我俩只是心意相通,什么定不定的。”安玉反驳道。

    安柏见安玉仍是有些没心没肺,将她身子摆正:“阿玉,咱们家历来都是父亲在外从军,母亲在家操持家务。她心疼你,总想让你找个如意郎君,至今也没给你相看过人家。但是你得想好了,北地不稳,将军未来还会去,你到时要怎么办?”

    “哥哥。”安玉知道安柏在担心什么,或许是从小见惯了母亲一人的辛苦,他便将母亲和妹妹,甚至心仪之人全部放到了对立面,不愿意让这些人过清苦的随军日子。“哥,我知道你的担心,可你也要相信我。”

    安玉话藏了一半,她了解安柏,安柏不是那种对自己咄咄逼人的哥哥,他的心其实很柔软。

    果然,安柏见安玉认真,没有再继续相劝,他的妹妹虽然平时吊儿郎当,有些时候还不正经,但在大事上从来没犯过迷糊。

    安柏想了一下,又问安玉:“那你和景泊安又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你,你别搞出什么一女二郎的戏码……”话还没说完,就被安玉死命地掐了一把,安柏恼羞成怒:“你干嘛!”

    “呵呵,安柏我发现你有时候这脑子和眼神是真挺完蛋的,我什么人你还不了解么。杨随让我当景泊安的护卫,他又是顾夫子的公子,我的旧识,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绑走然后无动于衷吗!”安玉气急。

    安柏揉着被安玉掐的红肿的手背,心疼得放到嘴边吹了吹,“我了解你,我也了解男人,你是清白了,可是当时潭县江边,景泊安那人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安柏的犀利和一针见血让安玉顿时哑口无言,心虚突然涌上心头,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伤药,扔给安柏:“刚才掐的有点严重了,你拿回去擦擦。”说完转身就回了帐篷,没再理会安柏在身后还想要继续表达的意愿。

    ——

    景泊安被救回的消息一直被封锁,对面的起义军已经有些坐不住,方硕真既不敢打,又不能退,杨随却借着练兵的名义佯攻多次。

    “煎熬,我都替他们感到煎熬。”安玉分析这几天的局势。一旁的杨随觉得好笑,忍俊不禁,笑得安玉白了他好几眼,“你倒是沉得住气,这种仗又不是跟北地那群倭寇打,不知道速战速决好过持久战吗?”

    杨随将文书一合:“愿听安小娘子指教。”神态很是端庄严肃。

    安玉无语,正想扑到怀里指教指教他,却听帐外通传,那群败絮贵胄公子哥又来搅和了。

    安玉端立在旁,杨随拧上眉,公子哥进来后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哼,整天兵书的看,却连对面那群山沟里来的泥腿子都不敢打,不知道学个什么劲儿。”公子哥儿们开口极不客气,听的安玉心里一叹。

    “不知您几位有何高见?”杨随皱着眉头看向这群人,个个也是山文甲在身,可瘦弱的体型压根撑不起来,一股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味道。

    “要我说就打,咱堂堂大聿的备战军,难道还惧怕那伙起义军不成?”“没错,整天在这呆着也是呆着,为何不早早动手,打赢之后早日班师回朝?”“而且那方贼还大肆屠掠咱们伤兵营,这仇咱们一定要报,以牙还牙。”

    对面叽叽喳喳,但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催促杨随快些开战。杨随装作无奈:“咱们备战军来了不过千人,可对面的起义军至少有两万,而且攸仁地势易守难攻,咱们若是这么贸然推进,恐怕……”

    还没等杨随说完,护军大人的儿子曹公子便嚷嚷了起来:“备战军可是都城里一只装备精良的队伍,况且咱们这次还带了火器来,收拾那群孽障岂不手到擒来。也就你成日畏畏缩缩,当真是看不出来还是个将军模样儿!”

    “没错,这军队怎么带,仗怎么打还是要靠你们。不若你们带一批先遣军去对面试探一下。若那方硕真不敢还手,咱们就一鼓作气直接将他们拿下。你们放心,到时候我带着大部队严阵以待,等着各位好消息。”杨随说的情真意切,丝毫不见对面几人瞧不起自己有一丝气愤。

    几位公子哥儿有些傻眼,明明只是商议前来让杨随出兵,怎么到最后杨随反而让自己带兵打仗。几人互相看看,话说到这个地步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好互相打了个哈哈遁地而行。

    安玉在一旁看的直撇嘴,几人走的远了,嘟囔了句:“都什么玩意儿。”

    看着安玉在一旁不平,杨随将安玉一把拉入怀中,完成了刚才安玉想做却被打扰的事。摸摸安玉的脸颊,杨随安慰道:“别把他们放在心上,不足为虑。”

    安玉用脑门抵住杨随的脑门,问道:“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办?”杨随滑动额头,将脸颊贴向安玉的脸颊,自信开口:“是时候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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