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就揍了,能有多大点事。”杨随跟安玉说着悄悄话。两人对面的草包们不干了,又是吵着问为什么杨随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呼呼大睡又是吵着要杨随赶紧处理了小厮。

    “战场上最是讲究穷寇莫追,况且对面都逃到深山之中,山地作战他们本就占有优势,我们为何要在夜深时出击?还不如好好睡一觉,待养足精神,今日大破他们老巢。”杨随忽悠得头头是道,无论对面反驳什么,都能一一怼回去。

    “这小厮是潭县县令借给我的,今年年岁小,刚来营地谁都不认识,误伤了哥几个我让他给你们赔个不是……”话还没说完,几个草包又嚷嚷了起来:“只是赔个不是?他一个下人不仅顶撞世家子弟,还将我们打了,他就是有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几人硬是要求杨随严惩小厮,绝对不能放过。杨随装作认真的样子,等到他们将话全部说完才又开口:“那不如这样吧,天亮之后咱们便发动进攻,这小厮身手不错,不如派他先遣冲锋将功折罪,左右咱们这是最后一战,他是死是活我不插手,几位意下如何?”

    草包纨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有些迟疑。他们也知道,这一战虽然很大可能是最后一战,但想要打到岭上伤亡也不可避免。有这么一个人吸引火力,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见众人沉默不言,杨随拍板:“那我现在就让他去先遣伍。”说完便拉着安玉回了帐篷。

    刚一进入帐篷,杨随的脸色便冷了下来:“你这是在胡闹!为什么又突然跑回来?”

    见杨随真的生气,安玉老实了许多:“我到鹿山之后,父亲也在,营地已经恢复正常。”安玉看了看杨随的脸色,仍然冰冷,“你这边人手不足,我想着万一,要是有什么事情,或许,我能帮的上忙。”

    安玉看着杨随的脸色,一字一顿地解释,只是他的脸色仍然没有好转。安玉有些讪讪的。

    “安玉,”杨随深吸了一口气,“我让你走是我因为我实在没有精力费神去照看你,这个营地里没有我能信任的地方,懂吗?”

    安玉不怕杨随生气,就怕杨随不沟通。眼见他将真实想法说出来,安玉心里松了口气,“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你缺少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我才来的。我并不仅仅是想陪在你身边被你保护,我想的是跟在你的旁边,也能为你冲锋陷阵。”

    安玉坦荡而又真诚,她以为自己的话稀疏平常,可她对面冷着脸的杨随听到这话,眉角忍不住抽了抽,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将军,大聿没有哪条律法明确规定过娘子不可以上战场。”安玉熟读律法,信誓旦旦地看着杨随,越说越自信。

    看着安玉从小心翼翼到眉飞色舞,尤其是说到自己也想冲锋陷阵脸上散发着的那种毫无畏惧的神情,杨随突然就明白了,安玉并不是只想着要和情郎在一起的小娘子,她只不过也想像自己一般能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做自己想做的。

    “安玉。”杨随在条凳上冲她招招手,察觉到杨随态度有所软化,安玉跑到他身边,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识相地换了个话题:“那我把那群废物揍了的事呢?一会真的要把我放到先遣里去啊?”

    不知怎么的,杨随竟然从安玉的这番话里听出了几分跃跃欲试,杨随很无奈,为何自己的小娘子这么天不怕地不怕。“拖,拖一会儿他们就记不得你这事了。”

    安玉侧过脸看向杨随,面露疑惑:“你是不是昨晚去做了什么?”

    杨随抬起手,刮刮安玉的鼻子:“你等着看就行了。”

    ——

    几个草包在外心中恼怒,一直在外等着,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杨随。只是过了一小会儿,通传兵便满头大汗地跑来。见到这几位贵州子弟生生刹住急匆匆地步伐:“报,报!”边说话边气喘吁吁,“前线传来消息,方硕真昨日阵前胸前受伤,昨夜不治身亡……”

    周围将士无论是谁,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便是不可置信,反应最快的一个草包急步上前走到通传兵面前:“消息准确否?确定方硕真没了吗?”

    小兵低下头作恭敬状:“回将军,消息属实,是昨夜派出去的一伍人今早前去侦查时发现的,匪军的营地已经撑起白绫了!”

    大聿驻军营地听到这一消息后,众兵士皆是一阵欢腾,尖叫声、口哨声此起彼伏。可这几个草包脸上却只有挤出来的笑脸,几人相互看看,仿佛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时刚刚那位站出来的子弟强行出来泼了冷水:“噤声!方硕真死了,但匪军还没有彻底投降,大家不要放松警惕,防止他们破釜沉舟。”

    一番话训得在场的兵士面面相觑,也令听到将士欢呼正准备走出来演戏的杨随冷笑一声。安玉在杨随背后看着外面,戳戳他的背:“这就是你说的等一会儿?”

    杨随头没往后扭,但是背手拍了拍安玉:“你在这再等一会儿。”说完,便出了帐篷。

    “何事?”杨随非常淡定,那通传兵又将报告一遍。杨随听完后,面向营地的士兵,看也不看身后那几个人,宣布道:“全体戒备!一刻之后,二旅排首,准备进攻!”营地兵士见胜仗有望,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光,个个脸上都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

    “等一下!”一个草包开口,“你那小厮怎么安排?”

    杨随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盯着他一直看。这人见杨随不答又一直看着自己,心里不免有些没底,强装道:“怎么?你难道想反悔不成?”

    杨随看着他,突然笑开,对着他们这群人说道:“小厮立马就会被送去二旅当排头兵,今日无论什么战术,二旅我不插手。”杨随将话说在了明面上。

    早在都城,杨随就对这股备战军了如指掌,军中二旅背后所站之人正是那帮贵胄子弟的势力,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故意让二旅打头阵。对面没了首领,气势首先便要衰减一半,让二旅排首是实打实得送给他们战功,堵住那帮草包纨绔们的嘴。

    对面一群人又开始相互看,仿佛谁也不敢拿定注意。犹豫好久,还是那名草包站了出来:“行,这可是你说的,今日这一战,无论如何,你不得插手二旅。”

    杨随转身便往帐篷内走,只是还没走几步,便又有一名通传兵还要急切地跑来:“报……报!昨夜方硕真因伤身亡后,刚刚起义军的二首领宋逅已带着方硕真的尸体,下山投降了。如今正在岭下等将军一并定夺。”

    通传兵说完,在场的兵士没了刚才雄心勃勃的样子,皆是一脸迷茫与不可置信,这就……结束了?

    杨随反应得最快,连忙追问:“消息可真?”

    “千真万确,宋逅正在岭下等着将军。”

    杨随闭了闭眼睛,这才露出笑意,其他兵士见杨随这般,也开始骚动,人群乱了起来,几人相拥而泣,几人高兴得直搂着一起蹦,有些人甚至泪流满脸,这场莫名其妙的战役终于结束了。

    杨随正要准备往营地外走去,却看见了站在一旁,一脸迷茫的那群贵胄子弟。杨随转了方向,走到他们面前停下:“我近几日身子有些不适,小厮为了不影响我休息,就放肆了一回,实在是对不住几位。眼下我未痊愈,这招降不如你们代我去吧。”

    听完杨随这番话,这几人又又开始面面相觑,似乎每个人都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一般。杨随愿意将这战功拱手让人,他们自然是高兴得。只是这最后一战到底没有打成,稀里糊涂地对面就投了降,想起来他们从都城拨冗时背负的任务一个没完成……

    “嗯?几位意下如何?”杨随见对面几人不答,追问道。

    …………“招降的事我们去,杨将军就好好歇息养病吧。”一个子弟站了出来,替其他几人开了口,默契地没有再提如何处置安玉的事。

    杨随如愿回到帐篷内,没再去关注军营里的事务,一切都结束了,也该彻底放下这名不符实的将军一职了。只是刚打开门帘,就见安玉端坐在榻上,小口啜饮着没有茶叶的白水。

    “你还挺闲情逸致,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去先遣伍?”

    安玉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盏,眼里含着算计反问杨随:“将军昨夜怕是做了许多事吧?”

    “如何见得?”杨随做到桌前,收着布战图。

    “昨天大败方硕真,他们撤退时可是没有任何首领受伤的消息传来。我今早回来,你便不见踪影,而且,”安玉走到杨随身边,伸开了手掌,手心里躺着的正是刚刚站在他身后,发现藏匿在他领巾内的一片树叶,“你这衣服上的划痕和树叶,看来岭上这一路还挺郁郁葱葱。”

    杨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过安玉的胳膊便将她揽进了怀里,他低声道:“继续。”

    安玉安安分分地坐在他怀里,手臂揽过他的脖子,面带谨慎问道:“说,方硕真是不是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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