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那两位壮汉八起卦来不避讳人,但毕竟这种隔墙有耳的行为安玉还是觉得不妥,有些闲言碎语并非真实情况,可听的人多了也就变成了事实。

    安玉迅速的喊小厮过来结账,又飞快的将几人拉到店外,然后转头对着安柏说道:“他们说的话别往心里去。”

    安柏面上倒一直很平静,轻轻嗯了一声便往前走,丝毫看不出受了刚才的影响。安玉喊住他:“哥,这边。”

    几人将商街逛完,就看到一家成衣铺子,安玉上前跟老板交谈摸底,才知道他们家附近的商街成衣铺子就少更别提布坊了。

    新州繁华的地界在城北,那边聚集了许多关内关外的游人,市易繁荣。相比之下,城南虽然人少安静,但市易也清冷得很,所以商街里大多开得都是吃食,而非成衣铺和胭脂铺。

    安玉拉着沈逑然在店内逛了一圈,发现这铺子虽大可成衣却不多,许是冬天的缘故,店里显眼处摆放的全是各类处理好的皮草。安玉对这不了解,沈秋染倒是细细翻了翻这些料子,似乎对成衣也很感兴趣。最后分别买下一件狐狸皮毛和一套据说家家户户都在穿的薄袄。

    安玉在一旁只顾跟老板唠嗑,最后硬是厚着脸皮什么也没买,光着手走出了店铺,见沈逑然收获不少,还调侃道:“沈娘子今日大出血。”

    沈逑然跟她的婢女一起拎着袋子,冬季的衣服厚实,一个人拿不过来。还未等沈逑然回话,安柏抢先道:“谁都像你似的,进去就跟老板侃大山,老板以为来了个多大的客户呢,结果光着手出来了背还挺的笔直。”

    沈逑然看着两个人斗嘴直笑,安玉不服气:“怎么了?就这老板还得谢谢我呢。”话音刚落,老板便从店铺内探出头来,冲着安玉喊道:“谢谢啊!”

    安玉得意的看着安柏,对方一脸吃瘪相,张了半天的嘴没说出一个字来。然后扭过身子将沈逑然和婢女手中的布袋子接了过来,她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想推却就被安玉揽着继续上前:“女人逛街哪有自己拎包的,让他拎!”

    将商街整个转完,除了那两件衣服几人都没再买什么东西,这里的商品和消费都远不如都城。回家时沈逑然自己做主,让婢女去刚才的汤店买了几份羊肉羊杂,还有羊汤。

    “回去让墨姨别再做饭了。”沈逑然交待着,“回去的路上好像有卖饼子的,一会儿咱们买点带回去。”

    回到家时,安玉和沈逑然带着婢女走在前面,安柏一个人又是拎包又是扛梯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身后。沈逑然于心不忍,几次想将衣服接过来,安柏神色轻松只说不用。

    回到家后,沈逑然回了自己的院子,只道待安玉他们收拾好后自己再上门叨扰。周墨看着安玉带回来的东西,感叹道:“这沈娘子当真是个亲人的性子。”看着娘亲一脸赞叹,安玉有些嘚瑟:“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好友。”

    安柏倒是自觉地拿起了锯子,一手梯子一手锯得往安玉身边一站,拿着锯子指着安玉:“放哪?”

    安玉:……………………

    两人扛着梯子往墙面走去,这泥砖墙不高,安柏一开始没注意到这个地方,到了跟前反倒有些无语:“这么点高度你蹦一下就过去,还用得着梯子么?”

    安玉觉得他哥想得简单:“看见没,这砖上都是雪,你让我怎么翻?再说了万一人家沈逑然也想来咱家呢,也让她蹦过来?”

    安柏开始摆弄梯子,比划着高度,回答道:“人家要是想过来找你,就直接走大门了好吗?”安玉被噎了一下,想想他哥说的也对。

    量好距离,安柏想了一下,跟安玉商量:“要不锯成两半,咱们家这边低一点,她那边高一点,这样方便你来回。”

    安玉笑眯眯地看着他哥,心想果然是个嘴硬心软的男人,于是也嘴甜一把:“哥哥说什么就弄什么。”

    安柏:……………………

    太子心细,因为是保护沈逑然,给出的护卫里有一半都是女护卫,她们被安排在沈逑然院子里的厢房。那些男护卫安如山统一安排进了自己家的倒座房里,一大群人也安排的井井有条。

    刚到的几天,安玉忙着帮娘亲收拾家里,他们带的行李都是常用的,许多大件都等着到新州再购置。于是安玉忙里偷闲,喊上沈逑然和安柏去了城北的商街。

    城北与城南果然不一样。城北的商街靠近北城门,路上无论是衣服还是长相带有异域风情的行人慢慢多了起来,到了城北更是热闹非常。

    处处都是卖各种牛羊肉的肉铺,硕大的一头羊挂在店铺门口,经过时都能闻见血腥味。还有小食店,多是炸各种肉,在铺子门口摆成了一座座小肉山。令安玉感兴趣的是这边奶茶店,咸味加了油酥和花生,安玉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北地与后世的重合。

    商街的空气里都带着粗蛮,安柏买了几杯奶茶,安玉觉得香,可沈逑然怎么也喝不下去。闲逛着走到下一条街,安玉才看见有些日常的铺子,首饰、胭脂、成衣铺子都有好几家,可布坊却只有一家。

    安玉打探之心又起,拽着沈逑然便往布坊跑。布坊老板是个娘子,听口音倒像是从南方来的。安玉进门便跟人家套近乎:“姐姐,我们来看布料。”沈逑然听到这声招呼,面上露出了丝微佩服的表情。

    老板已近四十,常年在北地生活,恶劣的生活环境让她的鬓边早早便生出了丝丝白发,可安玉一声姐姐却让她没由来得高兴。

    “几位小娘子随便看,若有什么想试的尽管往身上比划。”老板态度很是热情。

    “姐姐,这商街只有咱们一家布坊啊?”安玉挑了几个布料,虽然不太懂,但是跟宋心琴家的比起来逊色不少。

    “小娘子是刚来新州吧?”老板在安玉开口第一声边听出了口音。安玉点点头,也没瞒着。“我看您也不像北地这边的人,倒像是南边过来的。”

    “小娘子年纪小,眼睛却透。我老家在荆湖,已经过来十来年啦。”

    “荆湖!”安玉有些激动,真是送上门的套近乎。“老板,我外祖家就在荆湖。”

    老板一听是半个老乡,激动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拉着安玉往炉子旁边坐:“我这几年都没怎么见过荆湖人士了,没想到今天碰上个荆湖小娘子。”

    老板边说边往她们几个人手里塞板栗,仿佛这几位小娘子都来荆湖一般。这栗子与施茜家的不同,纯粹用烧火取暖的炉子烤,闻起来一股烟熏的味道。

    安玉没拒绝,倒是拿在手里一直不吃,继续跟老板聊天:“老板,您家里在荆湖何处?”

    “在桐仁呢,你可知道桐仁?”

    “嗯嗯知道,挨着桐岭,我外祖家是宁县的,就隔着一道桐岭。”安玉用了个心眼,刚来北地正处于两眼一抹黑的境地,自己的信息还是不敢轻易交待出去。

    听到安玉来自宁县,老板更激动了,老家离得这么近,她已经将安玉视为老乡了。

    正说着,老板突然脸色一变,接着有些紧张地跟安玉打探消息:“听说今年两广起义了?据说把整个南边都快打下来了。我们桐仁可是有受到什么影响?”

    老板在北地多年,消息虽说不至于闭塞,可传到自己耳朵里来早已不知道被加工了多少遍。安玉摇摇头:“听说是打到攸仁便撤了。”为了防止老板聊天越来越偏,安玉赶紧问道:“刚才说到我看着商街只有您一个布坊?”

    许是因为同乡的缘故,老板的话匣子这才打开:“新州穷,衣服不是什么能三五天就一换的地方,家里的棉被什么的更不用说,长年可能都做不了一条新的,所以这边布坊少。”

    “现在是冬天,大家都开始传皮毛了,咱布坊生意就更不行了。到了春秋夏吧,这大街上都是粗布素衣,多的是往旁边那成衣铺子掂走一身就行了。自己来扯布做新衣服的极少,要么就是这普通人家里有喜事了,来我这扯几块布。”

    “我这日常的营收了基本靠这些了,也就给成衣铺子供点货算是每月都有个糊口钱。”老板在北地多年,无论是说话还是形态都已经带上了北地的习惯。

    安玉又问道:“那我看这商街还有些长得像纳克逊的人呢,他们可也是这的百姓?也来你这买料子?”

    “哪是长得像,那就是纳克逊人。我跟你们说,”老板压低了声音,“咱新州离燕云关不远,打仗之前这地可自来都是燕云关内外做买卖的要地。自开始打仗,这城防一直管的挺严的,可最近这几个月不知怎的了,城内的纳克逊人越来越多了。”老板也不太明白,按理说虽然很长时间没打仗了,可战事从未正式结束,这纳克逊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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