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安玉歇在了沈逑然的院子里,看着房中已经收拾好的几抬箱子,沈逑然有些感慨:“本以为能在这边过年,呆好长一段时间,却没想到现在就要回去了。”

    安玉不想将气氛聊得那么沉重,于是开口安慰道:“这里离都城也没有那么遥远,我们家家底还在都城呢,说不定以后我们每年也是要回去一趟的。”

    尽管两个人都知道此去一回,对她们来说,或许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尤其是沈逑然,前方要面对的可能是风起云涌。可在此刻,闺蜜知己二人还能相伴左右,一起聊聊知心话体己话。

    “然然,回到都城有空的话,去找找宋心琴吧。”安玉带着些拜托的意味,“她如今嫁了人,又忙于铺子,总担心她太过操劳。”

    沈逑然对宋心琴的印象不错,当时她和安玉在学堂是顶好的朋友,课后她们三人一起下棋谈心的那段日子,直到现在都很难忘怀,“心琴如今也是个厉害的商人了,墨姨的铺子若不是有她在后面支撑,也不会发展的这样快。”

    紧接着沈逑然又提到:“还有顾夫子,景官人也前往荆湖入仕了,家中只剩她一人,以后也要多和她聚聚。”

    安玉点点头:“对了,还有义堂那边,好久都没收到义堂的消息了,也不知道那里的娘子们怎么样了,静姐姐也在那里当女红师傅。”

    沈逑然躺在床榻上,扭头看向安玉:“你放心,回到都城后,这些人和地方我都会去的,然后将她们的近况写信告知你。你说你这么爱操心,个子是怎么长得这般高的。”

    安玉也侧过身子,面作严肃道:“天赋。我现在还小,要是习惯了北地的饮食,肯定还会再长高的。”

    沈逑然忍俊不禁:“这么高的个子,还真倒是只有杨随能与你相配。”

    猛地一下子提到杨随,安玉还有些害羞:“咱俩闺蜜夜话,怎么还提到男人了,怪不好意思的。”

    “噗嗤”一声,沈逑然乐得笑出声音,两人之间此时此刻称得上温馨而又甜蜜。

    “我可还记得以前你对杨随可是跟得紧,又去武馆又去荆湖前线的,怎么到现在了还害羞了。”沈逑然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她知道杨随和安玉已经互相表明心迹,只是不知为何两人却从未进行下一步行动。

    “嗐,那不还是为了事业嘛,只是恰巧杨随也在那罢了。”安玉还在嘴硬,可在沈逑然眼中,臭屁的安玉看起来如此可爱。

    “安玉,”沈逑然语气变得正经严肃,“杨随与我和太子从小一起长大,受委屈的多。更何况当年他也算忍辱负重到了北地,在这里又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可他却从未向我们抱怨过一句。如今他能得你相伴,我既替他欣慰,又替你开心,随弟是个良人。”

    沈逑然的语重心长让安玉也重新郑重起来,她平躺在榻上,眼睛望着屋顶的横梁:“然然,杨随身上有非常吸引我的地方,我讲不出来,但是他站在那我就忍不住想向他靠近。我心疼他这一路都是苦过来的,他要去做的事也是我正想去做的,可是我们两个都不是计较这一时情长的人。”

    “阿玉,你知道吗?我常常感觉能在你身上看到随弟年少的影子。小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么稳重,既不服输又轻狂,太子都替他收拾了不少的烂摊子。”沈逑然讲到这里,仿佛陷入了回忆,嘴角不知不觉漾出了一丝笑意,“可就算是顽劣,那么小的年龄,到了正事上却总是一本正经,从未给太子添过麻烦。”

    “那这一点我和他确实很像。”安玉也一本正经,也不知是在夸赞杨随还是在夸赞自己。

    “我曾想过自己,若是能得一知己一生一世一双人便好了,可现实总不如人愿。”沈逑然语气平静,好似完全接受了现实,“我却希望你和杨随能相伴一起,看着你们幸福,我也觉得高兴。”

    话题至此有些伤感,临别之际安玉还是想让两人都开心些,她郑重地说道,也像是在承诺:“我一定会努力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和杨随也是。”

    沈逑然闭上了双眼,仿佛已经睡着,可面容却如此从容平静,甚至能隐隐看到些她流露出的满意。安玉转身拉过被子,也闭上了眼睛。

    送行沈逑然时,安玉表现得再正常不过。就像是一次平常的旅行分别,安玉嬉嬉闹闹地送沈逑然上了马车。

    可到该启程时,沈逑然还是从马车厢的窗帘中探出头,眼角似噙着泪:“阿玉,保重。”安玉怕自己一开口便会哽咽,强忍着心里的悲伤点了点头。

    目送着沈逑然的马车消失在视线尽头处时,安玉却转身骑上了家里的快马,偷偷跟在车队豁免,送了她好长一段路程。

    沈逑然被二皇子的人接走,安玉始终放心不下,即便是悄悄嘱托了剑华和霜华二人要多加小心,也总是提心吊胆。她卡着时间,在绵延的官道上送了沈逑然几十里,最终在不得不要返回时才停了马。

    北地的冬风吹得人刺骨的疼,缰绳在风中像是要飞走一般,安玉紧紧地握住,立在一旁的山坡上却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一样,停了许久。

    她思考着,想象着,幻想或许她们这些人都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

    安如山带领着北地士兵很快便扫清了新州城内的倭人,那场祸乱仿佛只是昙花一现,很快便败了下去,日子很快地便恢复到了以往的模样。

    加上临近过年,北地的百姓很快便重新热闹了起来,这让安玉很是不解。她趴在店铺里的柜台上,将这个疑问抛给娘亲,周墨手下动作没停,想也没想的说道:“因为都习惯了呗。”

    安玉觉得这个答案有些残忍,可又觉得北地百姓在这看似荒唐的习惯之中那种昂扬的生命力,不管怎么样,都要将日子过好。

    门外的叫卖声打断了安玉的思绪,往外一瞅,街上已经有商贩开始卖年货了,“马上该过年了啊……”安玉喃喃自语道。

    而后像是猛然想到一般,杨随的生日!

    年底了便是他的生日。

    沈逑然走后,安玉本来情绪不高,虽然每天都会来店铺和武馆,可对什么事仍然像缺少兴趣一样。想到杨随的生日,安玉来了兴致,每天开始思考要送杨随什么生辰礼。

    想得脑袋都晕的时候,娘亲坐在炕上,一边缝着衣服一边跟安玉聊天:“……今年过年也不知道咱们一家人能不能团聚得了。”

    安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了这么长时间的生辰礼,却连她到时能不能见上杨随一面都不好说。

    安玉哀嚎一声,捂着头趴在了炕上,看着娘亲一愣一愣的,“我们玉儿这是怎么了?”

    安玉正想着该怎么回答时,屋内厚厚的帘子被掀开,带来一阵凉气。安玉扭头,父亲满头白霜的进了屋。

    周墨将手中的针线活放到一旁,连忙起身,拿起小扫帚拍着安如山身上积了一层的雪:“外面下这么大了?怎么这到过年了还开始夸连着下雪了。”

    安如山搓搓被冻红的双手,将周墨手中的小扫帚抢了过来,自己身上凉气重,他并不想让周墨沾上些自己身上的凉寒:“这雪要下到年后了,年关已近,生意做得也都差不多了,店铺没什么事就关门吧,好好在家里呆着。”

    手中的小扫帚被抢了去,周墨便去给他端一杯热茶:“正打算关门呢,到年根了也不会有人来买布料了。”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我就听见一声嚎叫,以为家里进狼了。”安如山喝了口热茶,慢慢缓了过来。

    安玉:…………有够阴阳怪气的。

    “爹爹,这不是到年关了嘛,我想着哥哥还在前线呢,今年不能一起过年,我伤心我难过我哀嚎。”说着说着安玉又嚎了一声。

    安如山此时却坐定如山,根本没将安玉的表演放在眼里,不紧不慢地品着热茶,而后才开口道:“单纯只是想你兄长了?”

    安玉装傻:“那当然了!我们长这么大第一次没在一起过年,我还不能伤心难过一会么我。”

    安如山盯着女儿的眼睛,安玉瞪大双眼,满是单纯无辜。安如山笑了声:“谁说我们不能一起过年。”

    安玉虽然拿安柏做幌子,可听到这句话一想到安柏能回来跟家里人一起过年,还是激动得不行。她一下子扑到爹爹跟前,给他当牛做马,仔细按摩着爹爹的肩膀:“您说真的?哥哥能回来跟我们一起过年了?”

    终于,安如山还是被安玉逗得乐不可支,开怀大笑。笑够了才对安玉说:“不,安柏不回来。”

    安玉停下了敲打的双手,伸过头去看着爹爹:这是什么意思?

    安如山了然一般看向安玉:“咱们去前线那边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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