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逑然的信迟了。

    或者说不是迟了,这半年来安玉与她每个月两封信的保持交流,可本该来的信到今天已经推迟了五天。

    安玉听到都城乱了的消息后便开始莫名得焦躁不安,尤其是因为这件事的连带影响,整个新洲都在加紧戒备,城内的气氛异常冷清。

    大聿内乱,此时最怕的便是倭寇趁机而动。

    所以安玉已经好几天没有见着父亲了,那次城内清理行动之后,安如山便接过了统领新州城防的职务,自打都城消息传来,已经好几天不曾回家,安玉无法从他那里得到明确的消息。

    她还想问问武馆的李叔,可李叔如今只安心呆在武馆,再没到过军营。无奈之下,安玉只好去书前线,表达自己想探明都城的意愿。

    不仅仅是沈逑然,宋心琴、时静、施茜和顾夫子的安危,她都记挂在心上。

    许是这次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安玉在武馆内多了几分郁气。以往给她们上完课,大家总会在一起聊天嬉闹,可如今她只想自己呆在一旁。

    安玉正坐在凉棚下发呆,刚还在努力练枪的一个武生走了过来:“安武师。”

    安玉闻声回神,是陈均。自打上次将军庙一遭,回来之后的陈均愈加刻苦训练,如今无论是谋略还是武力都比半年前强上不少。

    “练枪时有什么疑问吗?”安玉以为陈均是想来开个小灶,这在她们武馆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事。

    “安武师,最近街上有很多关于都城的消息,昨日我去找大树时,听到城内防卫小队的人在议论,说这次二皇子能够上位,恐怕又要将咱们北地卖了。”陈均注意到周围还有别人,因此声音极小。

    安玉面上倒是平静:“那你看呢?”

    “倭贼直到现在也按兵不动,按照常理,若是他们没有通敌,在消息传到北地的那一刻,甚至之前,倭贼就应该打过来。”

    安玉点点头,她不是没有过这种猜测,可她既不在前线也不在都城,无法笃定。

    “大均,你今年也要去军营了吧?”安玉问道。

    陈均点点头,他会跟着大树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线靠近。

    “到那了好好干,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北地的名将。”安玉满是真诚,陈均有勇有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回到家的安玉直接回了自己屋子,正想躺下闭眼休息,却看见榻边有一张信纸。

    安玉连忙打开,纸上正是杨随的笔迹。安玉去信时不敢说的太明白,杨随却读懂了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来信极其简单,只一句“目前都在掌控之中。”

    安玉刚看完时,只觉得浑身的紧张都卸了劲,心头勇气一阵轻松之意。捧着信仰面躺倒在榻上后,突然惊醒,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什么,叫做,目前?

    正如杨随了解安玉一样,安玉也了解杨随,若他对局势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如此谨慎。

    目前在掌控之中,那是不是可以说明,以后或许,不在掌控之中。

    …………安玉刚刚放下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正在屋里自己焦虑,突然听到娘亲在正屋里唤她:“玉儿回来了?怎么不来吃饭?”

    安玉正想回喊没胃口,不想吃时,周墨下一句话便传了过来:“心琴给你递了书信,今日商队刚到。”

    话音还未落,安玉便跑到正屋门口,掀开帘子,气喘吁吁地问道:“娘亲,书信在哪里?”

    周墨将收好的书信拿给安玉,还有些诧异:“你这屋子离正屋不过几步路远,怎么看着怎么累呢?”

    可此刻拿到书信的安玉已经听不进去娘亲的问题,她飞快地拆开信封,书信不长,只简单一页,但安玉却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什么叫,沈逑然要与二皇子成婚了?

    安玉使劲摇摇头,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她没看错,宋心琴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二皇子上位之后,便开始借着立皇后之意,前去沈府求娶沈逑然。

    如此大的阵仗传遍了整个都城,不知沈府如何周旋,前些日子突然又传出沈逑然与二皇子的大婚之日就定在下月。

    信的结尾之处,宋心琴也写上了不满,犀利的话语让安玉看的提心吊胆。这信从都城一路送到她手中,没有丢失只能说运气极好。

    安玉还是接受不了这个消息,迟缓地转过身子,留下一句娘亲我回房了便像失了魂一般走了出去,任凭周墨在后说什么也听不到。

    回了房中,安玉觉得自己浑身失力,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可脑海里却全是思绪,直扰得她头痛欲裂。

    这一晚上,安玉不知道自己何时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脑子却异常的清明。

    看着天色还早,她起床做了饭,等着娘亲醒来。看到这一幕,周墨还觉得稀奇,自己的玉儿怎么突然这么勤快。

    “娘亲,我有事想同你商量。”安玉神情严肃,让周墨也开始紧张起来。

    “娘亲,我想回都城一趟。”安玉没有绕圈子,也没有铺垫和暗示,径直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周墨坐在安玉对面,听到这话没有马上拒绝也没有同意,而是端着起粥碗轻轻吹了吹,就着咸菜喝了下去。

    安玉没有再开口,而是一直安静等着。娘亲的粥喝了大半,慢斯条理不慌不忙,直到觉得自己吃饱了,周墨才开口:“为什么要回去?你可想好了?”

    安玉点头:“沈逑然要与二皇子成婚,您知道二皇子在都城的风评,我担心沈逑然,必须回去看看。”

    “她是嫁入皇家,不是寻常百姓家,若这婚事是真的,你即便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周墨的话不无道理,她知道女儿与沈逑然闺中密友感情深厚,可此时牵连皇家,她不能让安玉贸然回去插手。

    “我就想回去看看。”一向伶牙俐齿的安玉编不出来其他理由,娘亲说的她都知道。

    可正是亲眼见过了二皇子的无赖和卑劣,她才更想回去都城,陪在沈逑然身边,哪怕只是无用的安慰。

    “母亲,沈逑然从前是我师长,后来是我密友,如今她在我心里已是姐姐一般的亲人。我以前去沈府时,恰巧碰到过二皇子,此人卑劣至极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的。”

    “他觊觎沈逑然必定另有目的,我回去可能什么忙也帮不上,可我就是想回去。”安玉知道母亲不愿自己回去,可自己却非常坚定。

    周墨听完安玉的话,并未再多说什么,而是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吃完了早饭。

    起身收拾碗筷时,撂下一句:“我不同意你回去,可这件事我做不了你的主,却问你父亲。”

    安玉没动,也没帮着母亲收拾,她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立马起身,冲出院门,直奔新州军营。

    安玉在军营外等了安如山许久,她知道父亲现在事务繁多,没有任何焦急和催促,找了个阴凉处,自己默默等着。

    不知多长时间过去,安玉已经等的有些昏昏欲睡,她坐在地上,盘起腿,双手托着腮,眼睛不停地眨,坚持不愿睡过去。

    迷迷瞪瞪之间,安玉好似看见一个矫捷的身影从军营旁的密林中闪过。

    杨随?

    安玉猛然惊醒,刚才她觉得自己好像看见杨随的背影了。她站起身,开始四处张望,可军营里外平静如常,不像有人影闪过的痕迹。

    安玉摇摇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迷瞪,朦胧之间将林间树影看成了杨随。

    也正在这时,通传的小兵找到安玉,说统领今日实在没有时间,让她回家去等,今晚他就回家。

    安玉谢过小兵,又伸着脖子向军营内瞅了瞅,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城内走。

    安玉先到武馆给李叔告了假,言明最近几个月家中有事,可能无法再赶来训练,拜托李叔能够多多照看那些娘子。

    李震答应得爽快,还让安玉别担心,先处理好家中的事再来武馆:“武馆里的这些娘子马上便能出师了,说不定等你回来,她们已经可以加入城防了。”

    将自己的事都交待完,安玉老老实实呆在家中,只等着父亲回来。天色一点点变暗,可门口没有任何动静,安玉开始变得急躁。

    她所幸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院中,就等着父亲回家第一时间便能跟他商量正事。

    周墨在屋内做着女工,不时地抬眼看向院内的安玉,叹了口气后也没搭理她,继续呆在屋内做自己的事。

    等啊等,安玉突然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她蹭地起身往大门跑去:“爹爹,您回来啦,我有件事……”

    安玉的话只说了一半便顿住,愣愣地看着门口。门边确实是父亲,可他的身边却站着另外一个人。

    杨随。

    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出现在了自己家门口。

    安玉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安如山将大门关牢,示意杨随去正屋,路过安玉身边留下一句话:“有事回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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