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事首先看见了安玉。

    自从上次都城事变后,游人和商人便明显少了许多,现在店里两三天也没有新的住客,一帮人都闲下来许多。于是他便整日坐在旅店门前,一是为了方便招揽顾客,二是整日看着这条商街也不至于错失什么消息,作为一名旅店的知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最基本的。

    所以安玉刚出现在商街,知事便一眼发现:“这小娘子怎么这么眼熟?”一边这么想着还使劲往那边瞅。

    安玉老远便望见自家旅店门口坐着一个人,探头探脑地往自己这边瞅。待走的近些,安玉看清是谁后,便小跑着往旅店赶来。

    “张知事!”安玉拎着东西,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了门口。而看清是安玉后,张知事连忙上前,欣喜道:“娘子怎么回来了?”说罢一边接过安玉手里的东西,一边朝店里喊:“快出来,小娘子回来啦!”

    张知事的这声呼喊让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铛头、小厮全都来到大堂。

    几人见果然是小娘子,各个都高兴万分,拉着安玉坐下:“小娘子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在新州可还好?”“你父亲母亲还好吗?”

    一连串的问候让安玉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张知事一声令喝:“娘子赶了这么久的路肯定累了,先让她休息休息,去去,快忙去,咱店里还有生意呢!”

    铛头年龄大,丝毫不理张知事:“这是谁刚才大声喊着小娘子回来了让赶快出来的,跟个喇叭似的。”

    “那我这也是高兴,快去快去,咱们今天整个桌席,小娘子回来了要给她接风呢。”

    “知事先生,”安玉叫住他们,“不用麻烦啦,我这次回来赶得紧,看看你们我就去忙旁的事情了。”然后将带来的一些布料送给他们,“你们也知道,娘亲在新州闲不住,便开了个布料行。我这次回来就是去看看都城这边的合作商人。从她那里给你们带了些布料回来。”

    店里几人看着安玉回来还给他们带着礼,各个面上  乐开了花。

    待都各忙各的去了,安玉才和知事找到空档坐下来聊聊。知事见多识广,坐镇旅店像个八卦中心,整个都城就没有他没听说过的事。

    “知事,我听布料行那边的人说前些日子,都城起了事变?”安玉没多做铺垫,直接开口询问。

    知事没多想,以为安玉只是想多关心下都城,忙打断她的询问,压低声音跟她说道:“小娘子现在在都城可要谨言慎行些,自从那次事变后,百姓几乎不敢在公开场合议论这些。”

    安玉看出张知事的担忧,她压低声音,凑着身子问:“知事,父亲如今在新州城防,哪怕都城点点变动都极有可能影响北地整个局势,若您有知道的,请务必告诉我。”

    知事往四周望了望,然后将安玉带到了后厨那边。

    “小娘子,那夜都城官兵将都城围了个遍,说不慌张是假的,可咱们商街这边始终都没有传来打斗的声音,第二日便恢复如常,接着便听到了官家易位的消息。”

    “有些人不在意,可你也知道咱们店里的铛头帮工都是从北地战场上退下来的,也聚在一起说过这个事,还是当时柏哥武馆的校尉来店喝酒才知道那晚确实在内城起了兵变,咱们外城这些地方的官兵还是临时抽调的,可也没说什么,只让他们值守。”

    “还有,”说到这,张知事将本就压低的声音压的更低了些,“据说那日内城的官兵事后都没了消息。”

    安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忍不住说道:“知事,您这些消息都从哪听来的,也不怕……”安玉半是担心半是谨慎地说道。

    张知事摆摆手:“小娘子放心,我这人在商街呆了这么久了,自有人脉。”

    “知事,我不是怀疑您的消息,您也知道,眼下这个关头,您还是小心些为好,出去了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张知事看出安玉担心自己,几分欣慰涌上心头:“这点我岂能不知,我们这伙人都会小心行事的。”

    “知事,您阅历见识都比我多,可能有些话我还是想跟您说,最近您若是觉得不对劲,旅店能关就关,确保你们安全最重要。”

    从旅店出来,安玉带着东西去了施茜家的铺子,可不凑巧,施茜不在家,铺子靠她最大的妹妹撑着。

    这么热的天气,妹妹带着弟弟在狭小的谱子做着吃食,看见安玉过来,眼里全是惊喜:“玉姐姐!你怎么回来了!”说着连忙搬来凳子让她坐下。

    弟弟穿了个汗衫,衣服全都湿透,安玉有些心疼,忙将自己刚买的饮子给两人递过去:“就你们两个人在店里?”

    妹妹回道:“嗯,姐姐还在宫里,家里铺子要忙,我和小弟便过来了。”

    妹妹不过十岁出头,满手都是干活留下的伤痕。安玉不着痕迹地问道:“你们娘亲如今身体好些了吗?”

    妹妹眼里还是闪过一丝忧愁,摇了摇头,却什么也没说。安玉不忍,拎过来本打算给时静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

    妹妹见状连忙推却:“玉姐姐,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东西太多了也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拿。”

    安玉没听她的,直接将东西塞到店里面:“当我是你们姐姐就把东西收下,我和她是一样的。”然后又问施茜什么时候回来。

    “姐姐她最近回来的时间都不确定,以往都是一旬回来一次,可现在有时七日便能回家一次,有时连着两旬也不曾回家。”

    “那她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安玉问。

    “已经是月前了,到今天都快半个月了”妹妹到底是大些,对商街的变化有所感知,面上都是对施茜的担心。

    安玉看出两姐弟的不安,嘱咐他们道:“遇到什么事了,就去旅店找张知事他们,不要自己硬抗,知道吗?照顾好娘亲,在家好好等着施茜。”

    妹妹点点头:玉姐姐你放心,平日旅店张叔李叔常来看我们,静姐姐隔三差五也会来店里。玉姐姐你回来住在旅店里吗?什么时候走?姐姐要是这两天回来了我让她去店里找你。”

    “我还要在都城呆一段时间呢,若是施茜回来了,麻烦你们递个消息到旅店,我再来找你们。”

    铺子来了客人,妹妹忙去招呼,安玉见状连忙塞了几把碎银子到弟弟怀里。弟弟刚一愣神,安玉便几步跑开:“给你姐姐,让她放好!”

    安玉今天这趟有意外收获,张知事的消息安玉不会怀疑,施茜在宫里,得到的消息会更多,只是今日没见到她。

    如今宫里也不安稳,听张知事的意思,内城的人更是如履薄冰,安玉担心施茜,她一向大大咧咧,安玉真的怕她在那个环境沉不住气。

    正准备回宋心琴那,路上刚好碰到顾一清的书仆。“安娘子!”安玉听见有人唤她,“顾夫子让我来请你去学堂一坐。”

    安玉带着几分意外,自己昨日好像并没有告诉顾父子自己住在宋心琴家。

    到了学堂,异常安静,没有学生来上课。安玉被书仆引到讲堂后,顾夫子的私宅。

    安玉之前从来没有来过。

    一进会客厅,便看见顾一清坐在茶台旁,面前是青茗缓缓升起的雾气。“安玉来了。”顾一清已经等了一会儿,示意安玉坐到她对面。

    “夫子。”安玉主动给顾一清斟了一杯茶。

    “昨日都没有好好跟你聊一聊。”顾一清淡淡笑道,“逑然与你聊了一些吧?”

    安玉嗯了一声:“她的嬷嬷一直在门口,聊得不多。”顿了一下后又接着说道:“也不敢聊得太多太深。”

    “安玉,都城的事我想以你的能力大概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安玉大概是听出顾一清话里有话,并没有接话,而是安静听着。

    “这次请你过来,是有一事请求。”顾一清从未如此郑重地跟安玉说过话,安玉连忙站起:“夫子,一日为师,那您便终身都是我的夫子。您若有事,只管吩咐我便是。”

    安玉有些谎恐。

    顾一清伸手让安玉坐下,“瞧你,我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事要拜托你,看把你给吓的。”顾一清让书仆端些小食过来。

    书仆走了之后,顾一清才开口:“安玉,我教了这么多学生,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自由,大胆,脱俗。”

    安玉静静听着。

    “你身上有种不属于大聿的释然,看待事物的角度与我们这些人全然不同,别人越不赞同女子干什么,你就会做,还能做的比男子更好。”

    “旁人都说,学生能得一良师便是一生幸事,可我却觉得,若得你这样的一个学生,也是为师一生的幸事。”

    安玉不明所以,只觉得夫子的夸赞未免让自己一些不好意思。

    “跟你在一起时间长了,总会觉得遇到什么事都不算什么。所以安玉,我想拜托你,救救沈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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