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到达沈府时,杨随并不知情。回来都城几日,杨随大部分的时间都被要务占据,仅有的空闲时间他还要去见见安玉。

    就像安玉对二皇子行事风格不信任一样,杨随对安玉是否能真的听从安排始终有所怀疑。

    前日安玉生病的消息传来时,杨随正与黑衣人商讨排兵布阵。大家都意识到这次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可太子府内幕僚鲜明的分成了两派,一方想等待时机顺势而为,届时既有正统的名,又有实权的利。另一方却坚持成败在此一举,应该果断出击。

    “东边最近吵得不可开交。”黑衣人报告着太子那边的近况,“可我瞧着,太子还是想再等一等。”黑衣人一会看杨随一眼,一会又看一眼,可杨随却如坐定一般,对他的话没有反应,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黑衣人常年呆在太子身边,又管着都城的暗线,许多事情都由他去执行。虽然碍于身份他不能多说,可到了这等关头,多年忍让和退让还是让他晃了下心神。

    杨随抬眼看了看他,薄唇亲启:“越到这个时候,越要稳。”黑衣人瘫倒在椅子内点头称是。

    “二皇子虽然蠢笨,性格却疯癫,他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我们必须留出精力防他。”安玉对二皇子的担心没有跟杨随吐露过,可俩人一个是局外人看得简单透彻,另一个则是心细如发多想一步是必然,两人对此事的看法一致。

    说到这里,黑衣人突然往前靠了靠:“二皇子最近确实异常,相比以前如今老实许多。”

    杨随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黑衣人继续说道:“宫城内太平好几天了,既没死人也没其他事传出来,宫内眼线也多天未见童公公了。”

    杨随苍劲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黑衣人说完消息便再也不吭声,沉默是两个人一贯的默契。

    “沈府那里多上些心,再派上些人手。”杨随停下了敲击的动作,黑衣人没有反驳,但却有些不解:“你的意思是说?”

    杨随拿过宫城布防图,眼睛死死盯着:“废物对沈逑然未必只是报复的心思。”

    黑衣人听到这句话,面上的表情隐隐有些破裂。此前几年,任由二皇子怎么闹,众人皆以为沈逑然于他不过是报复太子的工具,可杨随这么说……黑衣人忽然抖了抖身子,他抬手告别杨随,身形极快地退了出去。

    而杨随依然看着图纸,眉头越来越紧。

    这边安玉扮做小厮跟着宋心琴来到沈府,拿过来的几抬布匹都是宋心琴精挑细选的私藏。挑选布匹时,看着这缎面纹理精致程度,安玉刚想感叹宋心琴这次是真的大出血,她却抢先开了口:“我原以为像我这样的平民百姓不能掌控自己的姻缘已经实数不幸,那些高门贵女受家人爱护总能寻一个门当户对的良缘。可没想到沈夫子却要面临这样的婚事……”宋心琴小心的将布匹包好:“这几块布要是能换沈夫子一刻的高兴也算物有所值了。”

    刚到沈府门前,一位门房像是认出安玉二人似的,连忙上前:“宋老板,我们家娘子晌午前便被接进了宫里,特意安排我留在此处告知您二位。”

    安玉与宋心琴互相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不妙。宋心琴见沈逑然有意安排,便想多打听些:“沈夫子是被宫里哪位贵人接走的?”

    “今日来沈府的是二皇子的侍从。”

    “这离婚期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两人怎能相见?”宋心琴觉得奇怪,无论按不按礼节,沈夫子这个时候应该都不想见到二皇子。

    “宋老板,具体情况我一门房也不可知,只是娘子走之前还劝慰府内众人莫要再生事端。”门房恭着身,虽说不知可简单几句便为二人解了惑。

    正当宋心琴想要侧过身去看看安玉的反应,却听安玉问了一句:“沈夫子走时可带了剑华?”

    门房仍弓着身,丝毫不觉宋老板的小厮问这话有何不妥:“回宋老板,剑华前日便已出府,具体缘由某尚且不知但听府中管事安排,应该是去了别苑。如今娘子身边只有宫中嬷嬷和二皇子指下来的花莹。”

    宋心琴带着安玉赶紧谢别拜过:“有劳先生特来通传,倒是今日这布匹送来的时辰不对了,若沈夫子回来了,请务必派人去铺子通传一声,我好改日再带着布匹上门量身。”说完也不管门房反应,拉着安玉带着布匹便走了。

    两人急匆匆赶回了铺子,还不等两人停下歇息一番,安玉丢下一句“出去办事”,一晃眼便跑的无影无踪。宋心琴眼看着安玉还未换下小厮的模样便夺门而出,意识到此事重大,便打发铺子里的活计去沈府门前蹲守,若沈逑然回了府,一定要第一时间回来告知。

    这边安玉脚不停歇地直奔武馆,可这里除了留守的帮工,空无一人。安玉在偏房里等了片刻也不见人影,心里愈发焦急。今日去沈府本就是午后,如今已经偏向傍晚,若是沈逑然今夜能回来还好,若是回不来……

    安玉实在等不及,跟馆里的帮工交代一声后便又跑向自家旅店那条商街。此时正及盛夏,安玉一身的汗都没落过,跑到施茜铺子家浑身已经湿透。

    施茜的小弟正在门口理货,看见安玉穿着男装的狼狈模样一时没认出来,直到安玉开口:“小弟,你平日是怎么联系姐姐的?”

    熟悉的声音让小弟晃了下神才看清眼前这人是玉姐姐,他连忙唤出二姐端来一杯水,又递过小板凳让安玉坐下:“玉姐姐,你这是?”

    安玉灌了一大杯凉水,毫不在意地抹去嘴角的水珠,拉过小弟说道:“说来话长,我找你姐姐有顶要紧的事,可以告诉我你们都是怎么给她递消息的吗?”

    一旁的小妹接过话说道:“姐姐说平日要是有事就给瓦舍里的教头联系,若是有要紧的……”小妹跑去后院,没过一小会儿便跑出来手里拿了个东西,她递给安玉:“这是姐姐给的信件儿,她说若是家里有要紧的事,就去西华门内监处,递上信件儿后便会通传消息。”

    安玉看了看小妹手里的信件儿,像是个腰牌却又有点像佩饰,模样不寻常,与商街上买的玩意儿差别明显。且不说这个信件儿药过个关卡,即便借着这个信件儿自己也不能出入宫门,安玉思索一二,向弟弟妹妹道了谢后便准备离开。

    谁知却被小妹拉住了衣袖,安玉看向小妹,她脸上有些灰尘,许是刚才干活惹上的,眼睛却发亮:“玉姐姐,这信件儿姐姐给我们时说务必好好保管,拿出去一次便管事一次。可家里没什么要紧事,也一直没用得上,你先拿上,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的上了。”

    手里是被小妹强塞进来的信件儿,小小的关切让一直处于紧张中的安玉不知怎的,忽然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她抬手拍拍小妹,真诚地道了句谢谢。

    而小妹看着安玉再一次飞奔而去的身影有些担心,自己几乎从未见到玉姐姐有如此焦躁的时候。小妹不似施茜那般大大咧咧,反而心细如发,她往后院走去,心里默默为安玉和自家姐姐念着平安。

    ——

    到学堂时,刚好碰上学生下雪。安玉约摸了下时间,此时离以往惯例要早上许多。冲进学堂时,顾一清正往后堂走去,讲堂书案都没来得及整理。

    “夫子!”安玉叫住了顾一清,飞快地跑到她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夫子,沈,沈逑然被接进,宫里了……”

    “我知道。”顾一清打断了安玉的话,安玉抬眼看向夫子,“我正要去找国公夫人,今日咱们必须见到沈逑然。”顾一清向来淡然的语气多了几分急切。

    还未等安玉反应过来,顾一清看着安玉上下打量一番,随后吩咐书仆:“去找件跟她身量相符的衣服来,一会安玉陪我出去,你在家呆着,有什么消息及时去国公府通知我,动作要快!”书仆应下后利索走开。

    顾一清带着安玉往偏堂走去:“一会儿你扮做书仆跟我去国公府,国公夫人若是要求进宫,宫里大概率不会阻拦,届时咱们一起跟着。”

    两人到了国公府,顺利地见到了国公夫人,安玉站在一旁当书仆,耳朵却仔细听着二人的对话。顾一清没有多铺垫,直接表明情况想请国公夫人带着她进宫。

    “一清,如今这个点进宫恐怕还未等通传,便过了禁时了。”国公夫人有她自己的顾虑,“或许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

    顾一清点点头:“夫人,我知道此事让您为难了。只是宫里事发突然,我们不得不防。”

    “逑然早些时候便进了宫,如今已快到禁时,若她不能回府,那今日必须要进宫见到她。”

    国公夫人看着顾一清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随后起身吩咐婢女备下马车,她看着顾一清:“你跟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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